米寶背對着衆人,將花束高高舉起。
隱隱約約的聽着旁邊有人冷哼:“婚紗都剪碎了,多不吉利?你們搶着捧花幹嘛?當心搶了就離婚……”
米寶無暇回頭,背對着將捧花扔出去。
在一片激烈的歡呼聲裡,塵埃落定。
然後,是無休止的敬酒、賠笑……婚慶公司的策劃高手水平極高,用了一個段子,很巧妙地規避了歐家老爺子沒有出席婚禮的這個bug。
婚禮,完成得十全十美。
只是,當米寶回到家時,整個人快虛脫了,掙脫高跟鞋時,發現腳上好幾個巨大的水泡。她疼痛難忍,急忙換了拖鞋,奔回自己的房間,連澡也沒洗,就躺在了牀上。
不一會兒,傳來敲門聲。
她困得有氣無力,眼睜睜地看着歐舒同進來。
他似笑非笑,好像渾身還有無窮無盡得精力。
朦朧燈光下,她眼眸半閉,長長的睫毛如一排小扇子般低低垂着。也許是腮紅,臉上的紅暈渲染着一層層散開,他忽然覺得微微心跳。
明明朝夕相處,居然還能心跳。
好奇怪。
“米寶,今天可是我們的新婚夜,你是不是該換一個房間?”
她一怔。
“歐太,請移步隔壁,無非是幾步的距離。當然,如果你走不動的話,在下很樂意抱你。”
她無心欣賞他的幽默,淡淡的:“歐少,你明明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想,在家裡就犯不着一直演戲了吧?”
歐舒同意味深長:“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就算在家裡,也有那麼多傭人對吧?如果他們出去說,我和新婚妻子結婚當夜就分居,這算怎麼一回事呢?我苦心經營的幸福形象,是不是就這麼毀於一旦了?”
“他們可是簽了保密協議的,不會亂講僱主家裡的事情。”
“有時候,保密協議也不頂用。”
他笑容可掬,“當然,如果你實在是不想動,這間屋子也可以暫且充當一下新房,我不介意。”
她翻身坐起來,死死盯着他。
“歐少,你真的忘了我們之間的協議?”
“談錢傷感情。”
她冷笑:“談感情才傷錢呢。歐少,你別忘了你發的毒誓。”
他眉毛一揚:“歐家早就死了一戶口本了,這算的了什麼?”
米寶內心顫慄。
因爲他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彷彿接二連三的死人,僅僅只是一個可笑的玩笑而已。
“歐少,你別忘了,他們就算是你的父兄,但也不是你戶口本上的。你戶口本上的,只能是你今後真正的妻子、孩子……”
“真正的妻子?難道你是假的?”
“……”
“如果有了結婚證,又舉行了正式婚禮,這妻子還是假的,那我也真就呵呵了。”
米寶冷靜得出奇:“歐少,我倆合作,各取所需。真要是滾了牀單,這關係就變質了。沒錯,你付出了極大代價,可是,我也不是白拿你錢。本來,我倆各司其責,好聚好散,合作起來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但是,如果我倆有了肉體上的苟合,那就難免會產生一些不必要的糾葛……”
他死死盯着她:“會有什麼糾葛?”
她直言不諱:“女人就是這樣,但凡肉體上失守了,就會對這個男人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我倆弄假成真,我對你的期待值就會變高……”
他玩味:“你是怕你因此愛上我?”
她搖搖頭:“你不是說了嗎?蛇纏馬腳,甩都甩不脫。如果我倆真的有了那啥,你也知道,我這人報復心非常強,絕不可能甘願做你的墊腳石。歐少,這麼說吧,到時候,你無論愛上什麼別人,最終要娶什麼女人,恐怕都不那麼容易。那時候,你的敵人就會多一個我……”
他興致勃勃:“我倆真成了敵人會這樣?”
“也不怎樣。只是,我這人雖然不是什麼財大勢雄,可是,歐少你要明白,我光腳的不怕穿草鞋的。到時候,魚死網破,大家都不痛快,對吧?”
“魚死網破?米寶,有這麼嚴重?”
“歐少,外面美女那麼多,說粗俗點,你要解決生理問題,花點小錢就搞定了。兔子不吃窩邊草,咱倆何必因此而撕破臉呢?彼此像男人一樣合作不好嗎?這個緊要關頭,我倆沒必要爲了這區區小事撕逼,對吧?”
歐舒同哈哈大笑:“好!好得很!像男人一樣合作。”
他伸出手。
米寶也伸出手。
“我倆就像男人一樣合作吧。”
他忽然伸出手抱她,很緊很緊,就連呼吸也是急促的:“米寶,我真不願意跟你走到魚死網破的地步。你想想看吧,我現在是孤家寡人,你跟我,也是一樣。同病相憐,又何必自相殘殺?”
“……”
“你放心,我會有分寸,希望這一生,我倆沒有自相殘殺的那一天。”
就在她微微反抗時,他鬆了手,極其紳士,極其禮貌:“米寶,晚安。”
她目送他離去。
他走到門口,反手幫她關門時,看到她還看着自己,微笑道:“米寶,我希望你永遠是我的好盟友。”
好盟友?
也許吧,總比做人家的好妻子,然後又成了下堂妻的好。
因爲太過疲倦,米寶躺下去就睡着了。
整整一夜,連夢都沒有。
一覺醒來,已經日上三竿。歐舒同已經出去了,米寶也沒有過問他的去向。菲傭來問:“歐太,今天的早餐想吃什麼?”
前些日子爲了保持身材,穿上最小號的婚紗,節食多時,早已餓慌了,她立即說:“來一份牛排,對了,要大份的。”
特大份的牛仔骨,煎蛋,一大杯熱咖啡以及一個芒果布丁……全是高熱量食物,米寶據案大嚼,吃飽喝足,懶洋洋地往沙發上一躺,忽然覺得人生到此,幸福原來如此簡單。
何必孜孜以求富貴榮華?能過日子不就行了。
她回到臥室,打開保險櫃,看了看自己的珠寶首飾、獨立賬戶以及其他財產。算算時間,還有大半年,自己便可以跟歐舒同一拍兩散,開始獨立的生活了。
哪怕他事後翻臉,她只要這九位數的美金,已經足以瀟灑度過此生。
半年之後,要開始怎樣的生活?
劍橋遊學?到這世界上所有最美麗的地方去看看?找一個湖光山色風景如畫的地方買一棟別墅隱居?或者找一個平凡的壯年男子嫁了,生一兩個孩子,三五年後,孩子會跑着喊媽媽,夫妻之間也多少會有點感情?
她想了很久很久,轉眼時,看到旁邊扔着的那件婚紗……被剪斷了的下襬醜陋不堪,呈現老大一個三角形,血盆大口似的瞪着她。
她想起李芷蘭可怕的目光。
立即登錄查詢李芷蘭的資料。
李芷蘭的個人簡歷非常簡單,跟歐舒同一起畢業於哈佛大學,現在任職於美國一家很著名的金融機構的亞洲辦事處,是名副其實的女強人。她精通三門外語、會拉大提琴、有潛水證書,在油畫方面也有一定造詣……換而言之,她和許多特別優秀的人才一樣:樣樣都很精通。
這些都不是關鍵,關鍵是,她的父親是李棟。
米寶對李棟當然不陌生。
李棟是歐氏集團的第一重臣,曾經是老爺子最最信任之人,他也持有歐氏集團相當一部分股權,現在的身價在福布斯排行榜上也是排得上號的。
李芷蘭,是他的獨生女。
米寶對這個結果非常意外:李棟私下裡是爲歐舒同服務的,要不是他裡應外合,歐舒同是不會那麼順利攻破歐氏集團這座堡壘的。
按照歐舒同的話來說:十年之前,李棟就已經在爲他服務了。
可是,歐舒同和李棟之間,也就是和李芷蘭之間,還有別的什麼交易呢?
莫非那可憐的崔蓮心真的只不過是炮灰而已?
她忽然想起,崔蓮心好久沒消息了。難道,崔蓮心就這麼偃旗息鼓了?畢竟是女明星,一看勢頭不對,立即找了下家。這也不足爲患;但是,李芷蘭呢?
米寶直覺不對勁,但是,仔細查看,歐舒同和李芷蘭並無交往記錄,也就是說,他們從來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可李芷蘭那可怕的目光又是幾個意思?
她試圖找到更多李芷蘭的資料,想了想,還是輸入了自己新破譯的一個指令。沒想到,居然一下進去了。
她很是欣喜,可是,一進去,卻怔住。
首先看到的是一組照片,那是一個小型的婚禮派對。照片上,新郎新娘郎才女貌,十分登對。尤其是新郎,是很典型的歐洲白人,高大英俊,有一雙淺藍色的眼睛,頭髮也是金黃色的,據說是某小國的一個王子。而新娘——居然是紅歌。
紅歌結婚了!
紅歌嫁給了一個歐洲小國的王子。
她頭上戴着新婚時的小小鑽石王冠,笑容燦爛,神采飛揚,可以看出,她和這王子,絕對是因爲愛情才結婚的。
天呢,這新郎,竟然不是強森。
就像一瓢冷水,兜頭淋下來。
米寶死死盯着屏幕,比發現新郎是強森更讓她驚懼――此時此刻,她多麼希望,那新郎真是強森啊。
可是,不是。
資料上寫得一清二楚,新郎是某小國王子。
多可怕。
她呆了,完全忘記了自己此次登錄的目的,整個人歪在椅子上,彷彿一條被抽掉了脊髓的軟體動物。怎麼會這樣呢?
她拿起手機,幾次想撥打一個電話,可是,沒有力氣,彷彿手指連數字都按不動。
遲了,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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