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長遠其實也是被“逼”的,誰讓方瑤從一開始講話就夾槍帶棒,句句反譏,清冷狂傲的樣子,實在太不把他這個二叔放在眼裡了。
陳菊說得沒錯,瑤丫頭確實變了,她哪裡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待人恭敬,謙虛有禮的侄女,分明就是一個目中無人,心高氣傲的渾渾,方長遠着實的被氣得狠了。
別看老實人沒什麼脾氣,一旦爆發起來,那叫一個恐怖。
殊不知方瑤會這樣失控,也是被他給氣的。
一進院子就瞧見陳菊指着李月蘭鼻子罵,方長遠不勸阻,反而跟着指控,明知她娘是個弱性子,還這樣咄咄逼人,她要還無動於衷,那她就枉爲李月蘭的女兒了。
“二叔,癲癇症究竟是怎麼來的,你心裡應該有數纔對。那天我落水,你是在家的。你看到我是怎麼回來的,怎麼死裡逃生的。我有責備一句方橫嗎?有責備一句嬸子嗎?有責備一句祖母嗎?是方橫自己心虛,見着我了,以爲見到鬼,自己把自己嚇了一大跳,當時的情景,你是看到的,我無意嚇他。
我不計前嫌,爲他採藥看病,爲他熬粥煮湯,試問我哪裡做不夠好,試問有誰像我這樣以德報怨?還是你覺得,他自己把自己嚇着了都要算到我的頭上才合理?
落水的事,若易地而處,是我把方橫推到河裡想淹死他,你和嬸子只怕早就恨毒了我吧!”
方瑤一步步逼近方長遠,每一字每一句如泣如訴,都透着她天大的委屈,直把方長遠說得啞口無言,羞憤難當。
“二叔,知道我們兩家的恩怨麼?知道嬸子欠了我們多少人情債麼,知道我們給了她多少機會麼?知道我們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給她機會麼?知道自從父親過世後,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麼?知道.......”
方瑤心中藏着的事,藏着的怨恨,藏着的委屈,藏着的苦和艱熬,恨不得一吐爲快。
李月蘭卻是過來拉住她:“算了,瑤兒,別說了!”
都已經過去的事,再提又有何意義。
再說,她相信方長遠不是那種沒有良知的人,他不像陳菊那麼蠻橫不講理是非不分,只要告訴他實情,誤會消除,便不會再對他們生嫌隙的。
方瑤話到喉嚨口了,怎麼能說打住就打住,今天這話她必須說出來。
“二叔,都是因爲你,我們纔對她們一忍再忍,都是因爲你,我們纔不計前嫌,哪怕幾次想害我性命,我們都選擇息事寧人。倘若沒有你,這個院子早就沒有什麼二嬸和祖母了,因爲她們做的每一件事都足以判死刑!”
這些話,她不說,方長遠永遠不知道。
所以她必須說。
二房這邊總要有個明白人,不然她們以前的寬恕根本毫無意義。
方長遠被這些話震得完全忘了反應,腦子裡一片空白。確實,今天方瑤不說,他不知道這些事的。
他更不知道陳菊和方張氏做的事情居然那麼可惡至極,讓大房這邊恨到如此地步。
以前,他也就是覺得陳菊潑辣是潑辣了點,本性不壞。以前,他也就是覺得方張氏專制是專制了點,但還是有她做人的基本原則。
哪怕經歷了老鼠藥,方瑤落水,曹神婆捉鬼的事,在他眼裡,這都只是妻子和母親想要教訓一下方瑤的一種手段,並不是真心至她於死地。
就是到現在他也不這麼認爲。
所以,何以覺得她們是要被判死刑的。
方長遠神色複雜道:“你說的,會不會太嚴重了?”
站在方瑤身後一直默默不作聲的墨離在聽到方瑤的控訴後,心裡疼得陣陣抽搐,他的瑤兒原來心裡是這麼苦,所謂的堅強和樂觀有時於她而言,也只是一種僞裝,一種要想活下去活得精彩的僞裝。
他對於她所承受的心疼不已,卻是在方長遠說了這句話之後,臉一下子就沉了。
不知道該說他愚昧無知也好,還是該說他骨子裡其實也是個自私的,總之這個所謂的二叔,並不值得蘭姨和瑤兒這般看重。
方瑤此刻也有這種懷疑,望着方長遠,眼神涼涼的,聲音更是涼涼的:“太嚴重了?二叔這話怎麼說?”
“我覺得那些都是個誤會而已......方長遠這話說出來不知爲何自己都底氣不足。
方瑤氣得笑了:“一次又一次的想讓我死,這居然只是個誤會?”
方長遠有些不敢直視:“畢,畢竟你現在不是活得好好的麼......”真想要她死,估計早就死了,哪會每回都這麼有運氣的躲過去,自然是陳菊和娘根本沒想讓她死。
方瑤此刻真是氣得要無語了,只感覺身體每個細胞都燃燒,陳菊害她也好,方張氏害她也好,方橫害她也好,她都沒有這麼生氣,就因爲方長遠這句話,她實在氣得五臟六腑都要炸了。
就是李月蘭和方正此刻也是眉頭擰得緊緊的,不敢相信方長遠會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墨離更是眸底染上一層冰寒之色。要不是瑤兒攔着,只怕他會忍不住也賜方長遠幾十個板子。就連千蕁也一臉同情的看着方瑤,這一家子的親戚怎麼那麼極品,虧得她們還一而再的容忍,要是她,早就拔劍相向了。
唯有墨軒還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老鼠藥的事,不知道曹神婆還有瑤兒姐姐落水的事,但他覺得方長遠這麼跟瑤兒姐姐說話,有些過份了。
他猛地推了一把方長遠,稚嫩的聲音透着滿滿的憤怒。
“你們太過份了,欺負完蘭姨又來欺負瑤兒姐姐,一個大男人,也不知羞羞羞!”
別看墨軒人小,也是練過的,方長遠被他這一推,着實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纔將將站穩。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墨軒的話令方長遠又羞又愧又氣又憤,總之感覺很下不來臺就是。
心裡正憋着勁,偏這時候方瑤還道:“二叔,你是否覺得我能在種種的迫害下活下來,對她們還應該感恩戴德,是嗎?是她們手下留情,我纔不至於死於非命對嗎?還是說,一定要等我死了這件事纔算嚴重嗎?二叔,你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你說這樣的話,你覺得你和嬸子她們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