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十一節:舊日無言(四)

“特蕾莎夫人,你爲什麼成爲一個巫師。”馬林看着眼前的夫人,口氣輕柔的問道。要幫助一個人,首先就要知道他有什麼地方值得你去幫助,馬林看着這位夫人,希望自己的真誠,能夠換來一個真實的答案。

“……我,這個故事會很長,您真的願意聽一個黑巫師這麼說嗎。”特蕾莎夫人的回答裡有擔憂,有疑慮,更有回憶與懷念。

“說吧。”馬林報以微笑,希望這個故事,能夠打動所有人。

特蕾莎夫人也笑了笑,她開始講敘她的過去。

她來自北方王國,在那裡,她是一個小貴族的小女兒,因爲有術式方面的天賦,她的父親思考再三,決定將她交給免除了學雜費用的法師塔——在北方,法師塔更有優勢。

在那裡,她見到了她未來的丈夫,同樣來自北方王國的貴族家庭,也是小兒子,相近的家世與身份還有地位,讓她與他很快就從學徒中確認到了對方的存在。

在十四歲之前,兩人的感情就像是所有的愛情小說中寫的那樣純粹而美好,這一切直到他被詛咒傷害到——一次地下廢墟的探險,這個大男孩被一把鏽蝕的斷刃所傷,傷口一直沒能治癒,反而開始惡化膿腫。

他們開始尋找治療的辦法,但是教會也無能爲力,教會認爲這是那把斷刃的原因,於是特蕾莎找到了那把斷刃,教會卻無法確認刃上的毒性與詛咒根源。

最終,他的家族選擇了放棄——爲了一個無法治癒的小兒子花費了太多的金錢,這對於一個男爵家庭來說也是難以忍受的。

法師塔也無法幫助到兩人,於是,這個大男孩選擇了自殺,但是他沒能死成,因爲特蕾莎夫人向他求婚了。

決定走到一起的兩個人最終選擇成爲巫師,因爲有着法師的基礎,他們深刻地理解到巫師侷限和危險,在繞開危險和侷限之後,這個男人又活了十多年,直到最終,無法忍受痛苦,深知自己的意志將要崩潰,爲了避免自己完全畸變的男人哀求着特蕾莎夫人,讓她爲他結束生命。

特蕾莎夫人完成了這個約定,但她一定保存着她丈夫的靈魂,將它封印在一塊靈魂晶石之中,這十年裡,她一直在尋找着復活丈夫的辦法。

“馬林閣下,我想再一次與約翰說一句話,我想讓他再一沐浴在陽光下,我想告訴他,我一直沒有放棄他,我與他的命運糾纏在了一起,永世不離不棄,但我一直沒能有機會,如果可以,我能夠用一切來做交換,只需要這一次機會,我的生命,我的力量都可以作爲交易的籌碼,只求您給我的靈魂一個自由,因爲我的靈魂只屬於約翰。”

特蕾莎夫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腳下的圓圈,這是通過了偵測謊言認定的標誌,而馬林聽到了戰車閣下的嘆息聲。

這個男人的眼裡不再有譏諷,有的只是感嘆與傷懷。

“馬林閣下您有辦法嗎。”戀人小姐看着馬林,眼中有焦慮,更有期待。

看起來你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啊,戀人小姐。

想到這裡,馬林想了想,決定直接請人:“我感動於特蕾莎夫人你與你丈夫的感情,我決定幫助你們,接下來,我要請一位閣下入場,你們之中有誰的陣營是邪惡的,或是不想見到那位大荒原中顯聖的閣下的,現在就可以離場了。”

巫師們的眼中都有了一絲驚訝,西格瑪先生髮出了一聲驚歎:“您可以直接請到他嗎!”

馬林點了點頭,然後看着沒有人離場的事實:“既然大家都對自己的身份有信心,那麼,無名氏閣下,您有空嗎。”

隨着馬林的這句話,一個通信當即打開在了他的身後,一個和馬林差不多外貌特徵,穿着灰色長袍的孩子走了出來:“馬林,你總是在不適合的時間裡呼喚我。”

馬林看了一眼他臉上的印子翻了一個白眼,將這兒的事情,還有特蕾莎夫人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席間可以看到巫師們的臉色都變了,當他們聽到馬林是入侵者,將這裡進行着無數禁忌實驗的組織連根拔起時,好幾個巫師的臉色都變得蒼白。

“你想將這個女巫師丈夫的靈魂注入那些無魂的軀殼,但是你也說過,這些軀殼是殘缺的,通常只有十年左右的生命。”無名氏說到這裡隨手一招,一個五歲大的孩子的身體投影就那麼突然地出現在衆人眼前:“很完美的身體,看起來這個世界的舊人類有着足以媲美神明的力量,生命神系的軀殼再造也不過如此,這些生命的殘缺只不過是原材料的原因,如果他們擁有了你的基因,就能夠製造出完美的生命,數以百年的壽命,強大的肉體,上限極高的術式親和……只可惜,他們在錯誤的時間碰到了錯誤的你。”

“我知道,所以,無名氏閣下,你認爲這麼做可以嗎。”馬林問道。

“我更想知道,你是什麼想法。”無名氏看着馬林反問道。

“……給特蕾莎夫人一個機會吧,讓一個因愛而生的黑巫師一個愛的終點,遠好過讓她在無盡的痛苦中扭曲演變來的好,所以我們給予這個機會,也要加以限制……”馬林扭頭看向特蕾莎夫人:“夫人,你說你一次機會,爲此可以付出生命作爲代價,是嗎。”

“是的,馬林閣下!尊貴的殿下啊,我只想要一次與約翰再會的機會。”這位夫人滿臉的淚水,因爲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那好,我給你這個機會,但是,你的丈夫的身體也許只有十年甚至是數年的壽命,你既然說你愛他,他也愛你,那麼……你的生命將與他的生命綁定,你們將一起生,一起死,他將爲此多活一些年歲,而你會因此而失去一些,這樣的條件,你也願意接受嗎。”

“我願意,我一直在渴求這樣一次機會,身爲巫師,我無法向神明求助,但是馬林閣下您能夠幫助我,我將永世記得您的恩情。”

“我不需要你的報恩,與你的丈夫好好享受你們的餘生吧。”馬林說完,無名氏打了一個響指,那個幼小的男孩開始成長,而肉眼可見的,特蕾莎夫人也在變得年輕,一顆靈魂晶石被她拿出,無名氏抽取了其中的靈魂,確認了一番,然後將那灰霧人形投入了長大的男孩身體之中。

“不是大奸大惡之輩,恭喜你們,通過了我的考驗。”無名氏微笑着說完,馬林就看到那個大男孩睜開了眼睛,他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接住馬林丟過來的袍子說了一聲謝謝:“對了,我這是在哪兒……羅琳莎在哪兒。”

“我在這裡,約翰。”變回少女的特蕾莎夫人說完,撲進了他的懷中。

“我,我們怎麼年輕了,這裡是哪裡,我記得你幫助我獲得瞭解脫……”

隨着真名叫羅琳莎的夫人的講解,約翰先生最終死死抱住了她:“不,你怎麼能爲我犧牲到這般地步。”

“不,約翰,能夠再一次聽到你的心跳,能夠與你一起面對死亡,這是命運對我最好的褒獎,感謝馬林閣下,感謝公正之主,約翰,不要再說什麼了,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不會的,我們會在一起,直到某一天,死神來敲門。”

馬林看着這兩位一邊說一邊死死的擁抱在一起,有些感動地嘆了一聲。

這就是真正的愛情啊,令人感動的,真正的愛情。

“您的仁慈令我感動,馬林閣下。”力量閣下向馬林行禮。

“向您致敬,馬林閣下,從您身上我看到了真正的美德。”戰車閣下也低下了頭。

“我的同胞都說您是一位真正的賢者,我以前還覺得您的年紀太小了,如今看來,是我的眼界太少了。”高塔閣下雙手合什並行禮。

“不要感謝我,我只是希望有情人能夠幸福……要謝謝的人,還是無名氏閣下。”馬林說完,對着這位低頭撫胸。

“爲了陌生的愛侶得以重逢,你就願意向我行禮,馬林,你還真是一個令我都感覺到疑惑的傢伙啊,不過正因爲如此,你纔會被世界樹如此眷顧吧……既然如此,以地上國王的手段,我將這處居所封給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這裡的主人,如果你有新的適合共生的人選,可以告訴我,我將會爲他們賜福……”

說到這裡,通道在他身後打開,這位神明在轉身之際,扭頭看着馬林:“馬林,也許,你像我這樣,成爲一個掌握愛情權柄的神明,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說的這一切對於我來說還太早了,還有,感謝您的到來。”

“不用感謝,能夠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對於我來說,也是一種樂事。”

馬林目送這位神明離開,然後扭頭看向各位巫師:“約翰與羅琳莎夫人將會通我的渠道離開,你們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了,閣下。”力量閣下首先回答:“做爲一位參會者,我想告訴馬林閣下,您最好也有一個屬於您自己的稱號,在聚會中不要使用真名。”

“那麼……就叫我觀星者吧。”馬林點頭,以自己的序列名做爲自己的稱號。

挺好聽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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