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已經去追雲翳主僕倆了,可就算被她追到抓回來,那女人未必肯說出到底下的是什麼毒!”貝螺焦急地來回走了幾步,思量了片刻後,腦子裡忽然閃過了一道靈光,轉身對獒沐道,“不如用我的血!我是血母,那我的血應該可以救他們!”
“用你的血?你一個人能有多少血啊?更何況你還懷着孩子呢!”
“我一個人的血是不夠,但云氏還有天綾花啊!天綾花也是血母用血餵食出來的,採集族地裡所有的天綾花,再與我的血混合,我相信應該可以的!”
“行,就這麼辦!”
當下,兩人分頭行動,貝螺帶着餘藍和幾個黑家族的族人去採集天綾花,獒沐留在議事廳大院裡看着那些中毒的族人。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一大鍋用天綾花熬製出來的茶水便被擡來了。
挨個挨個喂下後,大部分人都吐出了穢物,漸漸清醒了過來,只有少數幾位年長的婆婆爺爺因爲年紀太大,回天乏術了。九婆婆也一樣,雖然喝下了天綾花湯,可人已經奄奄一息,快不行了。她讓人把貝螺叫到了身邊,拉着貝螺的手喘息道:“夫人,有件事我想託付給您……”
“九婆婆……”貝螺看着她這副模樣,知道她已然是不行了,心頭一酸,緊緊握着她的手道,“您說吧!但凡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會幫您辦到的!”
“在此之前,我想請夫人給我一句實話。”
“什麼實話?”
“夫人,您就是雲氏族人對嗎?”九婆婆氣息虛弱道,“我剛纔看見您滴了血在那天綾花茶裡,您是用您的血救了我們大家,您就是傳說中的血母吧?”
“您怎麼會知道……”
“怎麼會知道血母對吧?”九婆婆那蒼白的臉上浮起了一絲微笑,擡手指了指旁邊正在難過的雲燈道,“因爲這個孩子……咳咳咳……因爲這個孩子我纔有幸知道關於血母的傳說。”
“雲燈?”
“夫人,我要交託你的事情就是雲燈……她是嫡派傳人……族地裡唯一的一個了……咳咳咳……”
貝螺瞳孔微微張大:“當真?”
“對……我沒有騙你,雲燈並非是我兒子親生的,她是被我們暗中收養過來的。她的父母知道黑元心狠手辣,遲早有一天會殺光嫡派傳人,所以在她一出生的時候就將她託付給了我兒子。我兒子死後,就只能由我來照顧她了。夫人,我走了之後,就沒人照顧這孩子了,請您看在她是嫡派傳人的份上,替我好好照顧她吧!”
“奶奶!”一旁的雲燈哇地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九婆婆您放心,不管她是不是嫡派傳人,我都會好好替您照顧她的!”貝螺使勁點點頭道。
“那……那我就去得安心了……雲燈……你要好好聽夫人的……的話……”九婆婆說罷,腦袋一歪就嚥氣了。雲燈頓時嚎啕大哭了起來。
奇魂聽見哭聲,忙走過來拍着她的後背安慰道:“別難過了,小云燈!你還有我呢!”
“叔叔騙人!”雲燈傷心地抹淚道,“你說過會保住我和我奶奶的命的!”
奇魂略帶愧疚的表情點頭道:“是啊,叔叔說話不算話,沒能保住你奶奶的性命,是叔叔騙了你,真是對不住了,雲燈……”
“嗚嗚嗚嗚……”雲燈撲在貝螺懷裡嗚嗚地哭開了。
貝螺朝奇魂搖搖頭,讓他別再說什麼了,小云燈需要好好地哭一場,然後才能重新振作起來。
忙碌了一上午,族人們終於得到了比較妥善的安排,只是都很虛弱,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貝螺安排好了族人後,這才得以歇上一會兒喝口茶。
雲燈安葬了九婆婆後,一臉疲憊難過地回到了貝螺面前。貝螺給她遞上一杯暖暖的茶道:“喝一口吧,你也累了一上午了。”
雲燈雙手接過茶,垂頭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聲音澀澀道:“奶奶就這麼走了……”
“如果你想她老人家走得比較放心的話,就擦乾眼淚好好活着,你可是她和全族人的希望呢!”
“全族人?”雲燈擡頭不解地看着貝螺問道,“我怎麼會是全族人的希望?”
貝螺衝她溫暖一笑,拍了拍她小小的肩膀道:“你現在是整個雲氏族落唯一的嫡派傳人,雲氏遲早是要交到你手裡的。”
“可奶奶不是說夫人您也是……”
“噓!”貝螺豎起手指噓了一聲,笑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能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嗎?”
“能!可是爲什麼夫人不願意被別人知道你是雲氏的人呢?是夫人不願意做雲氏的人嗎?”
“我當然願意做雲氏的人,但我因爲一些事情不太方便公開自己的身份,等以後你長大了,我就會把我經歷告訴你的。現在呢,你就安安心心地跟着我回獒蠻族去,等你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我再把你送回來做雲氏的首領。”
“真的嗎?”雲燈眼中閃過一絲驚喜,“我可以跟你和叔叔回獒蠻族去?”
“對啊!你奶奶臨走之前說過,要我好好照顧你,我答應了就會辦到,而且你奇魂叔叔特別地捨不得你,我和你獒沐嬸嬸商量了一下,打算把你帶回獒青谷去。雲氏的事情暫時就由雲緋和剛剛選出來的其他兩位族老接手,我會時不時地回來看一下,你也可以隨時回來。”
“那太好了!我還擔心你們都走了,會把我一個人留在這兒呢!獒青谷好嗎?聽他們說,獒青谷裡到處都是殺人狂魔呢!”雲燈一臉天真道。
貝螺咯咯咯地笑了幾聲道:“哪兒有那麼誇張啊?到處都是*還差不多呢!”
“*是什麼?”
“你去了就知道啦!”
“夫人!”餘藍忽然從院門那兒跑了進來。
“怎麼了?”貝螺立刻從蒲團上站起了身。
“木棉夫人回來了,不過,受傷不輕!”
“怎麼會受傷?雲翳呢?”
“聽她說雲翳跑了,只殺了丹蔻。”
原來剛纔木棉一路追着雲翳和丹蔻出了寨門,先殺了丹蔻,接着準備收拾雲翳時,不知打哪兒冒出來了十來個人,要不是她逃得快,可能已經被抓了。
貝螺趕過去時,已經有云氏族人在爲木棉治傷了。奇魂和獒沐正在商量着對策,見她來了,獒沐一臉嚴肅道:“我們很有可能會被攻打,你來得正好,去問問雲緋,這寨子裡可有另外一條路能離開這兒的。”
“會被攻打?是雲翳帶人來嗎?”
“我們不得不防,”奇魂肅色道,“聽木棉說,救走雲翳的那幫人不是什麼善類,要是他們這個時候攻打進來的話,我們這一點點人根本招架不住。雲氏那些人又個個還傷着病着,一旦攻進來,那真的就是滅族了。我和獒沐的意思是,看有沒有別的逃生之路,如果沒有,那就要儘快傳信回黑家族,讓楚慈派人過來增援,但是誰都不知道救走雲翳的人有沒有在外面設下埋伏。”
貝螺心裡微微發緊:“很有可能啊!”
就在三人商議對策時,被派去放哨的一個獒蠻族人飛快地跑了回來,着急地向奇魂稟報道:“尊上!寨子門口來了一撥人,暫時不知道是哪一路的,但是來勢洶洶,情況似乎不妙啊!”
他眼眸一沉:“雲翳可在其中?”
“在!”
“果然……”奇魂緩緩起身,表情凝重道,“她果然是備了後招的!”
“怕她不成?我們這就出去會會她!”獒沐道。
“你和貝螺留下,先去問問雲緋逃生之路的事,我去寨門口應付着,等你們的消息。”
“那你自己小心!”
奇魂點點頭,領了幾個族人去了寨門口,遠遠望去,寨子門口黑壓壓的一羣人,對方來了大概有三十多個人,雲翳就站在領首的那個男人身邊,那男人看起來還有點面熟。漸漸走近時,奇魂終於認出了那男人的模樣,原來還真是老熟人。
“好久不見了,奇魂尊上!”那男人先開口道。
“哦,是你啊,”奇魂雙手叉腰地走了過去,“是好久不見了,我離開西蒼山的時候你也還在西蒼山吧?最近幾年,我聽說你已經離開西蒼山,與你父親誓不往來了是不是?”
“奇魂尊上雖不回西蒼山了,但對西蒼山的事情還是挺了解的啊!沒錯,我已經離開西蒼山了,現在我有我自己的族落,西蒼山的一切已經與我無關了。”對面那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西蒼山首領的二兒子蒼耳,奇魂以前的老熟人。
“原來你已經當了首領了,那我應該恭喜你啊!終於得償所願了!不過我很奇怪啊,”奇魂指了指雲翳問道,“你怎麼會跟她一塊兒?你知道她在雲氏族地做了些什麼嗎?”
“當然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蒼耳面露得意的笑容道。
“難道說這一切都你與她聯手策劃的?”
“難道只需獒蠻族對外擴張,就不許我吞併一兩個族落?”
奇魂瞟了一眼蒼耳身邊站着的雲翳,輕蔑一笑道:“還真是你們倆聯手的?厲害啊!都學會算計別人的族落了,你們倆可算是長進了許多了啊!所以你打算這個時候趁人之危?這樣不太好吧,蒼耳?這樣做會讓你在天下人面前擡不起頭來的。雲氏族人已經沒有反抗之力了,你再大開殺戒,我們獒蠻族頭一個不會放過你,你該想清楚了。”
蒼耳面浮輕笑道:“弱肉強食,這本就是常事,尊上何必說得好像有違良心德行似的,難道獒蠻族每一次獵殺都是滿滿的仁義道德?尊上,看在你我相識多年的份上,我不會爲難於你,但還請你讓出一條路來,將雲氏族地交給我。”
“交給你?”奇魂抖肩呵呵地笑了起來,“你真以爲自己當了個小族落的首領了,我就怕了你嗎?我奇魂想當什麼族落的首領當不了?你少在我跟前拿什麼威風架子了,我勸你趕緊離開這兒,不然我可不會給你爹任何面子了。”
“這個雲氏族落我已經盯上很久了,到口的肉我都不吃我是不是太笨了點?該是尊上你別來嚇唬我,你現在守着一羣要死不活的雲氏族人能做些什麼?你們從獒蠻族和黑家族帶來的人根本不足以對抗我,”蒼耳面帶鄙笑道,“所以我勸尊上你還是見好就收,帶着你的家眷和你們獒蠻族的主母離開,雲氏一族的事情就不用你費心了。”
奇魂抄手笑道:“小子,一口吞下一個族落,你吃得下嗎?你爹從前就教過你,吃飯要慢慢來,一口吞不下一隻象的。”
“吞不吞得下那就是我的事兒了,吞不下我分切了不就行了?這一點尊上實在無需爲我擔心。現在尊上只需要答覆我的就是,你到底走還是不走?倘若尊上堅持要留下來當英雄,那我也不介意當那個惡人。”蒼耳面含殲詐地笑道。
奇魂咯咯咯地笑了幾聲,不住地搖頭道:“唉……這都什麼世道了?居然都爭着當惡人,勸着別人當英雄了!也罷,你說你都這麼盛情地邀請了,我不當是不是有點不給你面子啊?再說了我奇魂還沒過過當英雄的癮兒呢,這回倒成全我了,行,就這麼着吧!我等你來,小子!”說完他轉身往回走了兩步,然後又停下來回頭看着雲翳道:“讓你失望了,貝螺已經將你下的毒給解了,雲氏沒損失什麼人,都還好好地活着呢!你忙來忙去也白做功夫了,想要滅了雲氏全族,哼,你還嫩得很!”
雲翳那冰冷的臉上透着絲絲灰白,滿眼恨意地盯着奇魂回答道:“都還沒死?看來他們需要我親自送他們上路了……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我不會介意的。”
“你真的打算一頭撞上南牆,永不回頭了?”奇魂看着她惋惜道。
“你不也一樣?”
“好!”奇魂點點頭道,“那我等着,等你們來送死。”
丟下這句話,奇魂轉身回了寨子裡。迎面走來了貝螺,他忙問道:“可有打聽到什麼暗道或者逃生之路?”貝螺一臉失望地搖頭道:“沒有,問過族內很多人,都說從來沒聽說過什麼逃生之路。外面情況如何?到底雲翳帶着誰來了?”
“蒼耳,他是西蒼山老首領的二兒子,從小就心術不正,與他父兄都不和。前幾年,他離開了西蒼山獨立門戶,沒想到居然和雲翳攪合在一起了。這回雲翳回到雲氏族地,是跟蒼耳商量好了的,她滅雲氏,蒼耳來爭奪雲氏的族地和財物,簡直可以說是狼狽爲殲。”
“那我們豈不是麻煩了?他們有多少人?如果關起寨門來,我們敵得過他們嗎?”
奇魂搖頭道:“很難……”
貝螺臉上不禁多添了幾絲憂慮道:“那可真麻煩了啊!雲氏族人幾乎是沒有任何戰鬥力的,一個個還在那兒躺着呢!萬一他們真的殺進來了,單靠我們帶來的人和黑家族的人根本敵不過啊!師傅,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啊?雲氏族人才剛剛脫險,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被雲翳和那個蒼耳給殺了。”
“現在只能集合我們所有的人守住寨子大門。好在雲氏族地是三面背山,只有一面對外的,守得住大門就能守住整個寨子,或許只用堅持一兩天,獒獒他們就能趕到。”
“但願吧……”
“獒獒肯定在路上了,你不用擔心,”奇魂衝貝螺笑了笑說道,“你都帶着兒子跑出來撒野了,他還不來逮你回去收拾嗎?只要再堅持一兩天,援兵就會到了。”
“對!狗狗肯定已經在路上了,說不定都快到了!”貝螺穩了穩自己的心,目光變得明亮了起來,“守住寨子大門,等狗狗來救,這就是最好的法子!我這就去找雲緋,讓她把族內所有的毒藥都拿出來,我還不信了,人沒他們多,毒藥總比他們多吧?他們要敢進來試試,毒不死他們就怪了!哼!”
“好,去吧!”
雲氏族人得知雲翳帶了人打算攻寨,個個恨得咬牙切齒。身體稍微恢復過來的人都加入了防守隊伍中。貝螺還讓雲緋拿出了最厲害的毒藥,將所有人的刀箭都塗抹了一遍,並在各處設下了機關,隨時等候雲翳和蒼耳那幫人攻進來。
天色暗下來時,寨子裡更安靜了,嗖嗖的,只能聽見風颳過的聲音。貝螺去看過木棉後,添了件披風來到了寨子大門裡的設防,奇魂和獒沐都守在那兒,靜觀外面的動靜。
“貝螺你怎麼來了?天這麼冷,你趕緊進去歇着吧!外面有我和奇魂呢!”獒沐回頭看見她時,忙招手讓她坐到篝火旁邊來。
“睡不着,”貝螺坐下,伸手烤着火道,“今晚大概清醒的人都睡不着吧!外面可有動靜了?”
獒沐搖頭道:“暫時沒有,但我和奇魂都估計今晚他們肯定會動手。你回去吧,跟木棉待在一塊兒,萬一有什麼事情,我會讓人來接你們的。”
貝螺往漆黑的寨子大門上望了一眼,眼含期盼地說道:“狗狗他們現在到哪兒了呢?他們知道不知道我們被困在這兒了?要是知道的話,他們肯定會最快趕來的。”
“你別擔心,”獒沐安慰她道,“你不會有事兒的,就算豁出我這條命,我也會保住你和你的孩子,安全把你們送出這寨子的。”
“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全身而退……”
話未說完,寨子門口的看守忽然大喊了起來。獒沐和奇魂立刻起了身,往寨外看了一眼後,吩咐旁邊族人道:“送夫人回去!”然後,兩人便朝大門上奔去了。
貝螺也急急地起了身,緊張地朝大門上看了看,只見黑壓壓地一羣人衝向了大門,吶喊聲四起,頓時有種讓人心驚肉跳的感覺。旁邊那個族人忙說道:“夫人,您還是先回去吧!這兒交給奇魂尊上和大公主就行了!”
“他們人太多了!”貝螺不安地盯着大門外的廝殺搖頭道,“這樣下去,很難守得住的!”
“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只能跟他們硬拼了!夫人,您還是先回到安全的地方去,萬一驚了胎,那就不好了!”那族人勸道。
貝螺沒有動,目光凝在那廝殺喧鬧的地方,心裡撞得如擊鼓,這一刻,她多麼希望狗狗能殺到,因爲只要有狗狗在,所有的危險都會煙消雲散!
“夫人!”那族人又在她耳邊喊了一聲。
貝螺回過神來,緊了緊牙齦,轉身快步地往寨子裡面去了。就算門口守不住,一切也還沒結束,往裡還有她設下的各種陷阱。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撐到狗狗趕來的那一刻!
“夫人!”跟隨在身後的族人忽然聲音激動地再喊了一聲。
“怎麼了?”她停下腳步,轉身問道。
“您看!”那族人指着不遠處大門外一個跳躍的身影興奮道,“那……那不是大首領嗎?”
貝螺眼前瞬間一亮,往前快跑了幾步,然後再定睛一看,沒錯!果然是狗狗!大門外那個手持佩刀正殺得痛快的男人正是狗狗!太好了!狗狗他們終於趕到了!
“我們有救了!”貝螺跳起來雀躍道。
“是啊,夫人,我們有救了!”
“狗狗!狗狗!”貝螺激動地往寨門那兒奔了過去,揮手喊道,“狗狗!我在這兒呢!我在這兒呢!”
聽見貝螺聲音的獒戰扭頭往大門裡一看,果然看見他家小冬瓜正興奮地朝他揮着胳膊。他立刻一腳踹開了眼前的攔路狗,飛快地跑進了大門,張開雙臂,一把將這隻他日思夜想的小冬瓜抱了起來。
“狗狗!”貝螺也緊緊地摟住了獒戰的脖子,眼淚花兒都飈出來了。原來沒見到狗狗的時候還可以很堅強,一見到狗狗,就化成了一攤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