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夏國時代,神隱王朝的國君,也會在每年秋收季節,帶領羣臣參加祭祀節。
霍家是神隱族的後裔,歷經兩千年的時代更迭,早就遺忘了古夏國時代的許多民俗風情,卻沒忘了祭祀節。
霍族祭祀節,是一年一度最隆重的盛會,比過年還要更盛大。屆時,霍聞安將身穿霍族掌舵長袍,帶領霍族成員在祭祀臺上跳祈福舞,唱祈禱詞。
說白了,就跟跳大神差不多。
霍家祭祀節定在每年的臘月初八,舉辦完婚禮,霍聞安就要爲祭祀節做準備了。
身爲神隱島的女主人,徐星光本該親自操辦祭祀節,但年後就是嬴家百藥會的開幕式,她想要在百藥會中脫穎而出,就必須做足準備。
嬴子堯是百藥會的前三甲,他熟悉百藥會的賽制,也有經驗。爲此,婚後第二天,徐星光便帶着葉明羅離開了神隱島,去了夏國京都跟嬴子堯取經。
而霍聞安最近也忙碌起來,身爲霍家掌舵,他肩上不僅扛着霍家的未來,還扛着夏國的未來。
神武界的存在,是整個俗世界的危機,霍聞安做不到袖手旁觀。因此,婚後霍聞安也帶着宋熾,開始滿世界飛,參加各種國際討論會。
漸漸地,大家都知道霍掌舵身邊那位青年,是他的大侄子。
必要時刻,他將代替霍聞安掌管霍家。
如果說霍聞安是霍家的掌舵,那麼宋熾就是被霍聞安親自選中的副手。
*
京都已經開始飄雪,氣候轉冷,寒風發出小野貓求救般的嗚咽聲,讓人忍不住想要跳進被窩中,將自己藏起來。
中醫堂頂樓的宿舍,亮着兩盞燈,那是副院長嬴子堯的房間。
嬴子堯的宿舍是個套房,會客室、書房和臥室於一體,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他裹着一件棉大衣,坐在電子壁爐前,手裡端着一個茶缸,裡面冒着繚繞熱氣。
一眼看上去,就是個根正苗紅的老幹部。
霍馨跟徐星光各坐在一張凳子上,聽嬴子堯詳細講解百藥會的賽制。
“百藥盛會,爲期共三日,比試共三關,分爲問、聞、診三關。”
“所謂問,指的是筆試,試卷上共有70道題,選擇題50個選擇題,多選單選混合,題幹不做任何提示。剩下十道理論題,十道實踐題。”
“一般來說,厲害的參賽者,能在兩個小時內完成試卷。至於不厲害的.那就各看本事。”
點點頭,霍馨說:“這關是很常見的筆試。”
徐星光也頷首。
嬴子堯沒反駁,繼而又說:“第二關,聞,是讓你們通過嗅覺來分辨藥材的種類,並在每一種藥材的下面,寫下該藥材的特性、功效、以及禁忌。”
霍馨便說:“這是考驗我們對藥材的分辨力。”
徐星光見嬴子堯抱着茶缸,目光淡漠如深宅大院被廢棄的老井水。她心裡一突,不由得問道:“師叔,沒你說的這麼簡單吧?”
霍馨微愣。
她看看徐星光,再看看嬴子堯。
霍馨跟在嬴子堯身邊這麼些年,都看不透老師在想什麼,徐星光又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嬴子堯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徐星光,朝霍馨投去個鄙夷的眼神,“百藥會,怎麼可能那麼簡單,你大腦構造簡單,比起徐星光,差遠了。”
“長點心吧。”
被罵了,霍馨也很平靜。
在她看來,師父肯罵徒弟,就代表沒有放棄這個徒弟。
嬴子堯耷拉着眼皮,望着水裡沉澱的紅茶葉,沉聲講解道:“那可是百藥會,是這個世界最高難度的醫學考試,當然不會那麼簡單。”
“那到底是怎麼搞法?”徐星光被勾起了好奇心。
嬴子堯也沒賣關子,直言道:“進入第二關的參賽者,統一被安排在一個大食堂。食堂的飯盆裡,會裝滿試香紙,一般來說,裝在同一個盆子裡的試香紙,香味都大差不大。”
“而參賽者要做的,便是從打飯的工作人員,領取10張試香紙,然後,在充滿了飯菜香的食堂裡,通過嗅聞試香紙上的藥材氣味,甄別出藥材的身份。”
霍馨頭都大了,她說:“這跟戴着蓋頭找新娘子有什麼區別?關鍵是,這新娘子還不是人,都是批發的模特衣架子。”
有區別,但區別極小。
而這,還僅僅只是第二關。
嬴子堯說:“能成功分辨出6種藥材的,就算過關。我們那一屆中,參賽者共有八千名,第二關結束後,留下來的,就只剩8人。”
“第二關有多難,你們心裡應該有數。”
霍馨心裡的確有數了。
她覺得自己大概率是無法順利通過第二關的。
嬴子堯說完,眼神隱晦地看了眼徐星光,見對方目光平靜,一點兒也不焦慮。一時間,也不知曉她是真的信心十足,還是徹底擺爛了。
沒等到徐星光表態,嬴子堯繼續說道:“第三關,自然就是給病人看病咯。”
“具體點呢?”霍馨這次學乖了,知道刨根問底了。
嬴子堯微微一笑,目光落在徐星光的身上,他問徐星光:“你猜猜。”
徐星光大膽假設:“懸絲診脈?”
嬴子堯搖頭,說:“據說,每一屆百藥會第三關都有所不同,我並不清楚你們這一屆的考題是什麼。開盲盒吧。說是看運氣,實際看的還是實力。”
“我記得,我們在考第三關的時候,八個人中,只有一個通關了。剩下的全都通關失敗,最終按照前兩關的綜合表現,選了個第二和第三。”
霍馨忍不住問:“老師,你是第幾?”
“我第一。”
“不愧是老師。”
霍馨又問:“老師,你們那一屆,第三關的內容是什麼?”
徐星光也無聲地注視着嬴子堯。
嬴子堯喝了口溫熱的紅茶,將雙腿伸長,挨着電子壁爐。他講道:“我們那次,就用到了懸絲把脈。我們八人,被安排坐在不用的密封小房間裡,必須通過懸絲診脈的方式,準確說出病人的身體情況。”
“聽着倒也不是很難。”霍馨覺得奇怪,“這應該不難吧,怎麼就你一個人通關了?”
“因爲,那病人根本就沒有脈象。”
此話一出,霍馨和徐星光都微微變了表情。
懸絲把脈,本就挑戰醫者的醫術,也只有那些從醫經驗豐富的老醫學家中,才能找出三兩個擅長懸絲把脈的醫生。
更不要說,病人根本就沒有脈象。
哼笑一聲,嬴子堯說:“其他參賽者,都沒敢寫答案,就我寫了個句:患者是死者。我就通關了。”
霍馨皺眉,沒能第一時間弄清楚嬴子堯通關的原因。
徐星光則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這最後一關,考的不是我們的醫術,而是我們的心術。很多人都猜到對方是死者,但害怕比賽中另藏玄機,害怕失敗,害怕上當,反倒不敢寫出心裡的真實答案。而這,恰恰成了他們失敗的關鍵。”
“身爲醫者,敢於說真話,也是一種良知。”
聽見徐星光的答案,嬴子堯終於笑了,他說:“我的師父,在向我傳授醫術的第一天,就曾跟我說過。身爲醫生,要敢於說真話,要敢於承認自己的不足。”
“霍馨。”又瞥了眼徐星光,嬴子堯告誡她倆:“從醫者,要無愧於心。”
“我們明白。”
接下來一段時間,徐星光和霍馨就一直跟在嬴子堯的身邊做特訓。
中醫學是一片浩瀚的海。
霍馨只觸摸到了這片海的一角,她才被嬴子堯領進門,還達不到精通的程度。特訓對她而言,是有些辛苦的,成天嗅聞那些試香紙,導致她嗅覺都有些麻木了。
跟她相反,徐星光卻表現得遊刃有餘,偶有錯誤的時候,但她隔兩天再重考這道題的時候,她就能達到百分百的正確率。
嬴子堯工作很忙,沒空親自給她們做測試。
一週後,嬴子堯跟助手要了霍馨和徐星光的答題記錄冊。
看到霍馨那慘不忍睹的錯題率,嬴子堯絲毫不覺得意外,自己學生是個什麼水準,他心裡很清楚。
但當他翻看到徐星光的答題記錄時,則久久不語。
摘下工作時佩戴的眼鏡,嬴子堯揉了揉有些泛紅的眼眶。
他雙手撐着下巴,看向窗外的樹影,忽然低聲嘆道:“師父,星光不比嬴家那些恃才傲物的傢伙差。弟子沒能幫你在嬴家洗刷冤屈,星光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