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
羅濤還在守夜,不眠不休,也不哭鬧,手裡一直把玩着那個項鍊。
申俊說,讓我陪着羅濤,多陪一會。他先去處理一些事情。說朋友之間,這個時候是最需要陪伴的。
於是我就遠遠地坐在那,守着羅濤。
好在天氣不冷,晚上也不炎熱,很是涼快。
羅濤摸了摸衣袋,拿出煙盒,搖了搖,發現裡面沒煙了,暴躁地將煙盒扔在地上。
我走出去,問韓烈要了煙,然後遞給羅濤。
羅濤點上,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後第二口。
煙被他吸得通紅,一根菸很快燃盡,然後他咳嗽起來。
“好了,別抽了。”我輕聲勸說。
“嗯。”羅濤應了一聲。
然後擡頭看我,“太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我陪你呆會吧,我不困。”
我拉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
“也好,如果你困了,你就回去休息,我沒事的。”羅濤又咳嗽了兩聲。
然後就這樣相對沉默坐着,誰也沒有說話。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安慰沒用,說開心的,不合時宜,也確實開心不起來。
“你對媽媽的印像,是怎樣的?”羅濤忽然問我。
這個話題也讓我很爲難,因爲羅濤剛失去母親,我要是說和太傷了,那會讓他也跟着難過,我要是說得太歡快,那恐怕也會讓他難過,所以橫豎都不好說。
羅濤見我一直不說話。似乎是猜到了我的心思。“你可以隨便說,就是聊聊,其他的沒什麼。”
他這樣說,我才放心了一些。
“坦白說,我對媽媽的印像,不是很美好。”
羅濤沒有說話,靜靜地聽着。
“媽媽從小就不疼我,總是打罵我,童年的回憶,都是讓人心悸的。後來長大了,媽媽對我也很冷漠,上大學的時候,我能呆在學校,就絕不回家。再後來,我在最艱難的時候,還是媽媽站出來挺我。那是我和一次感受到媽媽的愛,但可惜的是,後來媽媽也不在了。我媽媽,也是被人害死的,我至今,也不能確定到底是誰害死了我媽媽,又爲什麼要害死我媽媽。”
羅濤靜靜聽着,沒有說話。
我卻是也沒話說了,羅濤是要我說關於我媽媽的記憶。我說完了,接下來該怎麼說,我就不知道了。
於是又陷入了沉默。
“我對媽媽的記憶,也不多。爸爸死後,媽媽帶着我逃過很多國家,東南亞各國,我都去過。我在各地上學,受不同的教育。有時剛剛穩定下來。認識了幾個朋友,熟悉了一下環境,卻又被要求馬上走。
我和媽媽有時乘船,有時坐貨車,我們擠在漁船裡偷渡,我們和魚擠在一起,我全身都是魚腥味兒,但媽媽總能有神奇的法子讓她身上香噴噴的。她是一個神奇的媽媽,任何艱難的環境下,她都能找到地方讓我念書,她還說我有語言天賦,到任何地方,都能很快學會當地語言。
爲了讓媽媽開心,我就拼命學習各地的語言。或許媽媽真的只是鼓勵我,但我真的就認爲自己有了天賦,所以我現在會七八種語言,那都是媽媽的功勞。媽媽長得漂亮,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求,有一次有一個男的拿着花追上門來,我不喜歡他,趕他走,他踢了我一腳,然後我媽媽直接開槍就把那個人打死了。也是因爲這樁命案。媽媽的行蹤暴露了,然後引來仇人的瘋狂追殺,導致後來的車禍,我和媽媽,從那以後就在分開了。再也沒有見過,再也沒有……”
我大概聽明白了,羅濤其實和石夫人分離很多年了,他一直認爲石夫人死了,但事實上並沒有。
“那石秋……”
我沒有接着說下去,我好像說的有點多了。但我真的很關心,石秋和羅濤,到底是不是兄妹呢?爲什麼石秋一副混血的長相?按石秋的長相,父親應該是個西方人,絕對不是亞洲人。
“石小姐的來歷,我並不清楚。”羅濤也回答得很直接。
他的意思應該是很清楚了,他和石夫人分開的時候,並沒有石秋這個人。但從石秋的年齡來看,和羅濤了相差不到十歲,也就是說,石秋應該不是和羅濤分開後和別的男人生的孩子。
不過石秋一直叫石夫人母親,石夫人也是百般維護石秋,甚至還想把申俊給石秋當丈夫,如此疼愛,要說是不是親生女兒,還真是讓人不太相信。
“你和石秋,有交流過嗎?”我問羅濤。
羅濤搖了搖頭,“沒有,沒有心情交流。”
我點了點頭,“你應該多和石秋溝通,這樣可以更多瞭解石夫人,瞭解她這些年是如何走過來的。”
羅濤長嘆一聲,“她爲什麼不和我相認?爲什麼連最後叫一聲媽媽的機會都不給我?”
這也是讓我最心絞的地方。多年不見,明明在同一個城市,爲什麼就不相認呢?
羅濤沒認出情有可原,石夫人明明認出來了,卻爲何不肯和羅濤相認,這真是讓我想不通,羅濤也就更想不通了。
如果他們及時相認,至少也可以敘下離情,可以一家人吃餐團圓飯。羅濤也可以用他的力量保護石夫人,或許石夫人能逃脫此厄運也不一定。
“或許夫人另有苦衷,羅濤,你還記得上次夫人請我們吃飯的事嗎,那時我就覺得她的表現很奇怪,但沒想到,你們會是母子。”
“不管有什麼苦衷,她也應該和我相認啊。小的時候她保護我,現在應該我保護她啊,應該讓我盡點孝心啊。爲什麼不給我這個機會,爲什麼要這樣對我。”
羅濤越說越傷,越說越痛,臉上絕望得有些猙獰。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我走過去,輕輕擁抱了他。
他回抱了我,這時石秋走了過來,輕咳了一聲。
她輕咳一聲的意思我明白,但我並沒有馬上鬆開羅濤,我內心無愧。我對朋友心疼似的擁抱,這不犯規。
“我聽說,你是我哥哥?”石秋問。
羅濤鬆開我,看向石秋:“你是我媽媽生的孩子?”
這對話聽起來就很奇怪,我覺得這是人家的家事,不方便在場,準備走開,讓他們談。
“你不用走開,就在這裡聽着就好。”石秋說。
我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我不知道她爲什麼要我在場,或許她是覺得,我在場的話,會讓她和羅濤的對話,不那麼尷尬?
“我不是。”石秋答道。“但我和媽媽,比親的還要親。”
羅濤微微點頭,“那你就不是我妹妹。你也不用叫我哥哥。我媽的後事,我會處理好的。你不用操心。”
“她是我媽媽,她的後事,我會處理。”石秋也說。
這是在爭什麼?我有些不明白。石夫人的喪事處理權,這也有必要爭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羅濤問。
“那你又是什麼意思?”石秋反問。
“她是我媽媽,我親媽,所以她的事,我當然要管,她葬在哪裡,也應該由我說了算。”羅濤說。
“這並不能證明,我從來也沒聽媽媽說過,她有一個兒子。所以你的身份我不能確定。”石秋說。
我慢慢地覺得,他們的爭執,似乎和某種利益相關。
然後我恍然,是啊,石夫人可是個多金的人,她去世了,但她的的財產並沒有隨她而去,別的不說,光說她在我家附近的別墅,價值也有幾百萬。
這還只是最小的了,當年石夫人可以助申俊重返宋城集團,沒有巨量的資金,根本做不到。所以石夫人,是正經的富婆。
石秋的擔心,應該就在於此。羅濤突然就成爲了石夫人的兒子,難免就會有要繼承遺產的嫌疑,所以石秋防着呢。
不過據我對羅濤的瞭解,石秋這是多慮了。羅濤根本不屑於去和石秋爭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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