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飯過後,曾念沒像平時那樣坐下看書學習,幾分鐘後,他也沒跟我打招呼就出了家門。
我感覺得出他心情不好,一定是因爲吃飯的時候跟我說起了他媽媽,觸到了他的痛處,我真的是挺後悔的,自己幹嘛問那麼多呢,我不是討厭他的嗎,既然討厭還那麼好奇他的事。
曾念出去了一個小時還沒回來,我終於坐不住了,套上大衣也出了家門,想看看他是不是一個人躲出去貓在哪裡偷着哭呢。
我再小一點的時候就經常這麼幹,被我媽打了罵了,被同學嘲笑瞧不起了,我都在夜色裡貓在某個角落哭一場,眼淚流出來了,心裡也就敞亮了。
可我剛伸手去推院子的舊鐵門,就感覺院子角落的黑暗裡有一點亮光在一閃一滅的,像是菸頭。
有人從黑暗裡朝我走過來,是曾念。
原來他就一直在院子裡呢,我瞅見他手指間夾着的一根菸,原來是在院子裡抽菸呢。
“這麼晚出去幹嘛,又要去那小子家裡?”菸頭的亮光徹底滅掉,曾念也走到了我跟前。
本來我是想直接說我是想出去找他的,可是聽曾念這讓人討厭的嘲諷語氣,我就嗯了一聲,伸手還要去開門出去。
曾念也不攔我,我只好硬着頭皮往外走。
曾添說過讓我別去找他,可是幾天不見,我特別想他,想跟他趕緊見面,見面了好說說那份他拜託我藏起來的離婚協議書。
爲什麼曾伯伯會和陌生女人的名字一起出現在離婚協議上呢,就算是要離婚,那跟他有婚姻關係的人,不應該是曾添他媽媽纔對嗎?
那陌生的女人名字……究竟是誰呢。
我胡亂想着,不知不覺還真的朝着曾添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等紅燈時,我明明看着指示燈變綠了才走上了斑馬線,可是剛邁出腳,就被人狠狠拉了回來。
我嚇了一跳,一輛開的飛快的吉普車在我面前呼嘯而過。
“不要命了,就這麼着急去見那小子!”曾念讓人怒火升騰的嘲諷語氣在我耳邊大聲響起,原來又是他跟着我。
我沒好氣的擡手指着交通指示燈,“綠燈不走幹嘛!”
冰涼帶着粗糙觸感的大手猝不及防捏住了我的下巴,我的頭被硬生生擡高,掰向了正對馬路對面指示燈的方向。
“你自己看看,燈是什麼顏色的。”曾念兇巴巴的對我說道。
我看着紅色的燈,暗暗罵了一聲,見鬼了,我明明看着燈變綠了啊,怎麼現在一看還是紅的呢,真是我想事情看錯了?
曾唸的手鬆開,我生氣的瞪着他,指示燈就在這時變成了綠色。
我迅速小跑着衝到了馬路對面,飛快扭頭看了看才走到馬路中央的曾念,這才注意到他沒穿外套,身上只有晚上做飯時穿的那件白色薄毛衫。
我有點遲疑,可是下巴那裡的隱隱作痛很快提醒了我,我轉身朝曾添家繼續走。
路口拐彎,曾添家馬上就到了。
我停下腳步,眼前不遠處,曾家對面街上那個小報亭,今天居然還沒關門,我看到一個最不想看見的身影正站在報亭外面,看上去是在收拾擺出來的雜誌報紙。
身後有腳步聲,我知道肯定是陰魂不散的曾念又跟上來了。
“那小子沒跟你說過吧,他早就認識那個苗語。”曾念低聲在我背後說着。
我盯着苗語忙碌麻利的身影,臉色沉了下去。
小報亭裡走出來一箇中年男人,苗語跟他說着話,兩個人看着對方哈哈大笑起來,一個騎單車的男孩停下來買雜誌,苗語收完錢無意的往我們站的地方看了一眼,發現了我。
我突然覺得好笑,可是也說不清楚爲什麼覺得好笑,反正心裡怪怪的滋味,不好受。
苗語跟那個中年男人說了句話,然後朝我走了過來。
曾念無聲無息的從我身後走到了我身邊,還稍稍擋在了我身前一點。
“找我嗎,我現在沒空,別在我爸面前給我找事,知道不。”苗語臉上帶着笑,對我說的話卻一點不友好。
原來那男人是她爸爸,我朝小報亭那瞅着,那男人也往我們這邊看着呢。
“有爸爸很了不起嗎?”我看都不看苗語,來了這麼一句。
“靠!”苗語壓着嗓子罵了一句,擡手衝着我比了比拳頭。
我忽然就興奮起來,一個念頭陡然爬上心頭,我看向苗語,笑得露出了整排牙齒,突然就擡起手朝她臉上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