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終於張開了眼睛。
她記得自己在路上走,準備去侯府找珍珠,然後,就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她遲疑地看着周圍,這、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動了動身體,身體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往下一看,赫,不是繩子,而索鏈。再往四周一瞧,只見到處是煙霧,朦朦朧朧的,眼光往上一疑,啊!
張嬤嬤嚇得身子往後一仰。
只見,四周滿是怒目圓瞪的神像。
隱隱約約,有聲音悠悠地傳來“冤枉啊”“我好冤啊”“還我命來——”之類的聲音,如同浪潮一般,一波連着一波,延綿不絕。
其中,猶有一個聲音,張嬤嬤格外地熟悉。
“張嬤嬤,你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爲何要害我性命?”
“可憐我死得好慘啊,水好冷、好冷!魚兒在噬咬的身體,我好痛、好慘啊!”
“還我命來——”
這聲音是如此地熟悉,張嬤嬤喃喃地道:“東院奶奶?”
這、這裡,到了此時,張嬤嬤的心裡已經有所猜測了,可是,她卻不敢置信。她只是、只是一時年老體衰,暈過去了而已,不是死了,怎麼可能這麼就死了?
她的臉色蒼白,不停地搖着頭,身子瑟瑟發抖。
就在此時,忽聽上頭驚堂木一聲響,有人喝道:“張氏,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辰未到。你一生多行惡跡,還不速速說來,誠心悔過,本殿還可重輕處罰,若是冥頑不靈,執意抵抗,則立馬打入十八層地獄,受油鍋、拔舌之苦。現在,你可要交待?”
“交待——”
“交待——”
旁邊,數個面目青白的鬼差不停地拄着鬼杖。
竟然,這一去,真的就到了陰曹地府,看着那黑麪閻羅,還有牛頭馬面,張嬤嬤終於認識到了,這沒有假,的確是事實。張嬤嬤本來就嚇了個魂飛九天,再一聽油鍋、拔舌,她更是魂不附體,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曉得張開了嘴,不停地說了起來:“我有罪、我有罪……”
這一說,竟然訴說了個把時辰。
判官將她所說的全部記下,最後讓她簽字劃押,然後,命人將她押了下去,
等候改日的宣判。
“閻羅大人,我已經全部都交代了。”
“您一定要從寬處理啊!”
張嬤嬤還在不停地羅嗦着,突然眼前一黑,又暈了過去。
此時,殿裡頭,卻是燈光大作。
“悶死我了!”
有人叫着,取下了頭上頂着的東西,什麼牛頭馬面,原來卻是飛鼠、小貓兩個,其餘的人,扮演閻羅的是龍哥兒,判官則是於閒,謝宛雲演了鬼差,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正時,正把面具揭了下來。其餘幾個鬼差,則只是用竹竿撐起來的人偶罷了,並不是真的。不過,他們也算定了,這種情況下,又有幾個人有那心思去留意真假呢?
這是龍哥兒的主意。
如果只是單純地審問張嬤嬤,她一向對錢氏忠心耿耿,而且,這些罪行裡也有她自己一份,若是暴露出來,她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只怕很難讓她開口。就算是開口了,也未必會全部交待。
但是,如果這個計策成功了,那可就不一定了。
人會對人撒謊,可是,卻不會對神明撒謊。而且,到了這個時候,也沒有撒謊的必要了。果然,一下子就成功了。
“真沒有想到,她們竟然做下了這許多惡事。”
於閒拿着手裡的紙,上頭記載的歷歷罪行,讓他也是心裡暗驚。這錢氏同張嬤嬤真是狠毒,直接死去她手裡的王嬤嬤,間接被她指使侄兒俞二所害死的趙嬤嬤,還有被她賣入青樓的煙霞、嫁給賣豆府的醜老頭的綺人,雖不是被她們親手所害,但也可以說是被她們所逼死。
其中,最讓謝宛雲留意的是其中一件事。
卻是二十多年前,錢氏讓張嬤嬤買通了幾個小混混,強、奸了一個姓唐的女子,那個女子,卻是朱傳盛原定的未婚妻。
此事之後不久,那戶人家提出瞭解除婚約,朱傳盛同意了,而後來,那姓唐的人家則突然從京城消失了,不知去向。而沒過多久,朱傳盛就向錢氏提親了。
只是,問起張嬤嬤,那幾個小混混是誰,她卻也只是茫然地搖了搖頭,事隔多年,她卻是早就記不得了。
“憑她招認的這些罪行,砍她幾個頭都夠了。要把她送到衙門
裡去嗎?”
飛鼠興奮地說道。
謝宛雲搖了搖頭:“沒用的,要告她,也得有苦主才行。煙霞、綺人並不是她親手所害,而是自尋短見。真說得上關係的,只有趙嬤嬤、王嬤嬤,還有這個以前的唐姑娘。但是,這唐姑娘遇到這樣丟人的事情,舉家遷往他處,也不知道究竟去了何處不說,就算真找到了人,這種事情,只怕當初都不敢報官,怕失了閨譽。這麼多年,又怎麼肯出來丟這個臉?趙嬤嬤沒有親人,我也不可能出來告這個狀。只有王嬤嬤的家人,但是,他們現在還在侯府做事,又怎麼可能去得罪錢氏?”
“那,那不是什麼用也沒有?”
“我當初,也並沒有打算去告她。這樣認出來的罪行,到了堂上,她可以立馬翻供,最後就算真查了下去,最多也是她當個替罪羔羊,錢氏也不可能有事,徒然打草驚蛇而已。只要玉皇貴妃娘娘還在,她就不可能被治罪。我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從中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而已。好了,你們都離開吧!剩下的,我還有些問題,想親自問問張嬤嬤。”
龍哥兒、於閒他們就都離開了。
殿裡就剩下昏倒在地的張嬤嬤,還有謝宛雲。
謝宛雲一步一步朝張嬤嬤的面前走去,手裡,拿着一隻燭火,她用一杯水潑醒了張嬤嬤。此時,殿裡已經光明大作,不再是先前鬼氣十足的模樣。張嬤嬤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這裡,好像並不是陰曹地府。
她驚疑不定地看着一身白衣,臉上佈滿疤痕的謝宛雲。
“你、你是誰?”
“要你命的人!”
謝宛雲冷冷地道:“血債血償,張嬤嬤,在你做下那些惡事的時候,早該想到有今天的到來吧!”
熟悉的聲音,讓張嬤嬤一下子就醒悟了過來。
“東院奶奶!原來,你還活着;原來,剛纔的事都是你搗的鬼。”
“是,一切都是我做的。張嬤嬤,你上路吧。你也體會體會,被人燒死是什麼樣的感覺吧。趙嬤嬤、王嬤嬤都在那邊等着你了。”
說完,謝宛雲毫不猶豫地將蠟燭向張嬤嬤的身後扔了下去,那裡,是一大堆稻草,火苗沾了上去,很快燃燒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