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啊,吾君他儘量讓自己表現得和平日裡沒什麼差別,依舊一副笑臉盈盈的樣子。
可是我知道不管他臉上是否笑面如花,他的結局都是悲傷的。
也或許結局是悲傷的,所以他此刻要用盡全身力氣,把自己的人生用笑容走完。
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沒有吾君,從來沒想過沒有吾君的世界,我該怎樣走下去,在我的眼裡的它還能是極其完美的嗎?
我一直都在奢望自己在被泥土掩埋的那一刻,還能感受這世間最溫暖的觸感,可是現在呢?我要怎麼辦纔好?
離開了吾君的我,就是一隻廢貓,我的世界就會塌陷,因爲白木白吾那個乾淨溫暖的少年,是我這一生的守候。
過了兩天,吾君揹着書包去上學了,我害怕,我不想他去,但是我不敢阻撓。
因爲在這樣的情況下,只能讓他去自己將還沒有做完的事情體驗一下,去做還沒有做過的事情和心裡想做的事情。
不管怎樣,我都是會支持他的。
在我渺小且無力的世界裡,我能做的只有這樣。
他的樣子是那樣的脆弱,就像是生長在營養不足的乾涸土丘上的紫陽花,顏色都已變得很淡很淡了,彷彿風一吹,就會隨着風兒飄散開來。
我曾經說過,我這麼幸福,定是將吾君的所有也吸收了過來,而現在終於也導致了吾君悲哀的結局了吧!
我多想用自己的一切來換取吾君在這個世界上幸福的生活。
在這個世界上如此卑微存在的我,想要用自己的東西來換取給吾君一些東西,因爲太卑微可能沒有什麼可以拿來抵押的。
那麼用我的命可以嗎?
我多想他的病不是真的,他還這麼年輕,人生還有這麼長,離開得太快,無論如何都是會有遺憾的吧!
他說沒有遺憾,不過是在安慰身邊的人而已。
這麼溫暖善良的一個男生,卻偏偏遭遇這樣的事情,這真的糟糕透了。
爲什麼老天如此不公平呢?
這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惡人,卻偏偏要讓善良的人遭遇世界上所有的糟糕事情,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呢?
吾君的人生,那麼多的變故,好像命運就是要跟他作對,就是要用上世界上所有的殘忍。
我不甘心,替吾君感到不甘心,也不甘心自己居然會這麼快和吾君分離。
命運這東西,或者真的 存在吧,而它強加在吾君身上的東西,比我自己承受還要痛上千倍萬倍。
我要的不多,一個吾君就夠了,而現在,我只希望吾君能夠健健康康的活下去,只希望那天我們知道的事情只是弄錯了而已。
可是,到最後,我的想法纔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第二天,吃過早飯後,吾君就帶着我一起去了那個讓人悲傷的地方——玲子和三郎的墓前。
吾君一看到那墓碑時,那一瞬間便換上了一臉的悲傷。
他緩緩地走了過去,當走近那墓碑時,便‘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那雙膝碰地的聲音讓我的耳膜有點疼,那不只是吾君在跪拜死去的父母,而是在對曾經他們給自己留下的所有表示感謝。
吾君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忘記他們的這份恩情的,現在知道了自己即將離開這個世界,其實要說抱歉的話,他一定會覺得很對不起玲子和三郎兩人。
因爲啊,他們倆把吾君從孤兒院帶出來,給了他父愛和母愛,給了他一個快樂的童年,而自己長大後,卻未能做出一點回報。
吾君能不對任何人抱有遺憾,但是他一定會帶着風木之悲離開這個世界。
我看着那沾染着淡淡灰塵的墓碑,碑石的紋路還是那樣的清晰,但是卻像是烙印一般深深的印刻在這心裡。
吾君伸出手去撫摸着那墓碑上的字,眼淚滴落下來,在那青石上形成一塊塊黑斑。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起身清洗着墓碑,那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用情至深。
如果真如醫生所說的那樣,那麼這也有可能是吾君最後一次來爲他們掃墓了,所以這也是一次慎重的告別吧!
做完一切需要做的事情後,吾君再次在墓碑前跪了下來,將整理好的菊花插到墓前,那裡面的水可以養活這花幾天吧,讓它們在這裡陪伴着玲子和三郎吧!
吾君輕輕的嘆了口氣,摘下一片菊花花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墓碑前。
好像此刻,在他面前的不是一個墓碑,而就是那他思念着的爸爸媽媽。
他微微一笑,有點乾燥的嘴脣微微啓動着。
“爸爸媽媽,你們最近好吧?我都有段時間沒有來看你們了,對不起!”
吾君說着頓了頓,那雙明朗的眼眸裡有溼溼的水霧。
“這段時間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呢,將我的生活打亂,當我慢慢平和下來後,總是會有新的撞擊。”
“雖然我還沒有成年,但是現在的我跟以後的我沒什麼區別吧!因爲我長大後也會是這個樣子的,不會忘記初心讓自己變得陌生,這樣每個人都能夠找到我了!”
那一瞬間,吾君的眼裡劃過一股憂傷,眼眸深處有有讓我很難受的東西。
因爲他難受啊,因爲他的心裡其實很痛很累啊!
天氣有些陰沉,好像天空也在附和着吾君,也在將自己的心情與吾君產生共鳴。
一陣微風法吹過,擺動着那菊花,連青石塊上的那一片菊花瓣也吹散,向遠處飄去。
“爸爸媽媽,對不起,你們養育了我,給了我一個幸福的世界,我的命也是你們給我的,所以啊,真的很對不起。我卻沒有經過你們的同意邊要離開這個世界,邊要完結自己的生命了,雖然不是我自己的意願。”
“如果有來世的話,我還要做你們家的小孩,不管是親生的還是撿來的,讓我報答今生沒有報答的恩吧 !”
吾君的眼淚像是雨,將整塊青石打溼,回過神來一看,原來是天空下起了雨。
雨滴低落在身上,讓我的心也跟着被打到千瘡百孔。
吾君的眼淚依舊流着,口中也依舊說着他想要對躺在這裡的兩人說的話。
“我這一生其實遺憾是挺多的啊,但是我要怎麼努力的去讓它們變得不遺憾呢?媽媽你最喜歡跟我談心了,你告訴我好不好?你告訴我在剩下的人生中,我該怎樣去走這條路呢?”
“其實我什麼都不想錯過,我因爲想把什麼都抓緊在手裡,這樣能夠讓我有滿足感和安全感,但是我不想讓別人沒有安全感啊!”
吾君苦澀一笑,看了一眼旁邊的我,將我抱在懷裡,那眼淚滾落在我的鼻子上,混合這被雨水打溼的感覺,這無疑是很難受的一種感覺,
他就這樣緊緊的抱着我,也未能等來玲子的答案,這裡的空氣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有那細雨綿綿烘托這着帶着一點點浪漫氣息的悲傷。
這種基調,會是在剩下這段時間裡的主打嗎?
“其實啊,我都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來了呢,或許在下一刻我就倒下去再也醒不來了呢?所以啊,我這一次可能就是最後一次了,但是啊,要是我還有機會的話,我是會來看你們的。”
“這輩子感謝有你們的陪伴,要不是因爲遇見了你們的話,我的人生可能就完全是另一個狀態了。也正是因爲你們,才能夠認識現在在身邊的他們呢!”
說着,吾君嘴角上揚一個好看的弧度,雨水沖刷在我們的身上,打溼了我的毛,也在他的臉上肆意的流着。
以他現在這樣的狀態,要是再淋雨的話會感冒吧!
感冒了就會發燒,而他現在的病情還能經受得住那樣的折騰嗎?
我舔了舔吾君的手背,望着來時的路喵喵的叫着,想要提醒他該回去了。
要是拖垮了身子,那些遺憾着的事情,怎麼能夠變得不太遺憾呢?
吾君像是讀懂了我的意思,但他還是對着墓碑緩緩說道:“爸爸媽媽,我這一輩子最幸運的事情便是有了你們,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再次遇見好嗎?就這麼說定了哦!”
我就輕輕一笑,下一秒卻嘟起來嘴,調皮的樣子很可愛。
“什麼嘛,我也知道自己很拖累你們呢,但是啊,就是不準嫌棄我,我下輩子,下下輩子,都賴上你們了!“
“絕對不要嫌棄我哦,當遇見的時候一定要一眼便認出對方啊,就這麼說定了哦!”
吾君笑得是那樣的幸福,這樣的對話,彷彿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些日子。
那時候,一家人時時刻刻臉上都會掛着笑容,這個家是那樣的甜蜜,而現在呢?
現在啊,這個家會變得一無所有空空如也吧?
但是啊,我不想要那樣的結果,我想要的爲什麼離我那麼遙遠呢?
看着吾君的笑容,越是燦爛,在這樣的地點這樣的情況下,只會讓我的心更加的被刺痛。
雖然這種感覺和那些甜蜜日子重疊,但是在緬懷那些幸福的往事時,想想現在的處境,會被那痛到不能自己的感覺給變成另一種的東西啊。
往事越美好,回憶起來更加的疼痛。
“玲子和三郎要在那邊過得好好的哦,要是當我過來看到你們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話,我就懲罰你們哦!”
吾君歪頭一笑,輕輕的吐了吐舌。
“這輩子,我是找不到那兩個人了,或許啊,我在他們的世界裡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其實吧,我也挺感謝他們的,正因爲他們拋棄了我, 才讓我有這樣幸福的一生啊,對吧?”
吾君說着無奈的聳了聳肩,那一股無所謂的感覺並沒有讓我吃驚。
因爲啊,吾君他經常這樣說呢,也經常的看淡很多東西。
雖然心裡還是有些放不下,但他不會讓這樣沒有結果的事情過於困擾自己。
遠處有一抹淡粉的倩影緩緩前來,淡藍色的雨傘遮擋住她的頭部,加上雨霧的朦朧,遠遠的倒是有些難以認出來是誰。
但那抹身影慢慢的加快了腳步,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