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鳳驚瀾揉着痠疼的腰,臉色難看的從牀上爬了起來。
看着凌亂的牀鋪,以及旁邊早已空了的半邊牀榻,鳳驚瀾咬牙切齒的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來。
“禽!獸!”
感受着體內可觀的靈力,鳳驚瀾卻已經沒了昨日的歡喜。
“墨殤呢?”鳳驚瀾沉着臉抓了個侍衛問道。
“王在議事殿。”那侍衛有些緊張的回答。
嗚嗚嗚……
王后的臉色好可怕!
“議事殿?”鳳驚瀾皺了皺眉,放棄了立刻去找墨殤算賬的打算。
昨夜紛飛的大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站在寢殿高高的臺階上眺望,入目的,是一片銀裝素裹的瑰麗世界。
不知那忘憂花海,如今該有多美!
念頭一起,鳳驚瀾就想去忘憂花海看看。
可是,她還沒走到忘憂花海,就被人攔了下來。
“莫珏長老?姜雲將軍?”鳳驚瀾看着眼前的兩人,微微挑眉。
她剛纔不是沒看到這兩個人,不過,鑑於之前不太和諧的關係,鳳驚瀾並沒有想到這兩個人是專程在這兒等她的。
“鳳姑娘!”莫珏與姜雲朝鳳驚瀾拱手。
“你們這是做什麼?”鳳驚瀾一臉平靜的看着兩人。
“姜雲險些害死姑娘,請姑娘責罰。”姜雲單膝跪地,抱拳道。
鳳驚瀾的動作卻比他更快,在姜雲跪下之前,往旁邊移了幾分,躲過了姜雲的跪拜。
無論是站在一旁的莫珏還是單膝跪地的姜雲,見狀眉心俱是一跳,以爲鳳驚瀾懷恨在心,不肯原諒他們。
正當兩人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鳳驚瀾開口了。
“你是墨殤的貼身護衛,保護他的安危是你的職責。而我當時的身份,也確實可疑,所以,你的做法並沒有錯,何談責罰?”
莫珏和姜雲面面相覷,有些拿捏不準鳳驚瀾這番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挖苦諷刺。
“可屬下未尊王命,擅自出手加害姑娘,無論有何原因,都是僭越,理當受罰。”姜雲正色道。
“你不尊的是墨殤的命令,即便是要責罰,也該是他來責罰。更何況……”鳳驚瀾看了姜雲一眼,道:“他已經責罰過了,不是嗎?”
姜雲啞口無言。
墨殤的確已經處罰過了。在他追殺旭堯回來之後的第二天,就已經處罰過了。他臥牀躺了幾天,今天剛能下牀,就和莫珏前來找鳳驚瀾請罪了。
“姑娘大義,但錯了就是錯了。王雖已責罰過了,但姜雲畢竟傷了姑娘,姑娘若心中有氣,姜雲願任由姑娘責罰。”
“你就這麼想讓我懲罰你?”
“請姑娘責罰。”姜雲正色道。
他來找鳳驚瀾,是真心實意前來道歉的,而不是爲了做戲。
身爲墨殤的心腹兼貼身護衛,姜雲責任重大。他向來是個正直的人,否則,也不會因爲鳳驚瀾是天祈的暗衛,便違抗墨殤的命令,對她痛下殺手。
他不是不知道墨殤有多寵愛鳳驚瀾。相反,作爲墨殤的貼身護衛,他比別人更清楚墨殤對鳳驚瀾的寵愛。可即便如此,他依舊毫不猶豫的對鳳驚瀾下了殺手。
其實,以當時的情況,他只需要向下面的人稍稍透露一絲端倪,自然會有人替他除去鳳驚瀾。但他沒有,他選擇親自動手。
這份忠誠與正直,鳳驚瀾怎會不明白呢?
“好吧。”鳳驚瀾點了點頭,道:“既然你非要我罰你,那我就罰你,以後更加盡心盡力的保護墨殤。”
“啊?”姜雲長大了嘴巴。
“啊什麼啊。”鳳驚瀾沒好氣的說道:“對了,還有一點,若是他惹了什麼爛桃花,也要第一時間告訴我。明白嗎?”
“這……”在鳳驚瀾的逼視之下,姜雲苦着臉,僵硬的點了點頭。
“行了。”鳳驚瀾揮了揮手,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莫珏,饒有興致的問道:“姜雲是來賠罪的,那莫珏長老呢?難不成也是來賠禮道歉的?”
“正是。”莫珏拱了拱手,道:“當初,是我讓姜雲去查姑娘的身份的。正因爲查到了姑娘是天祈的暗衛,所以當日姜雲纔會對姑娘下殺手。”
“原來如此。”鳳驚瀾瞭然的點了點頭。
很早以前,鳳驚瀾就隱隱察覺到莫珏對她懷有敵意,但卻沒想到,居然是他最先發覺了她的身份有異,並且讓姜雲暗中查探。
不過,一想到莫珏是龍族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長老,鳳驚瀾便釋然了。
“莫珏長老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居然忍得住沒有下殺手?”鳳驚瀾好奇的問道。
“鳳姑娘如何知道,我沒有想過要殺你?”
“哎?”鳳驚瀾驚訝了。
“鳳姑娘還記不記得,我曾找過你,詢問有關靈族之事?”
“記得。”鳳驚瀾點頭。
“當時,若非姑娘讓我隱瞞那重塑丹田之法,恐怕姑娘早已身首異處了。”莫珏坦然說道。
“嘖!”鳳驚瀾有些後怕的拍了拍胸口,道:“原來如此,若非長老今日親口說出來,我竟不知,自己早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鳳驚瀾深深地看了莫珏一眼,道:“莫珏長老隱藏的可夠深的。”
“所以,莫珏今日特地來向姑娘請罪。”莫珏笑着說道。
“罷了。”鳳驚瀾揮了揮手,道:“所謂不知者不罪。這件事情,說到底,是我和墨殤演了一場戲。你們沒看出來,只能說明我們演技太高。既然墨殤已經罰過了,那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吧。”
“既如此,莫珏謝過姑娘。”莫珏朝鳳驚瀾拱了拱手,臉上依舊帶着清淺的笑意,但說出的話,卻帶着刺。
“姑娘如此行事,是否太過心慈手軟?又或者,是因爲我是龍族長老,所以姑娘纔不得不忍氣吞聲?”
“心慈手軟?忍氣吞聲?”鳳驚瀾饒有興致的咀嚼着莫珏所說的兩個詞,忽然一笑,眼底卻藏着鋒芒。
“連天祈和旭堯我都敢算計,區區一個龍族長老,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高擡貴手,其一是因爲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墨殤的安危着想,並不半點兒私心。”
“其二呢?”莫珏笑着問道。
“其二,是因爲你們是墨殤的心腹、朋友。他既然罰過了,我又何必得理不饒人呢?至少這樣,你們就欠了我一個人情,不是嗎?”
話落,鳳驚瀾沒有再理會莫珏和姜雲,徑自朝忘憂花海走去。
莫珏和姜雲看着鳳驚瀾離開的背影,卻見她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停下了腳步。
“對了,還有一個原因。我並不覺得你們做錯了什麼,因爲我比你們任何人,更希望他平平安安。”
說罷,鳳驚瀾揚長而去。
“當真是個妙人兒,難怪能讓王如此傾心相待!”看着鳳驚瀾消失在雪地裡,莫珏倏然一笑,而站在他身邊的姜雲,對此更是深以爲然。
她堅韌、頑強、自信、飛揚。
即便是想讓他們欠她一個人情,這樣有些功利的原因,被她這麼坦蕩的說出來,竟也讓人生不出絲毫惡感。
或許,也只有這樣的女子,纔有資格,成爲他們的王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