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
“關於這個孩子，留下來吧。”
話一出，原本還在回頭看窗外的肉肉當即愣了一下，繼而轉過頭，似乎有點詫異。
連翹雖然不希望風鈴流產，不過聽到風鈴用這麼肯定的語氣宣佈這件事，自然也是有些呆滯。
“風鈴姑娘，你剛纔說，要留下孩子？”
“嗯。”風鈴輕輕點頭。
“那……以後要怎麼辦呢？”連翹小心翼翼的問道。
“天大地大，總歸可以找到容身之處。”
“如果妖王……”連翹舔了舔舌頭，後面的話沒敢直接說，不過風鈴倒是明白的。
“如果被妖王抓住，隨他處置吧，那都是命。”
“不告訴妖王麼？”連翹又是一驚，她以爲，風鈴留下孩子，會跟妖王說，說不定母子都有活命的機會。怎麼聽風鈴這話，似乎還是不打算告訴妖王？
“沒什麼好說的，關於這件事情，我希望連翹和沐少俠，也不要對他提起。”
“風鈴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這養孩子可不是養小貓小狗——如果生下來了，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肉肉再次提醒道。
“我知道。”風鈴低下了頭，輕輕地摸着肚子：“老實說，能不能做一個好孃親，我是沒把握的。但是，只要想到……把這個孩子拿掉……我心裡就特別難受。”
連翹靜靜地看着風鈴，不知道爲什麼，她覺得今天的風鈴比以往還要好看。
“風鈴……其實，你是想有一個完整的家吧。”
“這個啊，已經無所謂了。”不是她的東西，她不敢奢求。
連翹還想繼續問，肉肉卻先她一步問了出來。
“風鈴姑娘，如果有這個孩子的話，你可能要去一個偏遠的山村躲起來，這樣的話，你其他的事情不會耽擱麼？”
“會啊。”風鈴緩緩擡起頭，看向正對面窗外的景色，她發現，天空很藍。這種藍，是自從林家滅門之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過的。
“你們相信麼，我現在，什麼都不在乎了。全天下都跟我無關，只有這個孩子，是屬於我的。”
肉肉一直看着地面，沒有接她的話，倒是一旁的連翹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忍不住說出口。
“我還有一個問題——就是……風鈴，你……喜歡妖王吧？”
聽到連翹的問題，肉肉的嘴角似乎輕輕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消失，如果有人注意到甚至會以爲是自己的幻覺呢。
被問到這個問題，風鈴的臉上很快劃過一抹紅暈。她移開視線，看向別的地方，不好意思的說道：
“其實……我……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歡……”
想和一個人在一起，是喜歡麼？
會爲一個人而心痛，是喜歡麼？
身爲斬妖師，她真的會喜歡上妖界之王麼？
連翹看風鈴這個樣子，心裡自然什麼都明白，於是更加確定自己之前的想法。
“風鈴啊，我看這件事，你還是跟妖王商量下吧？而且，也許你們真的能在一起哦！”
“連翹，你不用再勸我了。”風鈴笑了笑，只是這笑，很勉強。“妖王已經跟我說的很清楚了，他是一定要殺了我的。而且……”
後面的話，風鈴沒有再說。
她想到那一日，她有問過妖王，可不可以放下旖旎，跟她一起好好生活。
顯然，妖王的答案是不可以。
“你不過就是一個替代品而已。”
一字一句，她記得真真切切。
既然如此，爲何還要告訴銀朔，世界上有這個孩子的存在呢？她不過就是一個替代品。
她只是一個替代品。
肉肉看風鈴在沉思，沒有多說什麼就拉着連翹準備離去。只是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他的表情似乎多出了幾分喜悅，任誰都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很開心。
——開心？爲什麼呢？
*
夜深人靜，迦洛坐在鏡子前手裡把玩着一把木梳。手指輕輕劃過一拍齒輪，他的心情格外舒暢。
明天啊，明天是個好日子。
只要一想到，妖王銀朔會死在明天，他連呼吸，都覺得空氣是香的。
眉宇帶笑，他放下梳子，伸了個懶腰，似乎準備就眠了。
轉身的時候，看到牀邊的小圓桌上放着的花盆，忍不住俯下身子，輕輕地摸了摸綠色的葉子。
“小妖怪，我每天這麼細心的呵護你，你快快成型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喲。”
葉子微微動了動，竟在迦洛的注視下明顯縮了一下，似是害羞。
迦洛的笑意更燦爛了，他轉身坐到牀上，兩腳一蹬，靴子就掉在了地上。
掀起被子整個身體躺了進去，他卻發現自己現在毫無睡意。翻過來，翻過去，再翻過來，再翻過去。時間一點點的流逝，可他就是睡不着。
哎，睡不着呀睡不着。
鬱悶的捏了捏鼻樑，他開始碎碎念。
“一個小妖怪跳過去了……兩個小妖怪跳過去了……三個小妖怪跳過去了……”
一旁的圓桌上，綠色的嫩葉輕輕抖了抖，散發出淡淡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