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護法大人！！”魔兵的聲音裡充滿了焦急，如卓陌所言，大片俘虜已經從煉獄逃出，朝着這裡而來。
“帶着剩餘的人立即從鏡海離開，不得有誤！”
“……”魔兵首領愣了一下，趕緊表示決心道：“左護法大人！我等願意留下來一起戰鬥啊！！”
“不需要。”瞬玲滅的身體漸漸發生變化，他低聲冷哼道：“這裡有我一個人足夠。”
“好大的口氣！”卓陌的身體隨着海浪升高，達至最頂端後他翻轉着劍衝瞬玲沒飛來，瞬玲滅猛地橫起劍，擋住了這重重的一擊。
“全員撤退！——你們留在這裡只會礙手礙腳！”瞬玲滅最後大吼道。
他身體周遭的氣息持續變身，魔兵首領連連後退，眼裡出現驚喜，他回頭猛地一揮手，大吼道：“聽到左護法大人的命令沒有！——全員火速撤退！！”
魔兵們聽到了這句話後面面相覷，很多人都不知道是何原因，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是瞬玲滅親手帶出來的兵，大敵當前突然要離開，這……
“我們這裡會妨礙到左護法大人的！”首領不停地做着手勢，自己一個人率先朝鏡海走去。走到邊緣後，他背對着大海張開雙臂，“各位看這裡！這是什麼？這裡是大海啊！！只要有海的地方，左護法大人會輸麼？！他要變身了！變身後的力量是極具毀滅性，我們留在這裡根本就是找死啊！！”
魔兵中開始竊竊私語，的確三千俘虜加上卓陌，他們是爲左護法大人擔心，可是一聽到首領這麼說他們才突然想起，有大海的地方左護法大人是不可能輸的！
“一直到最後一刻，左護法大人還在乎我們每一個人的生命——各位！不要再給左護法大人添麻煩，請現在跟着我，立即離開！！”
魔兵首領說着，身體就向後一仰，倒入了大海的波浪中！
“噢！！！————”很多人舉手適應，緊緻有序的紛紛跳入大海，聽從瞬玲滅的安排。看到魔兵們一個一個的離開，瞬玲滅周遭的風也愈發強烈，他的雙眼已經通紅，那是變身前的徵兆。
域空第二十一層，絕不能有一個魔兵。
瞬玲滅，絕對不會誤殺一個魔兵。
“想變身？”卓陌早已看透他的心思，他的聲音充滿了嘲諷，“左護法大人，你難道以爲我沒有算好有海的地方你的實力就會大增麼？”
瞬玲滅的面部漸漸變得猙獰，已經失去了他緣由的面貌。
可是突然在一瞬間，他發紅的眼睛猛地褪去顏色，而面貌也漸漸地恢復了原樣。
“你……”瞬玲滅的聲音完全不同於往日，誰都知道他心中的怒氣。
“三百年來我可不是白逗留在這世上呢，你的弱點，我都知曉。”
卓陌的手上飄散出白色的粉末。
瞬玲滅的劍鋒上也沾有這種東西。
“還想變身麼？要不要再變一次給我看看？三百年了啊，再沒見你變過身——左護法大人，你本體的英姿與強大到現在還留在我腦海裡，那種讓人恐懼的力量，不只是我，就連被你俘虜的那些人都還記憶猶新吧！”
“……看來，爲了這一戰，你準備了很久。”
“是啊！！我已經準備了太久了！！——”卓陌的聲音倏地提高，聽起來甚是癲狂，“爲了這一天、爲了能讓你下地獄的這一天！！！我等了足足三百年啊三百年！！！哈哈哈哈哈……三百年……在無人的海底……哈哈哈哈哈哈……”
“很可惜，就算我不用本體，也能輕而易舉的殺了你。”
“那你就試試啊！”卓陌猛然瞪大眼，手中的利劍橫着一揮，一道劍氣伴隨着海浪直逼瞬玲滅，被後者同樣的一揮，隔空擋了下來。
戰鬥終於打響！兩人在空中打得不分你我，而另一面——
“夏梨、珊瑚，這邊這邊！”
“連翹姑娘，讓你久等了，對不起。”
“沒有沒有。”連翹連連搖頭，將兩人拉到身旁，“卓陌已經來了，我們就行動吧？”
“嗯。”夏梨點了下頭。
“夏梨，珊瑚，我的身體雖可以借給你們用，但是時間堅持不了太久，所以……”
“我們明白的。連翹姑娘，你不用擔心，我們只需要一首歌的時間。”
連翹點了一下頭，繼而將雙手在頭頂交叉，嘴裡唸唸有詞。這是沐家的覆魂術，可以讓亡魂覆在活人的身上，雖然時間不會太長。
夏梨的身影漸漸朝連翹體內飄去，最終與她合二爲一。緊接着是珊瑚，最融入連翹身體的最後一刻，她變成了人的樣子。連翹的身體猛地一震，施放法術的光芒漸漸消失，連翹的身體歸於平靜。
然而從這一刻起，連翹便不是連翹。
說的話，做的事，都不是連翹，而是進入了她身體裡的那兩個亡靈。
真正的連翹則隱藏在身體的某個角落，只有等法術消失後，她才能出來。
……
鏡海之上，瞬玲滅和卓陌互不相讓，遠處的俘虜已經逼近，圍住了瞬玲滅的退路。這些人，都是蒼無的半仙以及與人類交好的妖，他們的法術也許對瞬玲滅來說不值一提，但是當這些人加在一起，就是瞬玲滅也不得不提防！然而這些人卻只是靜靜觀看，似乎不打算插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打得是這個算盤。
又是一次拼盡全力的相撞，兩人共同後退，停在了大海之上。
瞬玲滅在輕輕喘氣。
卓陌也是如此。
這場戰鬥，誰也不會輕鬆。
瞬玲滅握着利劍的手緊了幾分，他盯着卓陌的眼睛，心裡暗暗吃驚，這傢伙……法力詭異極了……
卓陌邪惡的笑了一下，揚聲道：“我都說了，左護法大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只是他並未衝出，因爲瞬玲沒還站在原地，他也不會輕舉妄動。兩人都抓住這最後的時機喘一口氣，接下來要面對的爭鬥只會更激烈！可是，就在只有海浪聲的魔界第二十一層，卻隱隱地，傳來了歌聲……
“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
兩個人一同怔住。
他們看着彼此的眼裡，同時閃過錯愕。
……是幻覺麼？可如果是幻覺，爲何這聲音會……會如此清晰？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兩人之間的海面上，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影，天藍色的衣衫映襯着這散發着冰氣的大海，以及她手裡握着的薄雲龍曦。
連翹？瞬玲滅怔怔的看着這眼前人，然而就在舞劍而起的一剎那，他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那不是連翹，連翹不可能舞得出這樣的劍！
卓陌不敢置信的張大嘴。
他的手指傳來陣陣的顫抖，幾乎帶動了整個身體。
眼裡不知何時染上淚水，他的呼吸急促不堪，卻還是努力的擠出了那幾個字，“姐姐，是姐姐麼？……”
藍色身影倒映在卓陌的瞳孔裡，一樣的衣服，一樣的劍舞，那是很遙遠的記憶了，可是卓陌卻記得，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
是姐姐啊！
在大海之上舞劍的女子是姐姐啊！！
瞬玲滅也已經做不出任何的動作，與卓陌相比，他甚至連話都說不出口。
是啊，太遙遠的記憶了……鯊魚珊瑚，她是大海深處舞劍的姑娘，她是唯一一個可以把英氣無比的劍招舞成動人的模樣。柔中帶剛，剛中卻又透着幾分的媚意……可是更讓瞬玲滅震驚的，不是這奪人視線的舞姿，而是、而是……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這個聲音，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不是連翹、絕對不是連翹……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知道這個突然出現在海面上的女子是誰，衆人都靜靜的看着，在死氣沉沉的魔界第二十一層，這樣悅耳動人的歌手和劍舞，竟奇蹟般的點亮了整個黑紫色的天空。
卓陌有點焦慮的揪住自己的頭髮，這個聲音他只覺得耳熟，可爲何、可爲何當他細細想去，總是想不出來曾經在哪裡聽到過？
一曲完畢，藍衣女子靜靜的佇立在大海之上，她一會兒看左邊的順玲滅，一會兒又去看右邊的卓陌，可不管她看着誰，眼裡都是溫暖的笑意。
卓陌實在想不起那個聲音，便猛地朝前跨出一大步，望着離自己很遠的女子大聲道：“姐姐！！我是小陌啊！！”
女子緩緩轉過頭，看着卓陌含淚期待的雙眸，她微微一笑，傾國傾城。
“嗯，你是小陌。”
卓陌手裡的劍瞬間掉進大海里，進而緩緩浮出水面，躺在海面上隨着波浪遊蕩。
眼淚一滴滴的落下，卓陌癡癡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說不出一句話。
那是連翹的模樣，可爲何……瞬玲滅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雖然連翹從來沒有穿過這種風格的衣服，可是他絕對可以肯定，眼前站着的是連翹。然而剛剛的那一首曲子以及劍舞……誰會相信，他居然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夏梨和珊瑚……坐在磐石上唱歌的人魚夏梨，和迎風而舞的鯊魚珊瑚……那聲音、那聲音簡直一模一樣啊？……一模一樣……
連翹突然又轉過頭，看着另一邊的瞬玲滅，她的模樣明明還是最初的模樣，可爲何看在瞬玲滅的眼裡，卻漸漸和另一個姑娘的面孔相疊合……
他的雪白長髮在身後舞動，許久之後，那句話終於問出口——
“是……小梨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