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兮。”他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女孩，淡淡的說道：“你回去睡覺吧。”
“夜……夜郎君大人……”茶兮不自覺的用手搓揉着衣襬，她擡頭看了眼連翹，聲音裡有着濃濃的哀怨：“這位姐姐……她剛纔說……”
“嗯，她說的是真的。”
茶兮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失落。
她緩緩地從牀邊站起，對着肉肉微微欠身，也對着連翹微微欠身。
“姐姐對不起，茶兮不知道……我這就走、這就走。”
連翹衝她笑了一笑，便側過身，看着她離去。
門也被她順手關上了。不過透過窗紙，她可以看到一個影子在那裡駐足了一會兒，才慢慢離去。
連翹拍了拍裙子，扭身就坐到了肉肉的牀上，從他的手裡搶過毛巾，開始替他擦拭臉頰。
少年卻似乎一直在憋笑。
“我剛纔的表現，可還算滿意？”
“死貓！”連翹瞪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哈……”肉肉卻心情愉悅的笑出聲。
此時的茶兮還未走遠，就聽到從房裡傳來的一陣陣笑聲，她的身影頓了一頓，想走，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那屋子。
這一個月，他們雖然每天都在一起，可是夜郎君大人連多說一個字都不願意。但是她一點也不在意，她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夜郎君大人的沉默寡言。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他不是惜字如金，他只是不在她面前有說有笑而已。
原來，可以有這樣的一個人，能夠讓他暢懷大笑，讓他眉裡眼裡都充滿溫柔。
可是……
茶兮的眼睛紅了一圈，她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輕輕地哭了。
*
“娘，你說，夜郎君大人什麼時候會回來呢？”小女孩坐在門前，雙手托腮，看着遠方湛藍的天空，好希望可以看到那個人的歸來。
“茶子，夜郎君大人很忙，沒有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可是娘，族羣就是他的家，他也說，他喜歡這裡。”
“是啊……不管走多遠，這裡都是家。”年輕的婦人一邊餵羊吃草，一邊感慨道。
“娘，你說，夜郎君大人爲什麼還沒有成親呢？”
“沒有成親當然是因爲沒有遇到喜歡的人啊。”婦人被孩子的這個問題問笑了，她用手撫摸着綿羊的頭，道：“不過以夜郎君大人的追求，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碰到喜歡的人吧。”
小女孩不知從哪裡弄出一根樹枝，她開始在地上亂畫，稚嫩的臉上帶着對未來的期盼。
“茶子，夜郎君大人是我們一家的恩人，以後如果有機會，你可一定要報恩才行。”
“放心吧娘，我知道的……如果可以的話，按照族裡的規矩，十六歲便可以自行離開，那我就在十六歲那年去尋找夜郎君大人……然後，一輩子追隨他。”
“如果夜郎君大人肯讓你跟着，那也是你的福氣。”婦人笑道。
“嘻嘻……”小女孩想到八年以後，可以一直跟夜郎君大人在一起，她的臉上便出現燦爛無比的笑靨。
……
“夜郎君大人，這是孃親剛燉好的梨子，她讓我來端給你。”
“嗯。”
“夜郎君大人，這是孃親剛煮好的茶，她讓我來端給你。”
“嗯。”
“夜郎君大人，這是茶兮剛從外面採的花，你看好看嘛？”
“嗯。”
“夜郎君大人，這是孃親剛爲你做好的披風，你看喜歡嘛？”
“嗯。”
帶着香氣的上午，小女孩的身影進進出出，掛在手腕處的鈴鐺一直歡快作響。
穿着深藍長衫的男人背倚着牀欄，靜靜翻閱手裡的書籍。
小女孩忙乎了一上午，終於沒什麼可忙的了，她便搬着凳子挪到夜郎君的身邊，水亮的瞳仁好奇而又專注的看着他。
修長的手指輕輕翻過一頁，夜郎君微微側頭，看着小女孩的眼睛問道：“看我做什麼？”
“茶兮要把夜郎君大人的樣子牢牢的記着啊，這樣等茶兮長大後，纔不至於跟夜郎君大人你擦肩而過。”
“傻。”夜郎君只說了這一個字。
在夜族，只憑氣息就可以確定身份。等這個小女孩長大，最基本的修行她不可能不會吧。
“嘻嘻……”小女孩像是得到了多大的誇讚，眼睛都笑成一條線。
……
*
晚風拂來，帶有淡淡溼意，茶兮微微擡起臉，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圓月漸漸消缺。
她的鼻子紅彤彤的，長長的睫毛也因淚水而黏在一起，天空不知從何時開始飄起了一層薄霧。
孤寂的夜，連霧也帶着沉重的嘆息。
她真的好難過……看到夜郎君大人的身邊，站着別的女子，她的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般……
不是不會有喜歡的人麼？夜郎君大人，他的追求，不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大麼？他怎麼可能會有心思，去喜歡一個人呢？
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
茶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轉過身大步離去。
“是我來晚了麼……夜郎君大人……”
空中獨留一絲呢喃。
如果，如果她早一點出來的話，如果她早一點找到夜郎君大人……
*
“說吧，那女孩是誰。”連翹將毛巾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便回到牀邊一副開堂問審的模樣。
“夜族的人，突然找到我的。”
“夜……”連翹想過很多種答案，就是沒想到這個，“她是夜族的啊？……那她，認出你了？”
“嗯。”肉肉點頭。
“那你們這一個月，都在做什麼呢？”
“這個說起來有點複雜，我後面再慢慢跟你說，倒是連翹，你可能要先陪我回一下夜族。”
“夜族？”不知道爲什麼，連翹聽到這個要求，她的臉上便忍不住浮現出一絲笑意，“你是說，你要帶我去夜族？”
“嗯，夜族可能……出事了。”
“……怎麼說。”連翹的笑容也退了去，她的表情略微嚴肅起來，不管怎麼說，肉肉也是夜族的人，這點她還是知道的。
“具體還不能確定，我只是擔心夜族會出事。所以我們還是先回去看看吧。”
“好，我沒問題。”
屋外傳來了敲門聲，是姑芸。
“連翹姑娘，你現在有空麼，能否來見一見少爺？”
“噢——好，我馬上去。”
“你們認識？”肉肉很自然的問道，突然停頓一下，“你怎麼會在上官家？”
“說來話長，以後慢慢說。”連翹拍了拍他的胸膛，站起身，“現在上官家的掌門可是我的朋友哦，嘿嘿。”
“那正好，我還有事要找他。”
“是麼？”
“是啊，不然你以爲我爲何要幫上官家趕走魔界的人？”
“那個什麼魔界的左護法，他可是我趕走的！”連翹開始居功。
“是是，全仰仗連翹女俠的風範，吾等都比不過。”肉肉像模像樣的抱拳道。
“行了，別貧了你！我去一趟，看他有什麼事兒。”連翹嬌嗔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走。
“等下，我跟你一起。”
“你的傷……”
“無礙。”
連翹和肉肉出來後，由姑芸帶着，他們去了之前的那個密室。
進去後，密室裡有上官允禮和上官三少兩個人。
“少俠，你怎麼親自來了，我本想明天去拜訪你，感謝你對上官家出手相助。”
上官允禮見肉肉也來了，他連忙說道。
“一點小傷，沒什麼事兒。”
“那就好。”上官允禮說到這裡的時候，才發現連翹扶着肉肉，他詫異道：“連翹，你認識這位少俠？”
“對啊，認識的，呵呵。”連翹笑了一聲。
“在下沐升，是沐家的人。”肉肉這話一出，可讓密室裡的上官允禮、上官三少以及姑芸都大吃一驚——這位少年的功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沒想到竟然是沐家的人……
不過又想起，沐家數百年一直都獨領風騷，如果是他家的人也不奇怪……看來，就算落魄了，也終歸是一代驅鬼大家。
“在下上官允禮，這位是在下的弟弟，上官燁。”
上官三少聞聲後對肉肉抱了抱拳。
“上官啊，你找我來有什麼事呢？”連翹忍不住問道。
“是這樣的，連翹，我這裡有兩樣東西，想請你保管。”
“什麼？”
上官允禮對姑芸點了點頭，姑芸便把桌上的東西拿起來，走到連翹的面前。
連翹接過來後，低頭一看，竟是武學秘籍。
“這……”
“這是除妖林家，和上官家的秘籍。林家被滅之時，秘籍是上官家的人從裡面盜出來的，但上官家從今天開始不會再除妖，而是專心致志研究兵器。所以，這兩本東西，我想請連翹姑娘收下。”
“你……給我？”連翹還是很震驚。火狐奈仙已所有人的性命做威脅，上官允禮都不肯交出的東西，居然給了她？而且還不是一本，是兩本！林家、上官家，這兩大世家的秘籍會讓多少除妖師眼饞啊，他竟然給了她……
“我想，連翹姑娘應該用得着。”上官允禮淡淡一笑：“沒事可以翻翻，也許哪天就用上了。”
“這可是你說的哦，你真的要給我？不反悔？”
“你可是我一等功臣啊，我不送你點東西怎麼行。”上官允禮打趣道。
“行！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收下！”連翹說着將秘籍一卷，本想塞袖子裡，又覺得麻煩，便把站在身旁的肉肉的衣袖拉了起來，把秘籍塞了進去。
其實她對除妖術還是蠻感興趣的，尤其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驅鬼和除妖是真的有共同之處。這下好了，秘籍到手，她可以好好研究。
“上官掌門。”一旁的肉肉突然開了口：“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問一問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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