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麼還在這裡?
錢小米愣了,好一會兒都沒能確信自己眼前所見。瞧她神色有異的蘇文才正想相問,下一刻她人已經離座跑了出去,他想叫也叫不住只得也急忙追上。
“蘭兒姐姐,真的是你!”錢小米穿過人羣障礙,一口氣衝到那人面前拉住對方的衣袖,忍不住驚喜交集喊道。
此刻她眼前所見之人,不是半年前出宮的明月軒姐妹蘭兒更有誰人,雖然對方打扮大變而又容顏憔悴,與昔日模樣甚爲不同,但觀其五官輪廓分明是同一個人無。
只是她不是應該已經隨家人還鄉嫁人了,怎麼還會在京城裡頭,而且短短時日便變得這個樣子,若不是當初在明月軒朝夕相處特別熟絡還真未必認得出來。
一身半舊荊釵布衣的蘭兒也沒想到竟會再次遇到錢小米,愣了好一會兒,才確信自己沒有做夢,頓時也是神色激動緊緊拉着她的手,臉上神情又驚又喜難以名狀。
“小米?真的是你,你怎麼出宮來了?天啊,沒料到竟會在這見到你。”竟會在宮外見到往日在明月軒裡的小姐妹,怎麼不令人有恍如隔世之感。
“我今日這是爲公主辦差,難得出來一趟。倒是姐姐,怎麼如今還留在京城,沒隨家人回家鄉?”錢小米看見蘭兒這模樣,驚喜之後更多的是惑,因爲瞧着她眼下的打扮顯然日子過得並不好。
蘭兒在宮中多年也略有積蓄,按常理而言斷不會只是離宮不過半年,就落得如此囊中羞澀的境地。尤其看她手上還拿着一個大包袱,可以看見裡面都是一些待洗的衣裳,心裡更是奇怪她眼下的生活不知如何,故而分外覺得蹊蹺。
蘭兒被她這一問,方纔因爲得見故人的喜悅之情瞬間在臉上消失殆盡,換上的是一種閃爍不定的神情。
“我——--——我沒回家鄉——”欲言又止地話語顯然有難言之隱。連帶眼神也似不敢看着錢小米。
“你們姐妹難得重逢。這裡人多不是說話地地方。不如先坐下來。再慢慢說不遲。”蘇文才和蘭兒也是舊識。見她此時像是有不便之處。便提議們找個安靜地方再行敘舊。
“還是不要了。我——我還有別地事情---——”蘭兒聽蘇文才如此提議。忽然便急着想走。倒是錢小米手急眼快拉着不放。
“姐姐別急着走。我們姐妹難得在宮外遇上。難道你就不想我們聚一聚。姐姐別託辭了。左右也不會怎麼礙事。大不了待會有什麼事妹妹都幫姐姐擔待着。”她這副逃避地反應明顯有蹊蹺。錢小米和她當日相處時日雖不久。但也感念她地照顧之恩。如今看見她似乎過得並不怎麼好。當然想着能幫則幫。
錢小米是鐵了心要留住蘭兒。正想不由分說拉着她去找個清靜地方說說體己話。突然就有幾個濃妝豔抹地婦人走了過來。她們走近打量了錢小米他們幾眼。眼光多是落在一身體面打扮地蘇文才身上。這纔回過頭對蘭兒露出一副很不屑地神情。
“喲。我說方纔在背後怎麼看着這般眼熟。原來是我們從皇宮裡出來地蘭姐姐。今兒個難道又遇着貴人了。也是。從宮裡出來地人就是不一樣。能說會道又懂禮數。合着就是讓官人們瞧着喜歡。我們這些沒見過世面地清白人家就是比不上。”其中一個看着臉尖眼小地青年婦人首先熱嘲冷諷。便好似蘭兒做了什麼見不得人地事情讓她們遇見了。
“可不是,這不前腳才從李大人的院子出來,沒幾天又找到新貴人了,真是手腳麻利。”另一個身材壯實的婦人也笑得鄙夷跟着起鬨。
“不是,各位姐姐誤會了,她們是我以前在宮裡頭的舊識,剛好今天遇見而已。”蘭兒也不知怎麼了,被她們這一說連頭也低了幾分,趕緊澄清。
“舊識?莫不是舊相好吧,哦,原來在宮裡頭就不是個省事地主,怪不得一出來就能做出這般不要臉面的事情,都是有根由的。”另一個整個刻薄相的婦人聽了蘭兒的分辨,卻是更加自作推測道。
這幾個婦人說的話十分難聽令錢小米聽着又是氣憤又是一頭霧水,但更讓她奇怪的是蘭兒地態度,怎麼看都像是理虧於人的做派。然而不管怎麼樣看着有人欺負自個姐妹,錢小米可是一萬個不同意,當即一馬當先擋在前面,板着臉給蘭兒撐腰。
“哪兒來的一羣潑婦,蘭兒姐姐做了什麼要輪到你們這些長舌婦多嘴,有這時間說三道四趕緊回去看好
的男人,沒的一不留神被狐狸精勾了魂去回頭休了就抱着一起哭吧。”真是一羣討厭地鄙婦人,連她同是女人看着都覺得受不了。
“你——你這死浪蹄子敢罵我們,不知死活,讓你看看老孃的手段。”那幾個婦人沒料到錢小米看着嬌小玲瓏卻是個小辣椒,頓時氣炸了也顧周圍人來人往,就想使出“扯頭髮抓臉”等慣常手段圍攻她。
“幹嘛,說不過還想打人啊,我不怕你們地。”糟糕,雙方對罵她還有幾分底氣,但論到這等潑婦打架的手段她可不是對手。錢小米一看她們來勢洶洶,馬上躲在蘇文才後面,險險避過她們地毒手。
“誰敢撒野!你們幾個胡攪蠻纏,是不是想我喚來捕快,將生事之人都捉起來。”蘇文才一見情況不妙,一步上前擋在錢小米二人面前,厲聲喝道。蘇文才雖然只是御膳房裡頭的一個小小採辦,但畢竟是在宮裡頭辦差地人,這一擺起架子還真有幾分壓得住場面的氣勢。
若是尋常男子這幾個撒潑慣了的婦人還不把他放在眼裡,但念及錢小米他們既是蘭兒在宮裡頭的舊識,也摸不準他們是什麼來頭,被蘇文才這一喝氣焰頓時消了大半,也不敢亂來。
“哼,算你走運,以後別再被讓老孃遇到,不然有你好看。”那幾個婦人見情勢不利於己方,也不與錢小米等糾纏,恨恨的擱下句狠話就灰溜溜的走人了。
“切,一羣欺軟怕硬的小人,有種和我理論。”錢小米在蘇文才身後看着她們敗走,禁不住罵上幾句。
卻說蘭兒被她們這一鬧,越發的神情黯淡,眼角一片泛紅竟是委屈想哭一般,嚇得錢小米慌了手腳趕緊安慰。
“姐姐別傷心,無知婦孺哪兒都有,別聽她們胡言亂語傷了心神。”
誰知錢小米這一說,蘭兒的眼淚直接就落了下來,以袖掩面語氣嗚咽道。“她們沒說錯——都是我的不是——是我做了失了臉面的事兒——”這不才含含糊糊說了幾個字便難以繼續下去。
看來這事真是別有內情,錢小米一看她這模樣知道她離宮這些日子真的發生了不少事情,連哄帶勸帶着她找了一處較安靜的攤子坐下,這才慢慢問出情由。
起初蘭兒還是不太願意說起她這半年來的境遇,但在錢小米的一再勸說下,最後還是一一道來,卻是令錢小米二人聽了替她大感不平。
原來當日蘭兒即將出宮時家人來見她,說是幫她在京城已尋了一處人家,對方是一個有些年紀的瘸腳小販。念着自己年歲不少也很難找到好人家,蘭兒只好帶着這些年攢下的嫁妝,在離宮幾天後匆匆嫁了人。本來蘭兒以爲嫁了人後雖然日子清苦一些,但總是有了依靠也沒什麼不滿,一心一意守着小家想當個賢妻良母。誰知道丈夫之前之所以一直沒能娶上媳婦,原來不但因爲瘸腿之故而且更因爲他是個人盡皆知的賭徒,只是蘭兒的家人不是本地人又急着爲她尋婆家被騙不知道而已。結果她才嫁過去沒多久,便被輸光了帶去的嫁妝,後來竟然還被拿去抵債,最後被一個李姓小官贖去當了外室,正是收在之前那幾個婦人住着的小巷裡。
外室,俗稱別宅婦,是連妾侍都夠不上的身份,更不會被夫家的家族承認。也只有那些懼怕家中悍婦,但又賊心不死的好色之徒,纔會在外面置辦一處居所金屋藏嬌,但這對女方卻是半點保障也沒有,一旦被遺棄便會落得比尋常小妾更悲慘的下場,所以也只要實在沒有別的出路的女子纔會接受這等對待。按這世界的禮教觀念,外室因爲不是名正言順的小妾,故而也更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和認可,更被鄙夷爲“芶合”之輩。所以當蘭兒被“夫家”的主母發現並被上門教訓的時候,那李姓小官不但不敢阻攔,在事後更乾脆遺棄了她,如今蘭兒只能靠給別人漿洗衣服做些針線活勉強維持生活。
“他們真是太過份了,怎麼能將姐姐你當貨物似的買賣,這兩個不要臉的臭男人,真是氣死我了。”聽到這裡,錢小米已經爲蘭兒的遭遇深感悲憤,恨不得跑出暴打那兩個狗男人一頓爲蘭兒出氣。
天啊,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難道她們這些離宮宮女就活該比別人多受罪。
不行,她不能再眼睜睜的看着這樣的事情發生。(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