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爺爺的手掌剛與面具人相接,內息外吐之際,後背就猛然遭受渾天成的奮力一擊!
只聽“嘭”的一聲巨響,太爺爺後背上處的道袍立時被震碎,片片爛衣屑四處紛飛,太爺爺嘴角處暗紅溢出,隱隱已沾染上長鬚。
這一個變故不但讓太爺爺措手不及,也讓所有人都瞬間愕然!
老爸首先反應過來,斷喝一聲道:“混賬!”舌綻春雷之際,老爸斜步挪身,兩臂暴長,伸手就去抓渾天成的後頸。
陰極天竟似是料到老爸的動作,老爸身形剛一動,陰極天也便動了,也是斜步挪身,兩臂暴長,伸手就去抓老爸的後頸。
那動作與老爸的動作如出一轍,不論是角度還是速度還是招式全都一模一樣,簡直像是一個人對着鏡子在演練!
這樣一來,老爸固然能抓住渾天成的脖子,但是陰極天也會在老爸抓住渾天成脖子的同時抓住老爸的脖子。
所以,老爸只能放棄攻擊渾天成,回身救己。
老爸急速擰腰,本來斜向而趨的身子嗖的扭轉過來,兩條腿交替橫掃,勢如流星一落,滾滾而向陰極天。
這正是六相全功身法中的“撕雲裂”!
陰極天雙腿微曲,猛的蹬地而起,身子隨即後仰着拔向半空,看似去勢激烈,但竟輕飄飄折腰盪開,然後如一片被風脫動的落葉般,無聲無息地接觸大地。
“縱扶搖!”老爸陰沉地看着陰極天,道:“你會六相全功!”
“會的人多了。”陰極天淡然道:“你要知道,你現在的對手是我。你若亂了,必敗無疑!你若敗了,你們兩人再無勝算。”
老爸默然,因爲陰極天說得沒錯。
老爸臉上的汗珠溢出出來,一滴,兩滴,雖然很細微,卻滴滴晶瑩。
那不是累出來的,而是緊張出來的。
爲了太爺爺的安危而緊張出來的。
但現在,他只能選擇不動聲色,繼續與陰極天對峙,否則,就真的一敗塗地了。
老爸和陰極天對戰的過程看似繁瑣,但其實卻極快,極短。
這個時候,渾天成的手掌只不過剛剛離開太爺爺的後背而已,太爺爺被這一掌激的氣息頓窒,過了一息,他才驀然大吼一聲:“鼠輩敢爾!”
只聽面具人放聲大笑,身形忽左忽右,忽前忽後,如一隻灰色的蝴蝶般,翩翩飛舞,不着痕跡。
在一陣錯亂的飛光掠影中,太爺爺那高大魁梧的身軀忽然像地基鬆動的石柱,猛地被撼動,然後搖搖欲墜。
太爺爺落下風了!
剛纔,渾天成那一掌結結實實地打在了太爺爺的後背上。
如果放在平時,在一般情況下,僅僅是太爺爺和渾天成對敵,就算太爺爺站着不動,白白地挨渾天成一掌,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
畢竟兩個人的功力相差了一大截,太爺爺就像一塊堅硬的石頭,渾天成則是一塊合格的磚頭,石頭不動,拿磚頭去敲,依然是磚頭爛掉。
可剛纔卻不是那樣。
剛纔的情況是太爺爺拼盡全力與面具人生死相鬥,太爺爺的力量幾乎全用來攻擊,沒有留下多少用來防禦。
而且,在與面具人相拼的時候,太爺爺功力盡吐,尚未迴轉,其身體就從一塊堅硬的石頭變成了普普通通的磚頭,甚至是瓦片!
渾天成趁此間隙突然對太爺爺下手,太爺爺必定受傷!
在渾天成擊中太爺爺的一剎那,我的慧眼甚至直觀地看見太爺爺周身布控的“魂甲”在瞬間暗淡了一層!
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在太爺爺受傷的情況下,面具人便採取了遊斗的做法,他與太爺爺一觸即分,行動如風,一飄而走,迅即又鬼魅般欺近,完全是耗費太爺爺的體力。
渾天成則在一旁窺伺,右手五指分開,輕快地動彈着,竟似乎握太爺爺周身大穴。
太爺爺已然暴怒,忽然長嘯一聲,將手一揮,但見其袍神中有白光一閃,倏忽間便襲上渾天成的胸口!
渾天成萬不料太爺爺與面具人殊死搏鬥之際,還能顧及自己,再加上他距離太爺爺不近,因此根本不提防太爺爺暴然發難,等到白光激射而出時,渾天成駭然而逃,卻哪裡躲得過去!只聽他悶哼一聲,往後便倒!
倒地時,我看見渾天成的胸口竟似塌陷了一個洞!
渾天成天生奇骨,堅硬無匹,但卻受不住太爺爺盛怒時的一拂之力,太爺爺的功力着實令人駭然!
在渾天成倒地的同一時間,半空中鬼哭狼嚎的那隻三足怪鳥,騰飛一陣後,終於也往下俯衝,撲到了湖面上。
這隻三足怪鳥的模樣實在太過詭異,其大如雕,遍體黑毛,狀如烏鴉,卻生就三足,一前兩後,更兼嘴角淌血,飛舞時,如黑風亂竄,驟然現身於黑夜之中,讓人一睹之下,有說不出的驚恐駭然!
難道是血金烏?
我的腦海裡一下子蹦出了這個想法。
隨即,大何莊的一系列事情涌上心頭,血金烏之宮,這個神秘的邪教,難道也要在此地現身,橫插一腳嗎?
我憂心忡忡地想着,只見那三足怪鳥旁若無人地撲向湖面,將三足插入湖水中,雙翅猛扇。
平靜的湖面上頓時浪花四濺,黑水翻滾。
緊接着,水波四散而開,竟有一個龐然大物猛地浮出水面,只聽得吱然一聲,那龐然大物昂頭向天,一張血盆之口豁然而開,一道紅芒乍現,匹練似的飛出,如滿弓射出去的一隻利箭,迅猛無比地刺向那三足怪鳥。
那三足怪鳥鬼叫一聲,翻滾而走,紅芒落空,又被那龐然大物收回血口,怪鳥則停滯空中,兩道鬼火似的碧綠邪眼死死地盯着湖面上浮動的龐然大物,那龐然大物也死死地盯着三足怪鳥,兩相對峙起來。
我這才發現,那湖面上浮動的龐然大物竟是隻老鼠!
一隻頭似水桶,目似碗口大小的碩鼠!
它的頭頂清晰地烙着幾片花痕!
又是花瓣痕跡!
我剛瞟了一眼那花痕,就看見面具人的手拂向太爺爺的肩頭。
太爺爺受渾天成的偷襲,本有暗傷,身體速度已不如從前,卻又不顧危險,飛出拂塵重傷渾天成,這無疑又慢了自己的速度,放鬆了自己的防禦,面具人何等狡猾,趁機襲擊,所以一拂即中!
面具人的手指拂中太爺爺的肩傷,太爺爺的手臂就像脫臼似的垂了下去。
面具人的手指如快馬掄蹄,一路飛點,剎那間遍擊太爺爺周身十八處大穴!
這手法十分熟悉,不用多想,正是六相全功中的手法—“行雲佛”!
太爺爺要穴盡封,血氣不行,立在當地,一動不動,臉上只是驚愕,他喃喃道:“行雲佛,你怎麼會行雲佛,你究竟是誰?”
從渾天成偷襲太爺爺,到老爸與陰極天動手,到三足怪鳥襲擊湖中碩鼠,再到面具人使出“行雲佛”,太爺爺被制,這整個過程像是排練好的節目似的,一氣呵成,須臾結束。
觀看者目不暇接,直到結束時纔有反應。
這反應有驚訝、有不解、有恐慌、有憤怒……
因爲這須臾之間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多得讓人有些承受不過來。
渾天成爲什麼會臨陣反戈,偷襲太爺爺?
陰極天究竟是誰,他爲什麼會六相全功?
三足怪鳥是什麼東西,爲什麼會突然出現?
湖中怎麼會藏着一直巨大的烙花大鼠?它和之前出現的小老鼠有什麼聯繫?三足怪鳥又爲何襲擊它?
這一切,自然沒有人去解釋。
此時此刻此境,彷彿也不需要什麼解釋。
或許應該有一種解釋,叫做——出現即合理。
此時的老爸和陰極天依然對峙,誰都沒有動。
老爸的涵養一項很深,現在雖然情勢危急,但他還是忍住心性,沒有慌亂。
這一點,已經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了。
我現在慌得恨不得把繩子咬斷,然後衝上去幫忙。
看着自己的親人遭難,卻無能爲力,這痛苦實在折磨人。
我不能動,華明卻動了。
他忽然飛奔向渾天成,邊跑邊咆哮道:“你這個無恥小人,丟我們的人,老子要廢了你個混蛋!”
陳弘生和紫冠道人緊隨其後,大頭、胖子、短髮女、丁小仙等人也跑了過去。
大頭還叫道:“華明,先別下手!”
華明怒道:“老子不下手,老子下腳!”
華明很快奔到渾天成面前,剛要上去踢上一記,腳伸到半空,卻忽然止住了,他慢慢收回腳,扭過頭,一張臉憤怒地竟有些扭曲,他死死地盯着衝過來的一羣人中的某個,嘴裡嘶聲叫道:“蟲子、九冥鬼蟲,是丁小仙你這個賤人!”
我愣了一下,然後瞬間醒悟,渾天成臨陣倒戈,是因爲受了九冥鬼蟲的控制!
就像之前華明和陳弘生對我下手那樣!
又是丁小仙!
她究竟要做什麼?
丁小仙聽見華明的話,立即停住了腳步,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陳弘生和紫冠道人對視一眼,然後大喝一聲,齊齊朝丁小仙撲去。
丁小仙似乎早有防備般,飛身而退,躲過陳弘生和紫冠道人的攻擊,嘴裡“咯咯”笑道:“喲,你們這是做什麼?一個大男人,一個老道士,對人家動手動腳的,沒羞沒臊,也不怕人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