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着子一愣,隨即目光又投向陳天默,道:“你是說陳天默一直在用功力,抵抗着宮主強加給這法陣的反噬力量?”
我冷笑道:“你以爲我天默公是何等樣人!”
無着子和血玲瓏看不出天默公在這陣法裡暗中做的手腳,但是我看出來了。
天眼得,而餘法失。
擁有了天眼之後,夜眼、慧眼、法眼、靈眼全都不會再存在了。
但是,夜眼相暗,慧眼相神,法眼相邪,靈眼相氣,俱在天眼之中可以體現。
正所謂一法會,而萬法具,正是如此!
天眼作爲五大目法中的終極所在,一旦修成,便可融會其餘四大目法。
單憑此法,可視黑夜如白晝,可水下開目,可相神相邪,可相氣相道!
左目中迸發日光,右目中迸發月芒,日月當空照,萬物不可遁。
這就是天眼!
神目如電!
天眼相道,道爲大勢,連大勢都看得出來,這陣法的走向只是小勢,我如何看不出來?
既然看出來了,想毀掉這命術大陣,也非難事。
此陣之勢,周九環繞,本爲陽數之最,卻加一術引,泄其陽,而補其陰,這九數之中,西北之三爲陽,西南之三爲陰,東南之三爲陽,東北之三爲陰,正中術引子陰陽合濟,共護其中的禁錮。
陣中的陰力、陽力,都是血玲瓏以符咒激發出來的,且是隱符,若是尋常,我以肉眼、夜眼、慧眼、法眼、靈眼都看不到,但是在天眼之下,卻歷歷在目。
九座石柱,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內或外,隱符漂移不定,莫可名狀,我以天眼環視周遭,暗調陰極、陽罡之氣,逐一將其消除!
只不過數息功夫,九處隱符已經全然消散。
“簌簌……”
一陣微弱的聲音驟然響起,陰陽轉象乾坤再造大法陣中的九座石柱幾乎在同時,悉數崩塌。
以極小的聲勢,灰飛煙滅。
而血無涯和陳丹聰的禁錮,毫髮無損。
江靈和邵如昕都嚇了一跳,茫然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無着子則是驚得渾身發抖,顫聲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因爲我剛纔根本就沒有動。
一動不動之間,僅憑目法,便將這命術大法陣破解,若非親眼目睹,實在是難以相信。
只是他們不知道,我剛剛開啓天眼,目法之運用,並不精純,所作所爲,多是事倍功半,功力耗損極其嚴重!
也算是暗中吃悶虧吧。
但,一切術法,也都是由生到熟,吃虧是福。
既然破了命術大陣,接下來,就是那禁錮了。
我往陳丹聰和血無涯所在的禁錮之像走去。
“好一個陳元方!”
我剛邁了一步,便聽見有人喝了一聲,循聲看時,只見一道人影飄忽而至,竟是血玲瓏!
“宮主……”
無着子匍匐在地,聲音不男不女,如泣如訴道:“無着子無能,讓陳元方毀了法陣……”
“你起來,不關你的事,是我的錯。”血玲瓏不慌不忙,眼睛只是盯着天默公,也看不出悲喜憂懼,風采依舊無雙,口中淡然道:“我看錯了陳天默,也小看了陳元方。陳元方這種人,就算是死了也要碎屍萬段,絕不給他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和希望。”
“你好毒!”我冷笑道:“容顏無雙,蛇蠍心腸!”
血玲瓏走到了無着子身旁,江靈和邵如昕都到了我的身後,天默公也在近旁,血玲瓏就這麼站着,依舊是盯着天默公巋然不動的身姿,也不再繼續前行。
我急忙環顧四周,卻未看見老爸的身影。
“在找陳弘道嗎?”血玲瓏突然將目光掃向我,笑道:“恐怕他回不來了。”
“你把他怎麼了!”我心中一慌,厲聲喝問。
“沒有怎麼樣。”血玲瓏道:“陳弘道畢竟是陳弘道,你是他的兒子,他的本事,你難道不清楚嗎?六相全功,修行到了極致,萬法相通,一力降十會,我殺不了他,他也殺不了我,只是這血金烏之宮的總舵,畢竟還是我的地盤,引開他,對我來說不算難事。”
我一直緊緊盯着血玲瓏,她說話的時候,任何一個細節都沒有逃脫我的眼睛,我知道她沒有說謊,老爸應該確實只是在這總舵之中迷失了,暫時並無危險。
血玲瓏一笑,道:“陳元方,你雙目之中的光芒似乎有些異樣,本宮活了這麼多年,也見過太多術界的高人,有開夜眼者,有開慧眼者,有開法眼者,也有開靈眼者,你和他們的都不一樣,莫非你的是天眼?”
我稍稍有些驚詫,一瞥之間,就能判斷出我的目法並非其他,乃是天眼,這份鑑別力,雖非相門,卻也得自年壽,我略一頓,道:“血宮主好眼力!若非天眼,也不能破了你的命術大法陣!”
“好,好,好!”血玲瓏道:“倒是本宮無意中成就了你!”
“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我道:“世上之事,本來如此,這便是緣法,也是天意。”
血玲瓏道:“不管是緣法也好,天意也罷,陳元方,今日之事,恐怕你我之間,不能善終了。”
我冷冷道:“血金烏之宮與麻衣陳家數百年恩怨,即便是不能善終,也該在今日做個了結了!”
血玲瓏道:“說起來,陳天默、陳天佑、陳弘道、陳元方,你們祖孫四輩三代人,齊聚於此,也算是你們陳家以衆凌寡,欺負我這個孤家婦人。”
我道:“這裡是你的巢穴,你手下九大長老,還有百餘名徒衆助紂爲虐,這個閔何用,又心甘情願爲你驅馳,你也算是個孤家婦人?你的年歲恐怕比我們三代人加起來還要大吧?我們就算一起對付你,也頂多算是以小搏大!”
“咯咯……”血玲瓏嫣然一笑,眼波流露之際,真是有說不出的風情萬種,江靈和邵如昕也都算是世上少見的佳麗,但是在眼前與血玲瓏一比,便黯然失色了。
只聽血玲瓏笑道:“陳元方,都說你伶牙俐齒,口若懸河,一根舌頭,三寸不爛,天下無敵,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恐怕不僅僅是口才厲害。”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血玲瓏,我天眼已開,你還有勝算嗎?”
血玲瓏卻似並不在意,逡巡迴顧,然後道:“陳元方,本宮也不與你鬥嘴,不管你有多厲害,只要本宮拿不到天書,你也休想!”
“是麼?”
“當然。”血玲瓏突然伸直了手臂,右掌攤開,五指似要捏訣。
我臉色一變,道:“血玲瓏,你要幹什麼?”
血玲瓏道:“如果本宮得不到天書,那本宮就毀了它。”
說話間,血玲瓏屈指一彈,一道黃色符紙直奔禁錮之像!速度之快,驚世駭俗!
我要以身動攔阻,根本是來不及了,當下只能是目視那符紙,兩道三魂之力迸射而出!
但是在三魂之力迸發這一刻,我突然警覺,自己好像是上當了!
這是個陷阱!
我急忙將三魂之力回撤,但是那黃色紙符竟然調轉方向,迎着我的三魂之力而來,剎那間便即相觸,但聽“啪”的一聲輕響,那符紙自燃成灰,於空中化作無形。
但也就是在這一剎那間,“轟”的一聲悶響,自禁錮之像那邊傳來,我急忙看時,只見血無涯、陳丹聰的屍身正在緩緩扭轉下沉!
瞬時間,我已經明白過來,陳丹聰和血無涯這禁錮之像下面是活動的,是可以移動的,而剛纔血玲瓏打出來的那一張符紙,正是要以破壞爲誘因,做禁錮之像移動的觸發點。
血玲瓏出手突然,事先又說是要毀了禁錮之像,所以一打出來符紙,我就下意識地去破壞,未加細辨,沒想到正中了血玲瓏的計謀。
眼看那禁錮之像就要完全沉下去,我飛身直撲,但血玲瓏也已經過來了。
在打出符紙的那一剎,血玲瓏就已經飛奔而來。
我還未到禁錮之像,血玲瓏便已經擋在我的身前,雙手十指,接連彈射,一道又一道的無形隱符,恍若氣流波動,接二連三,朝我裹卷而來!
天眼!
我無暇以魂力逐一破符,而是激發天眼之力,日光月芒,輪番掃過十道隱符,一抹抹耀眼的光芒閃過,十道隱符已經被全然擊潰!
血玲瓏騰挪在空中的身子猛然一顫,直挺挺跌了下去,重重落在地上之後,又往後接連趔趄了十餘步,才站穩。
“天眼,果然厲害!修爲已不在半聖之下,咳咳……”血玲瓏想要苦笑,卻忍不住連連乾咳起來。
我則收氣斂神,緩緩落地,目視血玲瓏,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血玲瓏臉色慘白如紙,毫無血氣,容顏之美,也大打折扣,但是她的嘴角卻溢出了一絲微笑,道:“陳元方,饒你奸似鬼,也要喝本宮的洗腳水!”
我回頭看那禁錮之像,還在下沉,雖然速度緩慢,但是依照眼前這態勢,過不了半刻,這禁錮之像便要全部墜入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