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廳堂下得廚房
整個夜裡,陸辰希一時清醒一時迷糊。但他很清楚地記得,一直有人拉着他的手,抱着他,把那條不大的毯子給他蓋了又蓋。
第二天大太陽,紅紅暖暖的陽光從窗子射進來,映着炕上毛毯裡依偎在一起的兩人,很是好看。
下炕的時候葉謙無意間發現陸辰希腳腫了,問了半天才問出實話,原來昨天他背陸雪梅下山時崴了一下。把那雙熟悉的腳捧在手裡,葉謙小心翼翼地轉動,“疼嗎?”
陸辰希呲牙咧嘴,卻仍是搖頭。
葉謙無奈地笑,“看來是很疼,不過沒傷着骨頭,回去擦點兒藥油。”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失落:“我又讓你失望了吧?你腳傷了,我居然現在才知道。”
陸辰希哭笑不得,“……真拿你沒辦法,我都說了我要的不是這個。”但是,能有一個人無時無刻關心着自己,卻也求之不得。陸辰希心裡帶着小小的希冀和溫暖,都有些忍不住要笑出來了,怕葉謙看到,於是趕緊下地。
可他剛一動,整個人就被葉謙撈住,那人蹭着他的耳垂,“腳都扭了,不許亂動。”
陸雪梅聽到外面有動靜纔敢出來,知道陸辰希腳扭了看了看,沒大問題,養兩天就行。
陽光無比的好,不過幾個小時,大雨洗刷過的土路被曬得半乾,走上去鬆鬆軟軟,十分舒服。三人衣着奇特地上了路,尤其是葉謙,身上的行頭可以直接下地幹活,腳上卻是一雙價格不菲的休閒鞋,當然,這種小地方也沒人能看出來。
陸雪梅走在前面,葉謙揹着陸辰希在後面慢悠悠跟着,保持着一定的距離。他現在心情特別好,揹着心愛的人走在鄉間小路上,曬着太陽……
絕對不會有人比他更幸福。
陸辰希抱着葉謙的脖子,胸口正貼着他的後心,兩人的心跳一下一下的,昭示着對方與你同在。果然換個環境心境也不一樣了,趴在他背上的滿足和安慰,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太陽一曬,人就容易犯困,再者昨晚沒睡好,陸辰希便不由自主地將腦袋枕在葉謙的肩上。
葉謙扭頭,那張半睡半醒的臉在眼前放大,迷人的五官,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想到以後的一輩子都能跟這個人在一起,真的……此生此際,不會再有其他心願了。
想着想着葉謙就高興地顛兒了起來,正犯迷糊的陸辰希在他身上晃啊晃,頭一點一點,來來回回在他臉上摩擦。葉謙掩不住臉上的笑,惡趣味似地享受着。
到底這麼睡不舒服,陸辰希被晃醒了,看着葉謙意猶未盡的笑容,問:“怎麼了?”
葉謙笑意連連,“我還問你怎麼了呢。在我臉上蹭,搞得跟想親我似的。”
陸辰希徹底無語,“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辰希,”沉默半晌,又走了一段,葉謙叫道。
“嗯?”
“你又輕了,回去我得好好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我有說過要跟你回去嗎?”
葉謙鬱卒,咬牙切齒地不說話,心裡卻想:不回也得回。
回到鎮上,到停車場上了陸雪梅的車,葉謙以他們倆都累了爲由,堅持自己開。陸雪梅本來怕他不認識路,後來發現,葉謙這傢伙走過一遍就不忘,根本不用自己指。
這天正好是週末,王菁也在家,看到這三個打扮奇怪的人驚訝的不知說什麼好。當然,最驚訝最激動的,還是葉謙跟着陸辰希一起空降。
陸雪梅熬上薑湯,然後拿出藥油,葉謙自然主動要求親自給陸辰希擦。於是,王菁看着天王巨星保姆似的給陸辰希腳上擦藥的畫面,震驚地不能自已。
陸雪梅說做飯,葉謙又攔住了,叫她跟陸辰希去休息,自己做,只要大家要求不高,他肯定能整治出一桌像樣的飯菜。葉謙此時很有主人翁意識,一點兒不客氣地進了廚房,陸雪梅和女兒面面相覷,只好由着他。陸辰希卻是一臉無奈,葉謙想什麼,他最清楚不過了。
想要從他家人下手搞定他,這種追人的方法,還真停留在學齡前。
正想着王菁突然湊了過來,趴在陸辰希耳邊小聲嘀咕:“舅舅,我是不是應該把他叫舅媽?”
陸辰希一怔,笑了,“他願意的話你就叫吧。”
王菁撇撇嘴,“那我可不敢……”
“他現在得巴結你知道嗎?”
“那你是原諒他了?”王菁笑嘻嘻的,裝出無辜好奇狀,繼續三八。
陸辰希頓了頓,收住笑容,“菁菁,如果有人這樣對你,你會怎麼辦?”
“這麼好的人,我肯定得上趕着要!”
“那如果他以前傷害過你呢?傷你傷得很深,以後……說不定還會繼續出現問題?”
“傷得很深……”王菁一臉嚴肅,“我沒被傷過,不知道。”
陸辰希一想也是,這種問題問孩子,真是病急亂投醫。
“不過啊,”王菁又笑了,“舅舅你不知道力的相互作用嗎?他傷你很深,自己肯定也被傷得很深,這是兩敗俱傷啊!至於以後,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事想那麼多幹啥?說不定有一天地球突然毀滅了,得,你現在做什麼都是白做!舅舅,你太敏感了,這樣不好。”
王菁一本正經跟老學究說教似的,陸辰希雖然沒說什麼,但也發現了,跟王菁聊天,總能聽到一些想都不曾想的理論。乍聽之下似乎是歪理,可仔細細想想,可不就是那麼回事。
王菁又蹦躂到廚房,看着葉謙圍着圍裙忙碌的背影,一陣陣感動和敬佩,“嗨!”
葉謙一回頭,見小姑娘衝他招手笑,便說:“彆着急,飯馬上好了!”
王菁更是感動的無以復加,天王啊!葉謙啊!大腕啊!正給她做飯呢!
於是她笑得更賣力,“那個……我能叫你舅媽嗎?”
葉謙手一頓,眉毛抽了抽,“能,能……你隨便叫。”
“那就好!我舅舅說了,只要你同意我就能叫!”
王菁歡樂地跑了,葉謙仔細分析了她的話,是不是代表……陸辰希已經……原諒他了?想到這裡,葉謙樂不可支,把鏟子揮得有模有樣。別說叫舅媽了,讓他下嫁他他也願意!反正陸辰希孩子都給他生了倆,牀上的位置,還不明擺着呢!
葉謙家庭主夫似地把飯菜擺上桌,給每個人盛好米飯和湯,筷子勺子都擺好。
“我手藝不好,大家將就吃。不知道姐姐和菁菁是什麼口味,但是辰希暫時不能吃太辛辣的東西,所以味道做得比較淡。剛纔也忘了問大家想吃什麼,就做了幾個辰希喜歡吃的菜,有不和口味的地方跟我說,我肯定改!”
一套話說下來,媳婦見家長似的,戰戰兢兢,如坐鍼氈,如履薄冰。
陸雪梅趕緊說都是一家人別客氣,反而是他第一次來就進廚房,自己招呼不周。
葉謙又說了,既然都是一家人,誰進廚房都一樣,沒什麼招呼不周。
王菁也說是啊是啊,客套話什麼的最討厭了。
陸辰希頓時發覺,只有自己被排除在外了。
陸雪梅家菜挺多,倒讓葉謙很有發揮的空間。清燉排骨平菇,清蒸魚,特地調了個醬汁,玉米百合,芹菜炒魷魚。顏色不花哨,但聞起來清香陣陣,讓人食指大動。
葉謙主動給大家夾菜,將一塊最肥美的魚肉夾在陸辰希碗裡,“你那次不是說我蒸的魚有點兒鹹,腥味也去得不夠麼?現在嚐嚐,應該好了很多。還有這個芹菜炒魷魚,是我發現的新做法,咱們原來總是爆炒,那樣不好,魷魚的營養都沒了。昨天沒好好休息,今天要吃多一點兒,啊?”
陸辰希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碗,心裡五味雜陳。葉謙以前從來不進廚房,可現在廚藝越來越好,很多複雜的菜式也會做;自己不過是隨便說了句魚鹹,他就記在了心裡;鍾麗莎不說他還不覺得,現在想來,葉謙近來真的很少應酬聚會。讓一個最重朋友的人這麼做,是下多大的決心?那個在家裡等他的人,得有多重要?
其實王菁說的對,力是相互的,跟自己這樣的人在一起,葉謙……也很不容易。
之前就想過要改一改自己的性格,如果兩個人一起努力的話,會更容易的吧?
“辰希你怎麼不吃?”
被葉謙打斷了思緒,陸辰希一怔,突然放下筷子,起身進了屋。葉謙自然跟了進去,留下陸雪梅母女一臉的疑惑。
其實陸辰希……就是在等葉謙進來。
“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還是不想吃?還是……我又惹你生氣了?”
“我是那種很容易生氣的人嗎?”
葉謙乾笑兩聲,在陸辰希旁邊坐下,其實有時候……還挺是的。
“葉謙,我覺得你一直在用跟女人的相處方式跟我相處。雖說男女平等,但畢竟生理心理不同,兩個男人在一起,那一套是行不通的。當然,我自己也有很多問題,我會努力去改,所以我希望你也……我們不只是兩個人的事,還有孩子,我們不能因爲自己的問題傷害到孩子的未來……”
葉謙突然覺得腦袋暈暈的,這話……這話的意思是……
每到這個時候葉謙都很笨,陸辰希懂的。於是他笑了,“我想了很久,如果我們一定要在一起的話,就一同爲了對方,做一些改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