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爲什麼會給你那麼多錢？”
車上，塞琳娜抽出嶄新的鈔票，對着光線一張張地查驗着。
萊恩目視前方：“你爲什麼有那麼多問題？”
“因爲我不瞭解你啊。”塞琳娜理直氣壯。
從離開韋恩莊園開始，她的問題幾乎就沒停過。
萊恩起初想不明白，但後來也慢慢地理解了。
他不是孩子，塞琳娜卻是貨真價實的孩子。
也許她比同齡人成熟一些，但骨子裡的閱歷缺乏是不可更改的。
她會因爲害怕而跟在萊恩身邊，但萊恩畢竟不是真正的血腥屠夫、殺人狂魔，加上昨天晚上的光，她膽子大一點也沒什麼稀奇的。???
再則，孩子總是對世界充滿好奇。
想到這些之後，萊恩就心平氣和了許多。
“因爲我給他們的線索，我對布魯斯說的話，以及我的存在本身，都很值錢。”他言簡意賅地回答道。
塞琳娜放下鈔票，轉頭訝異地道：“你真的有兇手的線索？”
“不僅有，我還知道動手的誰，也知道是誰策劃主使。”
“可我沒看到你啊。”
“誰告訴你非要在現場才知道是誰？”萊恩瞥了她一眼。
塞琳娜沉默了一會兒，升起車窗，小聲道：“其實我沒看清楚那個人的長相。”
“不重要。”
“對，現在當然不重要了，伱什麼都知道。”她不由得泄氣，於是轉頭看向窗外。
不一會兒，她輕輕蹙眉：“我們現在去哪兒？”
“回哥譚，救人。”
“可……你是不是走反了？”
“？”
片刻。
車輛掉頭，塞琳娜捂着嘴快憋不住了。
“笑吧，老司機也難免有失手的時候。
”
頓時，車內響起塞琳娜放肆的笑聲。
萊恩也不禁跟着笑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身體變小了以後，萊恩看世界的角度乃至情緒也跟着有了一些變化。最爲顯著的改變就是，他自己的笑容都變多了。
而看到萊恩的笑容，塞琳娜心底的那一抹畏懼也消融不少。
車窗外，陰濛濛的天空彷彿也不再那麼壓抑了。
距離哥譚還有數英里，塞琳娜指着前方車道。
“誒，你看那個人，他走路的姿勢好怪。”
萊恩投去目光，眼神微動。
塞琳娜：“他看起來很狼狽，他在攔車……等等，我們不能停車，你別忘了後備廂裡還有那麼多的錢！”
不是她沒有同情心，而是因爲這裡是哥譚。
“放心。”萊恩安撫一聲，加速上前然後停下車輛。
窗外，瘦削的男人穿着一套破爛的西裝，他最顯著的特徵除了走路姿態之外，就是長長尖銳的鼻子。他的姿態很怪，髮型很怪，但神情看起來卻很乖巧。
他俯下身靠近車窗試圖看清裡面的人，臉上是討好的笑容。
塞琳娜訝異地看了看他，又回頭望向萊恩。
但萊恩已經下車了，這讓她安全感大失。
下車的萊恩站直回頭，笑問：“會開車嗎？”
看到他的臉，男人臉上頓時難掩錯愕，愣了數秒後，他突然收起笑容，退後兩步，略顯冷漠地道：“你們走吧。”
接着，他無視兩人，如企鵝一樣搖搖晃晃地蹣跚前行。
“怎麼了？”塞琳娜在車裡問道。
萊恩朝她擺了擺手，隨後繼續喊道：“我正好需要一個司機。”
男人腳步一頓。
萊恩勾起嘴角：“會給你報酬的。”
對方猶豫一會兒，回過頭來，臉上擠出微笑：“我會開車。”
萊恩點了點頭，把塞琳娜叫到後座。
不一會兒，車輛再度啓程。
“先生，謝謝你。”男人開着車，笑着看向後視鏡裡的兩人。
萊恩笑了起來：“是我該謝謝你，要不然我們可能進不了城。”說着，萊恩對塞琳娜伸手。
塞琳娜一臉疑惑：“什麼？”
“錢。”
“你不是給我了嗎？”
“待會兒重新給你。”
“噢。”
塞琳娜應了一聲，把手伸進口袋，動作一頓，“要多少？”
詢問時，她還特意看了眼駕駛位。
“全部。”萊恩不假思索。
塞琳娜皺眉，眼中滿是提醒。
雖然她知道萊恩很厲害，但她此時的想法也很簡單，那就是不要招惹太多的麻煩。
萊恩理解她的心思，但仍然堅持：“相信我。”
無奈，塞琳娜只能把一疊新鈔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這一幕，被男人看了個正着，他眼中閃過驚疑，隨後愣愣地看着道路前方。
萊恩面帶微笑，把錢一張接一張地抽出來，動作緩慢，似乎在思索該付出多少報酬。
前方，臨時司機嘴脣緊抿，握着方向盤的雙手輕輕顫抖，似乎也正處於掙扎與糾結之中。
“你叫什麼名字？”萊恩突然開口。
“啊，我，我叫奧斯瓦爾德，先生。”
“全名？”
“奧斯瓦爾德·契斯特菲爾德·科波特。”
“萊恩·李。”
他提起笑容：“很高興認識你，李先生。”
“我也是。”萊恩回了一句後，將手裡零散的鈔票全部疊起來捆紮好，然後伸手向前，將它塞進奧斯瓦爾德的口袋裡。
奧斯瓦爾德餘光看着他的動作，忍不住吸着氣，嘴脣微微顫抖。
萊恩拍了拍他的口袋，笑問：“應該夠了？”
“當然！”他連連點頭，但跟着又搖頭：“不，先生，我覺得……我想，這似乎太多了。”
“不多。”
“先生……”
萊恩搖頭打斷：“你也看到了我和塞琳娜的情況，有些事情，可能需要一個像你這樣成熟並且值得信任的人幫忙。”
聞言，奧斯瓦爾德眼睛瞪大，嘴巴張開，定定地望着萊恩。他眼中閃動着的光芒，既有感激，也有不解。
“所以，有沒有興趣做一位專職司機？”萊恩問。
奧斯瓦爾德愣了一下。
塞琳娜也偷偷地拉了拉萊恩的衣服，萊恩輕輕拍着她的手以作安撫。
少頃，他遺憾地咬了咬牙：“很抱歉，先生，我可能無法接受您的聘用。”
“爲什麼呢？”
“我……”想了想，他苦笑搖頭：“先生，我不想給你找麻煩。”
他原以爲萊恩會繼續追問，但沒想到萊恩頓了一會兒，便應道：“好吧，人各有志。”
聽到這句話，奧斯瓦爾德既鬆了一口氣，又有些失望。
不多時，車輛進入哥譚。
“先生，我們去哪兒？”
“警局。”
奧斯瓦爾德霎時身子一抖。
萊恩視而不見，繼續看向窗外。
塞琳娜疑惑地問：“你不是要救人嗎，爲什麼去警局？”
“本來是不用的，但我現在覺得他可能已經死了。”
“死了？”塞琳娜看着萊恩淡然的表情，愈發不解：“你要救的人到底是誰？”
“你又不認識。”
“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認識？”
“好吧，他叫馬里奧·佩珀。”
剎那間，奧斯瓦爾德猛地擡頭看着後視鏡，緊接着，他的眼中便浮起難掩的驚恐，一股寒氣彷彿突然間從腳底直衝天靈，激得他周身汗毛倒豎！
因爲，他擡眼的時候，正好和萊恩的目光對視。
毫無疑問，萊恩早就等着他了。
下一刻，他當即便要甩動方向盤撞擊其他車輛製造混亂，但萊恩又搶先一步。
“科波特，你認識這個人嗎？”
聽到萊恩的聲音，他躁動的情緒突然被壓制起來，訕訕地笑了兩聲，他搖頭道：“先生，我不認識。”
“哦。”
萊恩的迴應總是超出他的反應，以至於他腦中的想法愈加紛亂。
塞琳娜十分聰慧敏銳地看出了什麼，但她沒有開口。
不多時，車輛來到警局附近。
停車後，奧斯瓦爾德舔着嘴脣想要說話。
“科波特，能等我一會兒嗎？”
“好的，沒問題。”奧斯瓦爾德想也不想便直接點頭，但緊接着，他的眼神又變得銳利起來。
下車，塞琳娜忍不住看向後備廂。
萊恩卻毫不在意地帶着他走上臺階。
一路上，塞琳娜還是又回了好幾次頭。
“你就不怕他把車開走了？”
“不怕。”
“一千萬啊！”塞琳娜湊近萊恩小聲說。
萊恩邊走邊看她：“你覺得一千萬很多？”
“難道不多嗎？”
“你很喜歡錢？”
“誰不喜歡？”
“那以後你管錢。”
“嗯？”塞琳娜愣在原地，腦中彷彿突然炸開一顆粉色的原子彈，而緊接着升起來的蘑菇雲則是由一張張鈔票組成的。
待她回神， 萊恩已經走到臺階上方的警局大門口。
她揉了揉自己驀然發燙的臉頰，回頭望了一眼汽車，這才快步跟上。
車裡。
奧斯瓦爾德掏出口袋裡的鈔票，他怔怔地看了一會兒，擡頭看向警局，正好瞥見萊恩和塞琳娜走入大門的背影。
一瞬間，他將汽車點火。
但在開動的前一刻，他的動作又突然停了下來。
於是皺眉咬牙，神情極度糾結。
他的腦中彷彿又一次閃過方纔那個孩子的眼神。
手上摩挲着鈔票，呼吸漸漸急促。
片刻，他做好了隨時離開的準備，眼睛死死盯着大門，口中唸唸有詞。
那些來往的警察和市民，在他口中好像變成了一種參照物。
“殺了他……不殺他……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