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凌道:“哦?”
流紗道:“我缺的是積累和時間。混元修爲不是大白菜,雖然目前出了許多,但是光明教廷是先天優勢,是因爲生命之源。屬於*,沒有可比性。他們的混元修爲與真正的混元同等修爲比起來,有本質的不同。而沈默然找的幾個人,那是用數年時間找遍天下,方纔找出來的。那些人也都是數十年的積累。”
陳凌看向師姐,便知道,師姐差的是時間的積累和機緣。有朝一日,一定能進入混元。這並不是說混元好悟,而是因爲師姐的心性淡泊,看破生死。她心內沒有魔障,自然能一路高歌猛進。
而混元對陳凌之所以難,也是因爲他的魔障太猛。
那麼一旦突破混元,他所有的血竅一通,力量將再無滯礙,霸王血可以繼續進化。那時候,要猛就猛,要精巧就精巧,招式混元貫通,再無任何阻滯。
與沈默然雖然有距離,但也絕對已經有了一拼之力。
“你呢?”流紗問陳凌。
陳凌頓時一愣,他還沒有任何頭緒。流紗一見他神情,便也知道了結果。
“我去照顧傾城,你今天就在這兒好好待着吧。”流紗說完,便轉身離開。
陳凌知道,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間不容緩,不能再有任何僥倖心理了。首領是天道,他說過的話比帝王一言九鼎還要厲害。
一旦完成不了,他就算是不想動手殺人,但是因爲話已說了出來,就一定會殺!
陳凌盤膝而坐,閉上眼睛開始感受天地運行,與周遭融合在一起。
感應天地的玄機被他悟破。這時候細細去體會,立刻感受到了海水的情緒,沙灘的情緒,海風穿過樹葉之間那種微妙的愜意。另外,他還感覺到了沙灘三十米外,地底下的蜈蚣穿梭的情況。
隨後,陳凌改外視爲內視,查看自己的身體。血液的運行,氣管上的斑斑點點,五臟六腑的顏色,心臟的跳動,血竅之間的運行。
一切都像一個精密強大的儀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但是這又如何?
內視可以自己知道自己身體的情況,治療身體的任何暗傷。但是依然無法突破混元。
混元到底是什麼?
天地初闢本無主,萬物皆混沌!
混沌中的混元,一切都看不清楚,內裡有無限的大。
封神演義中,鴻鈞道人斬三尸成道,成就了混元聖人。
元始天尊,老子,通天教主,女媧娘娘,這些人也都是終其一生悟了混元,成就了混元聖人。於是在神話演義中,成就了他們至高無上的地位。一旦悟了混元,便是開宗立派的祖師爺。
而混元與演義小說中有什麼關聯嗎?
關聯就是,即便是演義小說中,也是取了天地變化中的混元爲至尊之強。
那麼內家拳中的混元又是什麼定義?
身體血竅全通,周遭血液強大無匹,由血竅與心意圓融互通。身體內儲存強悍無匹的氣血,血竅就是一個個精巧的水壩,要開就開,要閉就閉,如意圓通的轉換。將這股恐怖的力量要恐怖就恐怖,要精細就精細,這便是混元了。
這其中,血竅的全通是一個難題。隱蔽的血竅,如果心意不通透,根本發現不了。
另外,要渾然天成的如意控制血竅,又需要一個心意的忘我。心意一動,血竅要開就開,要閉就閉。
普通人經常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比如說要耳朵動,不是所有人能動。要血液涌上腦門,需要情緒事件的刺激。而高手則可隨意控制身體。
混元對身體的控制就已經達到了見微知著,恐怖至極的地步。那個時候的人體所展現出來的力量將是恐怖無比的。
再厲害的軍隊,不聽從將軍的吩咐。這支軍隊都可能打敗仗。只有最厲害的軍隊,又完全由將軍如臂驅使,那樣這支軍隊才能戰無不勝。
在這個前提下。那麼又涉及到打法,也就是將軍的用兵能力。
孫臏,韓信,戚繼光,岳飛這些人帶領最厲害的軍隊打起來,肯定要比平常的將軍厲害得多。
打法厲害的人,如陳凌,沈默然,首領。就算是與等級高的人對打起來,也有可能獲勝。
一個化勁高手都有可能殺掉丹勁高手。也由此可見,打法是多麼的重要。
陳凌的打法不弱於沈默然,甚至可能會更強。一旦他悟透混元,直接到達混元中期。等於是他手下的兵將全部變的厲害,那樣對戰起來,如何能不厲害。
打法上,陳凌,沈默然,首領這些人就是絕對的戰將中的孫斌,韓信,戚繼光,岳飛。之所以戚繼光始終排在岳飛前面,是因爲戚繼光與岳飛同樣威名赫赫。但是戚繼光圓滑做人,善於奉承,又能做實事。最後也得善終。
而岳飛則是太過孤傲自我,終究落得悽慘下場!
陳凌一直從上午待到下午五點,然後進境修爲卻毫無進展。
夕陽的餘暉灑在沙灘上,美麗無比。
海風吹拂,空氣中帶着鹹溼的味道。
這個時候,葉傾城踏着夕陽的光芒而來,她給陳凌帶來了豐盛的晚餐。
兩人便就坐在沙灘上,葉傾城給陳凌乘好飯,幸福甜蜜的看着他吃。
陳凌便問道:“你吃了沒有?”葉傾城怔了一下,道:“我待會回去再吃。”
想來是她做好飯後,第一個想到了自己。陳凌心中一暖,隨後道:“我們一起吃吧。”
葉傾城拗不過他,便只好一起吃了。
這頓飯吃的自是你儂我儂。期間葉傾城說起小妙佳的乖巧,以及種種趣事糗事,讓陳凌不禁捧腹,也對小女兒更加的想念。
吃完飯後,葉傾城不可避免的問陳凌,修爲的進展。陳凌微微一笑,道:“你別擔心,我很快就能找出方法來。”
葉傾城是聰慧的女子,知道自己越擔心,就給丈夫越大的壓力。她只能這樣想,陳凌這兩年多來,這麼多艱難險關都挺了過來。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她點點頭,然後收拾碗筷離開。
陳凌繼續待在沙灘上冥想。
天色漸漸黑了,冷月高掛天際。海邊有了寒意。這裡的夜晚氣候反差很大,陳凌始終光着上身坐在沙灘上一動不動。
一直到了凌晨,陳凌一直待在此處。
這時候葉傾城在流紗的陪同下出現在陳凌身後的樹叢中。是葉傾城一定要來看的,這大晚上,穿過叢林很是危險,所以流紗只能陪着。
其實下午送飯時,流紗也是送她過來的,只不過流紗送到了就躲到了一邊,沒打擾小兩口。
陳凌的身形偉岸,像是一個苦行僧一般不眠不休,不知疲倦。
葉傾城想去勸他回去休息,她這時候似乎更能體會到陳凌這些年成功背後所付出的艱辛。
她往前跨了一步,流紗出手攔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示意不可。然後,又拉着葉傾城回返。葉傾城也未掙扎,她知道流紗師姐也是爲了陳凌好。
離開陳凌一段距離後,兩人朝回走。流紗說道:“傾城,這兩天是非常時期。就讓他待着吧。他這麼聰明的人,一定能想出辦法來的。”
葉傾城點點頭。她只是心中好生爲陳凌心疼。所有的壓力,所有的危險,都是他一個人在承擔,沒有人能爲他分擔。葉傾城這時候真希望自己也能有流紗一樣的本事,那樣便可以和他一起並肩作戰。
第二天早上,陳凌依然在原地。葉傾城來給他送了早餐,一起吃過後,葉傾城離開。
這個時候,陳凌已經到了一種入魔般的地步。但現在,他不會像以前直接進入魔障,需要莫妮卡來喚醒。他只是始終想不通,想不透如何放下。越是想要放下,越是放不下。這樣的苦苦折磨自己,短短一天多的時間,居然令到他形容憔悴,疲憊不堪。
然而,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幫到他。
第二天依然就這般過去了。
陳凌沒有任何的進展。
明天是第三天,第三天一過,也是答應流紗的期限已到。
如此冥想三天沒有進展,似乎只有在狠心的用行動去誅殺自己的親人,在這個過程中找到放下的真諦。
陳凌越是痛苦,就越代表他無法放下,無法下手。越痛苦,就越離混元漸遠。除非當他冥想混元時,感到的不是迷惘,不是痛苦而是肯定。那纔是有希望。他這般痛苦冥想下去,其實就算是冥想到死,冥想一年,兩年都沒有任何效果。
混元難不難?
對於心有執念的,比通天還難。這樣的執念,是大道必不可少的東西。只有大執着,才能走完唐僧取經的十萬八千里,不爲途中妖怪美色所擾,不爲途中的惡魔怪力所擋。
但是如果這個執念是朝了東邊不是西邊,那麼越是執着就越是難以到達西天。
陳凌現在就是這麼個情況。
這個執念成爲了阻擾他到達西天的關鍵點。
第三天,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在雨中,葉傾城與流紗在他身後默默的看着。三人都淋成了落湯雞,葉傾城看着陳凌一個人在痛苦的深淵裡,她的淚水再也止不住。
陳凌始終一動不動,就像成了一座雕塑一般。
世間之苦,就是一個癡字。
流紗懂陳凌,她無法去責怪他的癡。他若不癡,自己又怎會如此在意他這個師弟。,他若不癡,沒有這份情義,如何會有這麼多兄弟,紅顏知己甘願爲他赴湯蹈火,粉身碎骨呢?
苦者來到高僧的面前,說,大師,我心中很苦。
高僧問,你爲何而哭?
苦者說,我心中有一些人,一些事放不下。
高僧說,既然如此,何不放下。
苦者說,我放不下。
高僧拿起茶杯,茶杯裡注入滾燙的水。然後讓苦者拿起茶杯。苦者拿在手中,一會後立刻將茶杯丟掉。
高僧淡淡的說,痛了,就自然放下了。
痛了,就真的放下了嗎?
顯然陳凌不是,他是那個萬里獨行,有無上大毅力的苦行僧。即使有着刀子在地上,每踩一步,都要血肉模糊,但依然卻肯定朝前走的人。他就是不肯放下,如何都不能放下,寧死不放。
所以,他會朝流紗跪下,讓流紗殺了他。只因他放不下,只因他是這世間最癡的一個癡子。
爲了正義,不惜性命的去血拼。從當初的血戰龍玄,九死一生。到日本,萬人指責,卻一意孤行的殺戮。
到沙漠中,寧死不肯放棄海青璇。
到與休斯頓面臨生命之源的危險時,他依然搶先喝了。
到與江玉秀的決戰中,明知不可爲而爲之,每一次都是死亡威脅。可他依然按着心中的信念勇往直前,正是這份癡,感染了他身邊無數的人。
他雖然沒有進入混元,但他這一生的磊落與執着,就算是他的仇人也得說一聲佩服。就算是冷漠如首領,也會說,如果要做朋友,還是得選擇陳凌。
第三天過去了。
熱帶雨林的天氣說晴就晴,說下雨就下雨,像是多變的姑娘一樣。
天色亮的時候,葉傾城與流紗來到沙灘上。
突然,葉傾城在看到陳凌的樣子後,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就算是流紗也被震撼住。
因爲陳凌的頭髮一夜之間,全數白了。
他在這瞬間,還是坐在沙灘之上,他的背部顯得有些佝僂。
從背影看,他居然已經像是一個老人了。
葉傾城快步跑了上去,來到陳凌的面前。陳凌看向葉傾城,看到她眼中的淚花,頓時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你怎麼了?”
葉傾城看着他的白髮,看着他憔悴的樣子,頓時心如刀割。心疼的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頰,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凌也馬上發覺到可能是自己出了問題。他稍一閉眼感覺,立刻知道自己是因爲時間到達,混元沒有突破,內外煎熬,導致頭髮全白了。
不過這並不是大問題,他的身體氣血,營養全由自己控制。只要將頭髮剃掉,控制住氣血與*,立刻就可以重新長出新的黑色頭髮來。
“別哭了,傻丫頭。”陳凌道:“這是小事一樁,等我把頭髮剃了,重新長就是黑頭髮了。”
“真的?”葉傾城淚眼婆娑。
陳凌點頭,在她臉蛋上捏了一下,笑道:“當然是真的,騙你我就是小狗。”
流紗也走了過來,對葉傾城道:“傾城,你放心吧,我們到了這種修爲,是可以控制身體的氣血與各種*的生長。他沒有騙你。”
流紗也這麼說,葉傾城方纔長鬆了一口氣。
陳凌站了起來,連續三天三夜的打坐,並沒有讓他腿部肌肉僵硬或抽筋。即使坐着,血液一樣可以暢通。
流紗微微一嘆,道:“師弟,看來你還是沒有想出辦法來。”
陳凌說不出話來。
“既然如此,那你就依照你答應我的,動手吧。”流紗坦然的說。她當然不會自殺,自殺就是白死了,沒有任何作用。首領也不會答應。
“殺了師姐你又如何?就能讓我突破混元?只怕會魔障更深,反而更糟。”陳凌說道。
流紗看向陳凌,道:“我只知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的話便該一言九鼎,你既然已經答應了我,現在就該履行諾言。”
陳凌道:“我不會動手的,永遠不會。師姐你就當我是背信棄義的無恥小人好了。”
他陳凌,也從來不是迂腐的君子。說過的話就是從來算數。如果硬要說是君子,他這個君子也算是會變通,機靈狡詐,心狠手辣!
但此君子,纔是真實的君子。
流紗不由對陳凌無語了,就知道老一套不可能對陳凌有效。流紗也不禁無語,這都什麼跟什麼。自己一個勁的勸他殺了自己,說出去,自己就跟得了神經病似的。
流紗道:“至少你動手了,你可以帶傾城離開這裡。你的時間可以延長。”
陳凌道:“首領也沒限定時間,我們一樣可以待在這裡,時間自然就可以延長。”
流紗道:“你別自我欺騙了,你心裡清楚,你若不作出決斷,一直婆婆媽媽,就算是給你三年時間,你也突破不了。”
陳凌說不出話來。但他的意志很堅決。流紗也不忍心再繼續逼他,只要看着自己帥氣的師弟爲了這件事,連頭髮都全白了,她就忍不住爲他心酸。
葉傾城不懂這些,她拉住陳凌的手,道:“回去吧,好好休息一天,不要再想這些了。”
陳凌點點頭,不再理會師姐,與葉傾城牽着手離開了沙灘。
回到了小木屋後,陳凌洗了一個澡。隨後葉傾城飯菜做好,兩人吃過飯後,陳凌便牀上睡覺。這一躺下,人就像死過去一般,不一會後,居然打起呼來。
這三天的心力交瘁由此也可見恐怖到了什麼程度。
這三天的歷程,比在地獄還要恐怖。
一夜白頭,自古以來似乎最著名的是伍子胥過韶關,生死攸關之下急白了頭。
陳凌睡了,這一覺睡過去居然足足睡了十六個小時。
他睡的時候是上午八點,醒來的時候是凌晨兩點。
他一下驚醒過來,這是一種本能的驚醒。他感覺到了危機和後怕。
有事情發生了,陳凌環目四顧,居然沒有見到葉傾城,也沒有見到師姐。
接着,一件奇異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屋子中央的木桌前坐了一個人。這個人穿着黑色中山裝,身材不高,矮而壯實。他一旦坐在這裡,立刻讓陳凌覺得呼吸不暢。覺得他就是天地之間的主宰。
夜色中,門是開的。月光傾灑進來,陳凌眼睛電木生芒,一切都可以看的看清楚。但他卻看不清楚這個黑衣人的臉。
那是一團混沌!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至高無上的首領鈍天。天字一號,只此一家,沒有能假扮首領。因爲首領的神韻是天底下最厲害恐怖的。
陳凌立刻下牀站了起來,恭敬中帶着不可自覺的畏懼,道:“陳凌見過首領。”
鈍天首領沒有任何情緒釋放出來,也不看陳凌,他的聲音空靈飄渺,卻又飄蕩在耳邊。
“你很令我失望!”首領如是說。
陳凌說不出話來。
鈍天首領繼續又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殺了流紗。二,你不殺,由我來殺。我不止會殺流紗,還會殺了你所有的家人。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考慮,一分鐘後你不說話,就代表你選擇了不殺。計時開始……”
鈍天首領說完後,便即斂口不言。
陳凌卻一下子差點癱坐下去,那一樣都不是他想要選擇的。
但是首領的話是天道,一旦說出來就不容更改。
他讓自己做選擇,時間只有一分鐘。這瞬間,陳凌便覺得就好像是身邊有一個超級核在一分鐘內要爆炸。無處可躲,無處可藏,無法反抗。
他下意識的想要下跪求饒,可是他又明白,首領不會接受。下跪只是自取其辱,可是要如何選擇,真要殺師姐救家人?
不行,不能,絕對不能!
陳凌的臉上冷汗涔涔而出。
首領的手指開始敲擊桌面,每一下的敲擊都在靜夜裡發出刺耳的聲音。每一下的敲擊都令陳凌心中如遭重錘。這聲音就像是死亡魔鬼的腳步聲,又像是催命的符咒。
十秒過去,二十秒過去了,三十秒過去了。
五十秒過去了……
陳凌一直不說話,他的眉頭緊皺,眼神中滿是掙扎,汗水繼續涔涔而下。
一分鐘過去了。
陳凌一直沒有說話。
“你沒有機會了。”首領看了陳凌一眼,然後站起,朝屋外走去。
陳凌一下癱坐在地上。
首領說自己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了,沒有機會了。
他腦海裡只有這五個字。
首領是天道,他的話,沒人能夠更改,他的主意下定,那麼自己的家人,流紗師姐全部已經必死了。
就算是現在自己去下跪求他,他也不會再有更改,因爲他是天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