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的金屬摩擦聲中,店鋪的捲簾防盜門打開了,一股子濃烈而又撲鼻的味道頓時飄散而出。
“哥兒們,你不是說這鋪面以前是開復印社的麼?怎麼這麼大的味道?你該不會是在這裡開過化工廠吧?”房東大哥遞給那個光頭大胖子一根菸,笑呵呵的說道:“這味兒……能把人頂一溜跟頭。”
光頭大胖子中介很房東大哥並不認識,卻看着眼熟,知道他也是幹這一行的,伸手結果香菸掏出打火機先給房東大哥點上,呵呵一笑說道:“這位兄弟是同行吧?以前好像在哪裡見過呦。”
“做過你們安居的二房東,鼓搗過幾次轉租,我姓趙。”
“原來是趙哥呀,我叫大壯,”光頭大胖子中介知道遇到行家了,笑嘻嘻的說道:“我也想開化工廠來着,不過趙哥你也看到了,就這麼大的地方……”
“你怎麼沒有好好的收拾收拾?弄的這麼大味兒,咱們都是圈裡人還好說一點,遇到真正的用家,肯定不會有什麼好印象。”
“不瞞趙哥你說,這裡以前確實開着複印社,其實挺乾淨的。退租之後剛好有個哥兒們手頭上積壓了一車農藥,就先在我這裡放了幾天。味道確實是大了點,打掃一下噴灑點消毒水什麼的,三兩天就散盡了,不礙事的。”
這種鬼話,也就是哄哄蕭鵬飛和寧寧一家,房東大哥是這個行業的老油條了,纔不會相信呢。
本就是二轉三轉租來的鋪面,會白白給人用做農藥倉庫?你當我是三歲的孩子嗎。這種情況,房東大哥就鼓搗過無數次,早已經心知肚明:分明就是無法在短時間內找到合適的租客,所以才租出去當作臨時倉庫使用。好不容易來了寧寧一家這樣的長期租賃者,馬上就農藥搬到別處去了。
季節一到,農藥就會銷售出去,租不了幾天的。象寧寧家這種開小飯館的,肯定要開很長時間,誰會爲了短租耽誤長達一年甚至數年的租金呢?
房東大哥早已經明瞭了其中的道道兒,卻不當麪點破,只是一邊和這個叫大壯的光頭中介閒聊着,一邊和衆人一起看房。
這個鋪面有很多修修補補過的痕跡,中間的隔牆分明就是剛剛拆掉打通的,要不然會顯得更加狹窄。鋪的地板磚也是很老舊的那種,磨損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牆壁還要重新粉刷,地面也得重新鋪設……”
和關注這些細節的相比,作爲房東大哥的趙德倫一眼就看到了最關鍵的東西:“我說壯哥呀,你這房子毛病不少。都是在這個圈裡混的,牆壁啊、地面啊什麼的這些小問題咱就不說了,主要是你這塊門前地,是不是應該墊一墊呀?”
門前的路面早已經破損的不像話了,一旦下雨必然形成個不大不小的水窪。這一帶這麼多小飯館,誰會趟着泥水來這裡吃飯呢?
“趙哥果然是行家,小弟佩服。門前地還是你們墊吧,頭一年我給你們抹五百塊錢不就全都在裡面了麼?”
“壯哥痛快,那咱們就不說這個問題了。”房東大哥一看這房子的格局,就曉得後面還有空間,所以專門帶着寧寧一家往後走。
後面果然“別有冬天”,除了一個只有一米多寬的過道之外,還有個臨時搭建起來的磚皮棚子,約莫有一
人多高,已經凸到了後面的街道上,一看就知道是違章建築。
這種老舊的房子,私拆亂建成風,大家都胡亂建設,很多人直接把棚子搭到了街面上,也就無所謂是不是違章建築了。
“嬸兒,你看鋪面怎麼樣?”
寧寧的媽媽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卻故意做出一副不大滿意的樣子抱怨道:“鋪面還可以吧,就是地方太小了,開了飯館就沒有放雜物的地方,怕施展不開呀。”
“施展不開再想辦法,既然大體上沒有問題,那就談談租金的問題吧。”
租金蕭鵬飛早就問過了,每個月兩千七。就這麼一間破房子,就要兩千七,確實不低。不過行情如此,誰也沒有辦法。
“壯哥,這個價格方面……”
還不等房東大哥把話說完,光頭胖中介就主動開口了:“趙哥也是在咱們這個圈混的,面子總要給,每年我給你們優惠一千塊錢。”
優惠一千塊,聽起來好像很不錯的樣子,但那是每年,分攤到每個月當中,也不過大幾十塊錢而已。
房東大哥原本還指望能優惠三兩百呢,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準備再殺價了,而是把目標鎖定了後面的那間小屋。
“行,能優惠一千也算是給了我面子,我就不再厚着臉皮和你砍價了。只不過後面的那間磚皮房得包括在這裡邊……”
“那可不行,趙哥你也知道……”
“我知道你把前邊的農藥轉移到後面了,咱們都是明眼人,就不需要玩那一套了吧?”房東大哥笑道:“我嬸兒他們是開飯店的,少不得要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沒有個雜物間真的不行。而且……你也知道,這種小飯館至少要開一年,只要頭一年的生意還能湊合下去,十年八年的就一直租了,你什麼都不必做,只需要等着收租就行。哥兒們,你可得好好想想清楚了。單拎個小庫房出去能有幾個錢?要是因爲這個錯過了超長的租客,可就不划算了呀。”
光頭中介很清楚長期租客和臨時倉庫的區別,稍一猶豫就馬上做出了決定:“行,後面的磚皮房子我還給你們騰出來,算在裡頭不格外加錢。不過這房租嘛……你們得先繳一年的。”
壓一繳三,或者是壓二繳三,是這些房屋中介通行的規則,按月繳納房租是最正常的方式,頂破天繳納一個季度的,哪有一下先繳一年的道理?
“趙哥你先別說話,聽我把話講完,”光頭中介掰着手指頭算起了經濟賬:“既然咱們都是幹這一行的,那就直接說白了吧。就那個破磚皮房子,即便是短租,也能混個菸酒錢。全白搭給你們,我是吃虧了的。萬一你們的飯館生意不好,沒過幾個月就關門歇業了。我還得再空出一段時間,至少損失一個月的房租,裡裡外外的風險全都是我的,這不合規矩呀。你們先繳一年的租金,我拿在手裡安心,你們也不用麻麻煩煩的給個月給錢。但有一句醜話咱們得先說在前頭,我這房子有兩個條件……”
“不許轉租,租賃不到一年不退租金。”
“趙哥是個明白人,知道咱們這一行的規矩。”
不允許轉租這一條很容易理解,要是隨便轉租的話他們這種中介還怎麼賺錢?只不過後面那一條確實太霸道了。
繳納了
一年的租金之後,若是租住的時間不夠滿年,租金也是一分錢都不會退的。
這當然是霸王條款,卻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早已經成了這些二手房東們約定俗成的規矩了。
“伯母的小飯館一旦開起來,肯定是要長久經營的,一年就一年吧。”
蕭鵬飛理解的很對,寧寧一家很重視這個小飯館,不大可能出現幹了幾天之後發現生意不怎麼好就關門歇業的可能。照這麼看來,繳納一年的租金也不算什麼,所以就接受了這個很霸道的條款。
從皮包裡取出自己打印的租賃合同,交給房東大哥過目,順手把一支簽字筆遞給他:“趙哥你看看,要是沒有問題就簽了吧,拿錢之後這鋪面就是你們的了。”
這種被中介成爲合同的東西其實很不完善,不過長久以來大家都遵循着,基本也就可以了。而且房東大哥本就是做這一行的,知道不可能另外起草一份出來,粗粗的看了兩眼,很快就確定這是那種最常見的租賃合約。
把紙筆交給寧寧媽媽的時候,寧寧卻在後面拽了拽房東大哥的衣角:“哥,真要繳一年的呀?”
“只能是這樣了。”
“可是……可我沒有帶那麼多錢呀。”
“你帶了多少?”
“我只帶了九千塊,原本以爲只繳三個月的呢……哥,你手頭上……”
“別打我的主意,我的錢全都壓在房子上了,現在還欠着鵬飛好幾十萬呢。”
兄妹二人的對話早被那個光頭中介聽的清清楚楚,臉色立刻就變得難看起來:租房子不帶夠錢,你們是拿我開玩笑的吧?還是說想試探一下我的底價?
“趙哥,租鋪面不帶錢,你這事辦的可不地道哇。這不是白白浪費大家的時間麼……”
蕭鵬飛馬上就“挺身而出”了:“壯哥是吧?多少錢啊?報你的帳號。”
“每月兩千六,一年就是……三萬一千二,那二百的零頭抹了,給三萬一就行。我的卡號是……”掏出隨身攜帶的名片遞給蕭鵬飛:“上面有我的卡號。”
掏出手機,打開手機銀行,輸入密碼,片刻之間光頭中介的手機就傳來了短信的聲音。
看了看那條資金匯入的信息,光頭中介的頓時眉開眼笑:“OK,OK了,還是這位兄弟敞亮,辦事痛快。是你兄弟?”
寧寧把胸脯子挺的老高,滿是自豪的說道:“是我男朋友。”
鋪面總算是租下來了,寧寧的老爸老媽不住口的說着感激的話兒:“多虧了鵬飛哦,要不然急切間哪裡找到幾萬塊哦。等我們賺了錢,一定把錢還給你……”
蕭鵬飛能夠主動顛覆三萬多的租金,讓寧寧感覺倍兒有面子,大包大攬的說道:“說好了這個鋪面算是我孝敬媽媽的嘛,怎麼好要爸爸媽媽還錢?讓鵬飛哥哥直接從我的工資里扣好了。”
旁邊的房東大哥哈哈大笑:“妹子啊,你給我嬸兒的孝心和鵬飛的孝心還不是一回事麼?反正你們誰掏錢都是一樣的性質。至於鵬飛是不是要每個月從你的薪水裡邊扣錢,那就是你們倆之間的事情了,我們才懶得關心呢。”
寧寧的臉色騰一下就紅了,扭扭捏捏的大作羞澀之態,旁邊的父母卻只是微笑不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