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內。
周老歪走進住院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醫院裡的走廊裡還是有很多病患的家屬來回走着。
常聽人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若是想不開,覺得人生艱難的時候,就來醫院看看,看看人的生老病死,看看意外和明天哪個會先來,就會豁達很多。
周老歪現在就有這樣的感覺,他站在醫院住院部門口,雙手背在身後,就像是一個思考的學者,靜靜的站在那裡,如同一個雕塑一樣。
來回進出的人並沒有注意他,大家都行色匆匆的,臉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轍的沉重。
也是,他所在的這個樓層,都是住院部的VIP區,除了有錢人住在這裡,其他的都是因爲病情原因必須要住在這裡特殊照顧的。
周老歪回過神來,他深呼吸了口氣,也不知道是因爲害怕還是怎麼,又從口袋裡拿出口罩來帶上,等一切全部都武裝好之後,才上了樓。
周昂在七樓,是心臟科的特殊樓層,他坐電梯來到七樓,從電梯裡走出來,拐個彎就到了他的病房。
只是周老歪並沒有走進去,他先是站在門口向裡面張望了一下,想確定周昂是不是在睡覺的,結果他沒有在裡面看到周昂的身影,倒是護工大媽一直在裡面忙碌着。
應該是剛吃過飯,他看到護工大媽手裡拿着吃過的飯盒,正準備往垃圾桶裡丟。
周老歪沒有看到周昂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他輕輕嘆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護工大媽朝着門口看了眼,看到一個身影,身影有點熟悉,許是護工大媽記性好,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就是之前救周昂來醫院的那個人。
“任先生,又來看周先生啊。”
護工大媽熱情的喊道。
周老歪一愣,他記得自己給護工大媽留下的姓名就是姓任。
沒想到護工大媽的記性這麼好。
他沒有回頭,想要假裝沒聽見快步離開,結果還沒走幾步呢,身後護工大媽就追了出來,“任先生,您是來看周先生的嗎?”
電梯就在他面前,可是電梯還停留在一樓,壓根就沒有動的跡象,眼看已經躲不過去了,周老歪硬着頭皮轉過身,他沒有摘口罩,衝着護工大媽笑了笑,調侃的口吻說道:“護工阿姨,我帶着口罩你都能認出來了啊?”
護工大媽哈哈笑了笑,“你雖然帶着口罩,可是你的身形我沒有忘記啊,你這身形我都記住咧。”
“……”他這些年雖然蒼老了不少,但是身形卻是沒有怎麼變,也是因爲他這些年跟在老宮主的身邊,耳濡目染的時刻注意鍛鍊自己。
周老歪笑了笑,在口罩的遮掩下,護工大媽沒有看到周老歪脣角的苦澀。
他慶幸,慶幸周昂從小的時候就沒有怎麼見過他,所以並不知道他的身形是什麼樣子的。
要是周昂在這裡,興許就不會一眼認出他來了,想到這裡,他這心裡一陣失落,突然變得有點難受起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
“周……”周老歪差點直接喊出周昂的名字來,他意識到這一點時,猛然頓住,“周先生身體不好,還到處亂跑啊?”
護工大媽點點頭,一臉的無奈,“是啊,我聽周先生說他還想要出遠門呢,醫生都不建議,現在他去找醫生談這件事去了。”
周老歪眼神閃了閃,出遠門?去霧靈山嗎?應該是吧。
“對了,任先生你怎麼這麼晚過來啊?要不進屋等一下吧?周先生還一直說要當面感謝感謝你呢。”
護工大媽作勢就想請周老歪進去。
周老歪擺擺手,“不用了,我是因爲身體不舒服所以過來看看醫生,想着周先生沒有那麼快出院,所以就過來看看,既然周先生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時間也不早了。”
護工大媽哦了一聲,“那好吧,真是可惜了,每次來的都不是時候。”
周老歪笑着擺擺手,“行了,你去忙吧,有時間我會再來看他的。”
護工大媽見自己也留不住他,加上自己手上的確還有很多事情沒做,所以哎了一聲便轉身回了房間。
這時,電梯也正好到達他這一層,電梯門打開,周昂單手插在口袋裡站在裡面。
他擡眸看了眼周老歪,若無其事的從他的身邊越了過去。
兩個人僅對視了一眼,卻給周老歪的心受了不小的一擊。
他的眼神太過冷漠了,完全就好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一樣,周老歪喉間一陣酸澀。
自己的兒子卻不認識自己,這是多麼大的諷刺。
周老歪微微垂眸,突然腳下的步伐變得沉重起來。
他走進電梯,沒有注意到自己按電梯的手在顫抖。
周昂進了病房,護工大媽一看他回來就立馬和他說道:“周先生,救你的任先生來看你咧。”
周昂一愣,“在那裡?”
“剛剛還在門外呢。”
護工大媽走出房間,正好看到電梯門關上,她下意識的喊了一句,“任先生!周先生回來了。”
周老歪聽見她的喊聲了,若是他及時按住電梯的話,兩個人還會見上一面。
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他完全不能讓周昂看到他的面孔,絕對不能讓周昂知道他是誰。
周老歪深呼吸了口氣,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他彷彿看到了周昂急匆匆從房間裡跑出來的身影,只是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一晃而已。
他靠在後面的鐵壁上,幸好這電梯裡沒有什麼人,不然他還真的很難僞裝自己的情緒。
周昂聽着護工大媽喊人便急匆匆從房間裡跑了出來,可也只是看到了一個身影。
他有些惋惜的搖了搖頭,“真的差了一點。”
“是啊,剛剛他看你沒在,就想走,我喊他留下來等等你,可是他卻說時間很晚了,改天再來。”
護工大媽在一旁附和道。
周昂沉吟了片刻,剛剛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在他走出電梯的時候,外面只站着一個人。
而那個人身穿着一身黑,就連帶的口罩也是黑色的,一副全幅武裝的樣子。
他總覺得這個人的身影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