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種三個字躍然紙上,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彷彿被每個人的呼吸給抽空了,在真空的環境中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只有視線和光線在勻速地傳播,氣氛壓抑得幾乎讓人充血,眼珠在眼眶內滴溜溜地轉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因爲擴張過猛而掉在地上摔碎成泥。
“什麼...混血種?”律師乾巴巴地說道。
他問出這一句話後鐵盒子並沒有回答他,反倒是讓房間內更加壓抑了,女醫生擡頭橫視了圓桌在場的所有人一眼,表情頭一次那麼冰冷,但那瞳孔深處的愕然卻是怎麼也無法完全壓下去。
“這樣似乎就說得通了。”楚子航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低聲念道。
“這破玩意兒在說什麼東西,什麼混血的,你們有誰是混血兒嗎?”花臂男人臉色很沉,似乎心情特別不好,罵罵咧咧地說道。
“我父母都是本地人。”學生開口說道,頭一次他願意主動接起花臂男人的話題了。
“恐怕他說的不是人種意義上的混血。”警察低聲說道,同時也以一種全新的目光重新觀察起了房間裡的每一個人。
“那還能是什麼?莫名其妙的,這兇手是個瘋子嗎?喂,你能聽見吧?再不把老子放了小心老子出去之後帶人砍你全家。”花臂男人瞪了鐵盒子一眼,又東張西望試圖找到針孔攝像頭叫罵着威脅,但在場觀察力入微的人都能看出花臂男人此刻全身的肌肉都悄然繃緊了,那捆住他的鐵絲勒進皮膚內竟然沒有破皮見血,反而深陷了進去。
“冷靜一點,我聽到他說要進行一場什麼遊戲,看看他怎麼說。”學生在此時表現出了與年齡不符的鎮定,面色也是略帶陰翳和不安。
房間裡安靜了一會兒,鐵盒子終於又出聲了。
“冷靜下來了嗎?或者從一開始各位就都很冷靜吧?所有的惶恐、崩潰只不過是你們僞裝自己真面目的面具,既然大家都是優越於人類的...‘新生物’,自然對這種看似像正常綁架的人類戲碼不屑一顧?”鐵盒子笑道,“椅子上束縛你們的‘鐵絲’由芳綸纖維和鈦燒成,4微米就擁有200千克的張力,日本的下水道常用這種纖維聚隆垃圾,偶爾也會纏繞捕獲到誤入的鯨魚...但就算如此,繞開鐵絲的逃跑的手段各位估計已經設想了不下十種了吧?”
女醫生微微呼了口氣,表情有些異狀,看起來是被鐵盒子說中了。但接下來鐵盒子的話也讓每個人的心臟驟然收攏了,血液都流暢地不順了起來。
“很可惜的告訴各位,椅子上束縛大家的鐵絲只是防君子的表面功夫罷了,如果安然不動它是無法傷害到各位的,但一旦有人試圖破壞這份‘君子協約’離開椅子,那麼牆壁內防小人的TNT炸藥就會被遠程引爆,就算各位是強大的‘混血種’,在密閉室內受到幾乎零距離的爆破估計也只能死無全屍吧?”
“你到底想幹什麼?”警察低聲問道。
“與其問他想幹什麼...不如問他到底想要什麼?”學生也低聲問,糾正了警察問話的不嚴謹。
“各位...玩過殺人遊戲嗎?”鐵盒子恰到適宜地步入了正題。
“殺人遊戲?那是什麼變態的東西。”警察皺眉。
“不,我覺得他說的殺人遊戲應該指的是一種桌遊。”女醫生說,“經常一堆實習生邀請我去玩這種小孩子玩的遊戲,試過一兩次,只覺得實習生比什麼桌遊好玩多了。”
“桌遊又是什麼?”警察和花臂男人同時開口問,看着百年修得神同步的兩個傢伙,學生一時間無語凝噎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你們真的是沒腦子嗎...桌遊是一類型娛樂遊戲的統稱,大多以卡牌的形式在桌面上進行,撲克牌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算是桌遊的一種。”律師呼吸有些顫抖,時不時東張西望看着四面牆壁,似乎在找隱藏的TNT炸藥。
“原來如此。”學生忽然明悟了什麼一般,面色變得更加陰沉了,“你想讓我們玩一場真人殺人遊戲?”
“是的,但規則由我來定。”鐵盒子內那失真恐怖的聲音笑着說,“往常的殺人遊戲只由警察、醫生和殺手來進行的,但這一次爲了方便沒有接觸過遊戲的玩家,我決定更改一下游戲規則。”
“......”沒有人說話,都在沉默地聆聽着。
“我從來都認爲在殺人遊戲中,最有遊戲體驗也是最刺激的就是殺手這個身份了,因爲他們就像隱藏在羊羣中的餓狼一樣,只不過這隻餓狼極爲善於僞裝自己,他們披着羊皮行走在羊圈中,每一隻羔羊無論高低貴賤對他們來說都是可以隨意撥去外衣享受的盛宴...肆無忌憚,爲所欲爲。”鐵盒子低笑着說。
“你在暗示什麼?”學生正想說話的時候,一旁的律師忽然死死盯住鐵盒子質問。
“暗示?難道各位不都是我所說的‘披着羊皮的惡狼’嗎?人類的社會就是你們汲取慾望和貪婪的肥美羊圈,你們天生強大,卓爾不羣。那些美麗的女人在你們眼中不過是任君採擷的花朵,你們具有較爲常人數倍乃至數十倍的荷爾蒙信息,你們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們心悅誠服地投懷送抱。”
“金錢、地位對於你們來說是唾手可得的東西,所以刺激和享樂是你們日常的主旋律,對比一般人你們簡直就是世界之子,一切美好的既定擁有者!這種優越從讓你們得以肆無忌憚地去破壞那些好的、完美的東西以來達成你們扭曲的慾望。”
花臂男人虎眸低沉彷彿擇人而噬,律師眼神躲閃戰戰兢兢,警察閉眼垂眸沉默不言,醫生眯眼抿脣不屑一顧,學生低斜眼眸置若罔聞...就像是一幅衆生圖,皆在等待着神明最終的發落。
“因爲你們是混血種啊,我的朋友們!天生不凡的混血種!新的人類!註定統治世界的人羣!人類對於你們來說不過於棉花田裡的黑奴,如果不是人羣基數問題恐怕你們都不會在**上對於黑奴們產生想法吧?”鐵盒子發出了嘶笑聲,那機械合成的聲音笑起來簡直就像是魔鬼在磨牙吮血,“這樣的生物難道不是完美的契合了‘殺手’的身份嗎?”
“但是。”忽然之間,鐵盒子的笑聲消失了,就算不是真正的人聲每個人都能聽出那咬牙切齒般的冷意,“在我的遊戲裡,規則可能需要出現一些改變了,爲什麼一直以來你們這些隱藏在人類社會中的‘混血種’就一定得是無法無天的殺人者,剝奪別人權力的強者?這是一種畸形病態的生物鏈,所以今天的你們不再是‘惡狼’了,你們只配成爲...‘羊羣’!”
這是一場富有高昂激情的演講,內容卻是宛如較着生鐵的冷厲控訴,帶着嘲諷和殘忍,能讓人想到那唸誦者緊咬住的牙關滲出的血液染紅牙齒的觸目驚心之景。
“在這個房間內有六個人,六張椅子,每一張椅子的椅背正面都有着屬於你們的編號,從1號到6號,在六個號碼中有着一位‘殺手’,然而這位殺手卻不是你們之中的一員,即,這位殺手並非是混血種。”鐵盒子說,“你們的任務是將他找出來。”
“不要認爲這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鐵盒子輕笑,“你們向來蔑視以爲羔羊的人類之所以被你們蹂躪無爲,我認爲最大的原因是信息的差距,作爲惡狼你們知道身在浩瀚的羊圈中一旦身上的羊皮剝落,即使是強大的你們也會被羣起而攻分屍成片...羊羣也是有他們的智慧的,你們從來都不是什麼天生的統治者,你們只是膽小怯懦的篡位者罷了,一旦世界知道了你們的真面目...你們將無所適從等待毀滅。”
“所以,作爲唯一的‘殺手’,也是整個遊戲中唯一的人類,他理應得到他應該知道的所有信息——即你們身爲‘混血種’的全部特徵...所以這次是由羔羊披上了狼皮混入了狼羣。”鐵盒子說。
“那麼這個‘殺手’可以做什麼?和正常的殺人遊戲一樣嗎?”學生沉思了一會兒問道。
“是的,在白天,也就是圓桌上的燈亮着的時候,六個人從1號到6號可以分別進行發言,你們可以利用除暴力以外的任何形式來找出這位人類的殺手,畢竟一個人類在混血種中就算再怎麼隱藏也是會出現紕漏的,一旦找出你們可以公投讓他出局,殺手出局時混血種勝利,你們就可以安然離開這裡。”
警察正想說什麼,學生卻擡手示意讓他來問,其餘人也默然應許,畢竟論桌遊和殺人遊戲這種年輕人創造的遊戲,在場最年輕的學生或許最有資格進行細節的盤問。
“按照正常的殺人遊戲規矩,被公投出局者則是被排除遊戲之外,如果我們投錯了人會發生什麼事情?”學生沉聲問道。
“被公投者死亡,遊戲繼續。”鐵盒子冷冷地說。
“死亡將以何種形式發生?”學生又問。
“槍擊。”鐵盒子回答。
“殺手親自槍擊?也就是說殺手並未被鐵絲束縛?”警察敏銳地提問。
鐵盒子並沒有回答警察的問題。
“是沒有還是不能回答?”學生問。
“我沒有回答你們這些問題的義務。”鐵盒子說,“一輪發言結束後到達‘黑夜’環節,房間內唯一的光源會熄滅,殺手指定一個人,被指定的人會即刻死於槍擊。”
“這是吃定了我們無法反抗?”女醫生問。
“這種情況下我們也很難反抗吧...這根本就不公平。”律師胸脯起伏頻率加速,那身緊緻西裝開始有些繃不住了。
“如果我們強行掙脫會發生什麼?”楚子航問。
“大概...會死。”警察扭頭看向周圍的牆壁說。
“這和砧板上的魚肉有什麼區別?”律師表情有些崩潰。
“你現在這幅模樣看起來倒是挺像‘普通人’的。”女醫生瞥了律師一眼淡淡地說道,也就是這句話算是變相地承認了鐵盒子對他們是‘混血種’的指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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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胡說什麼?”律師表情驟然一變惡狠狠地盯向女醫生,“要這麼說來一直顯得遊刃有餘的你應該纔是心虛僞裝出來的吧?”
“哦?是嗎?你問問大家我們兩個誰更可疑一些?”女醫生漫不經心地說。
“如果我們掙脫鐵絲你就會引爆炸藥?”學生深吸口氣無視了女醫生和律師的互相猜疑繼續問。
“就算有任何掙脫鐵絲的跡象我也會引爆炸藥,相信我,爲了聚集你們這些人,安排這場遊戲我可是廢了很大的心思佈下了一整張規則表,我會保證這場遊戲絕對公正,任何人觸犯規則我都會把大家送上天去。”鐵盒子說,“還有什麼疑問嗎?”
“殺人遊戲裡我記得有醫生的職業,醫生可以救人是吧?我們這裡面一定有醫生是吧?”律師整個身子向前迫近漲紅着臉急迫地問道。
“是的,本次遊戲中的確有着‘醫生’的職業,每一個夜晚他可以指定保護一個人,如若殺手選擇的目標與醫生保護的目標重合,那麼當晚會是平安夜,無人死亡。”
“那麼有‘醫生’也該有‘警察’了?”女醫生微微眯眼。
“我是警察。”黑夾克的警察下意識說。
“沒說你。”女醫生白了他一眼。
“‘警察’可以驗人?就像殺人遊戲原規則一樣?”學生問。
“對不起,沒有‘警察’職業。”鐵盒子說,“本次遊戲如果想要找到殺手,只能夠靠各位的發言來深推,請指出你認爲嫌疑最大的人,進行第一輪投票,將你認爲的‘殺手’公投出局。從1號位開始發言,所有人發言結束後開始公投。”
“誰是1號位?”律師立刻東張西望了起來,臉上寫滿了緊張。
“鎮定一點,號碼在每個人的椅背正面,讓旁邊的人看一眼就能知道了。”警察說,他扭頭看了一眼左側的楚子航背後說,“大學生,你是6號。”
楚子航看了警察身後的椅背一眼,上面果然有油漆刷着的‘5’,“你是5號。”
“那我應該就是1號。”楚子航左手側的學生說,“號碼從我1號位開始以順時針排列。”
【學生1號→楚子航6號→警察5號→花臂男人4號→律師3號→醫生2號→學生1號】
“現在這所謂的’殺人遊戲‘就算是開始了?”警察看向鐵盒子問。
鐵盒子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看起來遊戲的確已經開始了。”楚子航淡淡地說道,不少人都微微吸了口氣。
“那麼接下來各位準備怎麼辦?”學生看向所有人。
出乎意料沒有人站出來梗着脖子大吼“我是不會接受這種遊戲的”,所有人都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默,包括一向張狂的花臂男人。他們不敢賭鐵盒子說的牆壁內藏有TNT這件事是在詐唬,就從他們之前遭遇的一系列事情來看,眼下對方的危險很大可能是認真的。
“那麼...從1號位開始發言?”每個人都看向了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