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218寸 愛很簡單
“四嫂,十一突然很想喝酒,四嫂能陪十一嗎?”
“喝酒?”莫霜一愣,其實她想說的是冷祁宿這個樣子,他如何會有心情喝酒?
可轉念一想,喝酒的心情有百種,有開懷暢飲的酒,也有酒入愁腸的酒,只是不知眼前的這個少年又是爲了哪般?
“嗯!四嫂願意嗎?”
她回頭瞟了一下牀榻上的男子,其實此時的自己還真是想大醉一場,忘了這諸多煩緒。:。
八月十五的月色,圓潤透亮,卻也透着秋的清冷。
客棧的屋頂
莫霜和十一併排坐在黑瓦上,不用擡頭,便是滿天的星子。
“四嫂,來,十一敬你!”十一提起手中的酒壺跟她手中的碰了一下,舉起來,仰脖飲下一口。
莫霜看着他,他一襲白衣,清冷的月光傾瀉下來,將他的白衣鍍上一層朦朧的月影,恍如謫仙。
他們兄弟兩人都是美的,如果說冷祁宿是內斂的吸引,那麼十一就是俊朗的耀目。
各有各的不同。
想起冷祁宿,心中不禁又是一痛。
她轉過頭去,也提起酒壺,猛飲了一口,不知是酒太辛辣,還是飲得太急,竟是一口給嗆住,猛烈地“咳咳咳”了起來。
“四嫂很少飲酒吧?”十一擡手輕拍着她的背,笑道。
半天,莫霜才止住咳,紅着一張臉,喘息,“酒倒是不少飲,只是跑到人家屋頂上來飲,還真真是第一次。”
隨風過了?
當真能隨風過了嗎?
莫霜彎脣笑笑,“那也得會功夫才行,不然,估計得天天修繕屋頂的瓦片。”
“也是!四嫂有輕功,我們纔可以這般坐在上面。”十一又提起酒壺飲了一口,手背拭去脣角的酒漬,笑道,“例如如雪就不行,想那時在怡紅院,我偷偷去會她,媽媽進來找她,我帶她飛落在樑上,她嚇得都哭了,你說,要是這般坐在屋頂上,她還指不定怎樣呢?”
說到這裡,十一滿眼晶亮,毫不掩飾眼中的幸福,瀲灩的眸光燦若頭頂的星子。
看着他的樣子,莫霜垂眸一笑,只覺心中苦澀,不禁幽幽嘆出一口氣,“其實,有時女人還是會的東西少一點比較好。”
如果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沒有在藍翼門的諸多訓練,不會功夫,不會百般手腕,冷祁逸就不會讓她去做細作吧,冷祁宿就也不會利用她吧?也就不會有這後來的這些糾復吧?
可是,沒有如果。
“爲何這樣說?四嫂這樣就很好,又能幹又深明大義,一直是十一敬重的人!”
“是嗎?”
莫霜的脣邊的弧度更深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自嘲的笑意。
能幹?深明大義?
能幹又深明大義的人才會被人當做是棋子。
能幹又不是銅牆鐵壁。
她只是一個女人,她也敏感,她也會受傷,她不想有多能幹,多深明大義,她只希望有個人能真心對她而已。
就想眼前的這個男人對夢如雪一般。
可是,這些都是奢侈。
嚥下心中的苦澀,她又仰脖,飲下一口酒,只覺得那種辛辣直直竄到人的心裡深處,火燒火燎的疼。
牽了牽脣,她輕笑,“這個話,十一弟應該去問你四哥纔對!”
她和他之間,早已經沒有了信任。
哪裡只是她不相信他的問題?他又何嘗信任過她?
很相愛?
莫霜哧然一笑,“十一弟,我和你四哥之間怎好用這個詞?”
這麼美好的字眼怎麼能用在他們身上?
“難道不是嗎?如果不是,爲何剛剛在廣場上,你寧願自己死也要推開四哥?爲何四哥又是死也要上去替你擋住?”
十一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一瞬不瞬。
她的心,一顫,別過視線。
剛剛,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何會這樣做,當時什麼都沒有想,就本能地推他,本能地不想他死而已。
她不知道。
見她不語,十一又是長長的一聲喟嘆,“人有時真是一個複雜的東西,可能看別人的時候,心裡就像明鏡一樣,可攤到自己身上,永遠也搞不懂自己。在生死麪前,愛其實真的很簡單,一人生,另一人生,一人死,另一人死,如果只有一個活的機會,彼此都會將這個機會留給對方,就這麼簡單。四嫂是聰明人,難道這般簡單的道理都看不透嗎?”
一人生,另一人生;一人死,另一人死;
如果只有一個活的機會,彼此都會將這個機會留給對方。
莫霜反覆咀嚼着這句話,她和冷祁宿之間是這樣嗎?
真的是這樣嗎?
其實,她心裡清楚,並不是她看不透,而是,她怕,她真的怕了。
經歷了這麼多,她早已身心俱疲,太多的痛已經讓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爲有時眼睛也會騙人,不是嗎?
“十一從小跟在四哥後面,十一瞭解四哥,他一直不是一個會解釋的人,一直不是,他寧願將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傷痛放在心裡,一個人來揹負,也不願意講出來,所以,他經常被人誤會,小時候在宮裡的時候也是,吃了不少苦,現在的他依然是。既然是誤會,就一定可以解開的不是嗎?”
十一提着手中的酒壺又和她的酒壺碰了一下,再次仰脖飲下一口,然後便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回答。
她也擡壺小抿了一口酒,輕嘆,“十一弟,我知道你是爲我們好,但是,我和你四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他們之間豈是簡單的誤會二字可以說清的?
莫霜愕然擡眸看向十一,只覺得不可相信,怔了片刻,又輕輕笑開,“這怎麼可能?十一弟,你不需要給他找藉口了,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我早已經不在乎了,真的不在乎了。”
“這本就是事實,十一併沒有給四哥找藉口。如果說四哥利用了四嫂,也只是後面利用了四嫂的這件事情,他給你禁足,下旨誅你九族,可是,當時,四哥也是很痛苦的,他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這樣做,他知道,你一旦知道了真相肯定會怪他,但是,當時的情形,宮裡到處都是冷祁逸的眼線,四哥必須做得決絕,冷祁逸的人才會一個一個露出尾巴。”
這不就結了,莫霜苦笑,終究還不是利用,終究還不是給她布了局。
“他可以將計劃告訴我的,我當時那般擔心他,他完全可以先將計劃告訴我的,不是嗎?如果我知道了,我又如何會跑去攔你的大軍,又如何會惹出後面那麼多的是非?我甚至以爲自己害死了你,內疚得差點了結了自己的生命,你知道嗎?說到底,他終究是不信任我,從來都沒有信任我…….也對,我曾經是敵人的細作,本就不應該得到信任的…….”
她原本義憤填膺得不行,可是說到後來,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幾乎變成了喃喃自語。
心卻碎成了一瓣一瓣。
“四嫂…….”
“四嫂,其實四哥也一直在爲這件事痛苦內疚…….”
“痛苦內疚?”莫霜嗤笑一聲打斷他的話,“痛苦內疚得想置我於死地?算了,不說這些了,喝酒!”
她提起手中的酒壺朝十一揚了揚,仰脖飲下一口。
十一沒有動,依舊是看着她,只是有些不可思議,“難道四嫂以爲四哥真的賜鴆酒了不成?”
“難道不是?”莫霜笑,笑得極爲諷刺,“難道十一弟想說,我吐出來的血,我流掉的孩子也都是假的不成?”
“不是!”十一搖搖頭,愁眉緊鎖,他也是今日才知道,這個女人跟他四哥的誤會竟是那麼深。
“金鑾殿上,四哥賜給四嫂的是假死藥,只是在假死藥之前,四嫂被人下了另一種毒,一種與假死藥碰到一起,就會置人於死地的毒。”
假死藥?被人下毒?
怎麼會?怎麼會那麼湊巧?
又有誰如此處心積慮地想她死?
她只覺得這不是真的,可是,看十一的表情,那般嚴肅和糾結,又不像是裝出來的。
沉吟了片刻,她想起了百合,“你們所說的下毒是指百合嗎?我瞭解她,她不會做這種事的。”
“不,不是她!她不過做了替罪羔羊而已,四哥正在暗查這件事,相信很快就可以抓到這個真正元兇。”
莫霜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客棧的?滿腦子都是十一和她說的事情。
也終於明白了十一今夜找她喝酒的真正原因。
要說心中沒有一絲起伏,那是假的。
走到冷祁宿的房門口,她頓了一下,鬼使神差的,竟是輕輕推門走了進去。
“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不知何時,他竟是已經醒來,正側身半倚在牀頭上,黑眸一瞬不瞬地睨着拾步而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