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殷冷雨,雖只露一半的臉,童墨池卻認得出是她,心想這個殷冷雨找自己肯定是有事,而且是關於蒙俏的事。於是他轉身跟其他人低言幾句,說自己有事先走一步便向左邊走去。
見他過來,殷冷雨從雕柱後跳了出來,對他壞笑,“我找你有事。”她說道。
她的笑容很詭異,童墨池揚頭看她,她的左臉從臉頰到下頜的地方貼了一條長長的淺灰色布條,再加上她環笑的樣子,那模樣很是逗人,童墨池裂嘴一笑,問道,“殷姑娘的臉……”
殷冷雨撅撅嘴,“我的臉跟我找你的事無關。”
童墨池低頭一笑,“你還真不顧形象啊,把臉貼成這樣,你不覺得浪費了自己的美貌嗎?”
“你說的話太偏離我找你的主題了!”
這女子真有趣!童墨池又在心中暗笑,他還未見過找人幫忙卻還這麼理直氣壯態度不屑的人,看來她還真是夾雜着點江湖氣息,做事幹脆利落,不過,這樣他童墨池喜歡。於是問道,“殷姑娘找我何事?”
“蒙俏公主在我那兒,她要離開洛陵,你去把昨夜和今天的事告訴龍老夫人,讓龍老夫人出面留住蒙俏公主。”殷冷雨正色說道。
童墨池思索了一會,說道,“這不是我該做之事,再說了,今天有何事可說的,就一個知離兒昏迷之事?”
殷冷雨冷笑,“童公子該不會想告訴我,你不知道知離兒的昏迷是她自己設的局吧?”
“墨池的確不知!”他搖着摺扇,眸光瞥向遠處,悠然說道。
殷冷雨瞪他,就知道他在裝糊塗,“我不想跟你在這兒裝傻充愣,直接告訴我你是幫還是不幫?”
“我需要理由!”他還是那副悠然不屑的樣子。
“什麼理由?”
“我幫你的理由,還有你要我幫你的理由?”
“不都一樣嗎?”殷冷雨看他。
“不一樣,你要我幫你的理由就是告訴我你爲什麼要幫蒙俏公主。”
殷冷雨也是思索了一會,才緩緩揚頭說道,“你幫我的理由就是爲了你們王爺,我幫你的理由便是爲了你們的王妃,蒙!顏!舒!”
童墨池聽得饒有興趣,默然點頭,算是應允。
殷冷雨回到自己的房內,蒙俏還躺在她的牀上,睡得很沉,她眉目清秀,臉蛋也很精緻。其實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可惜就是她這個衝動的性子,壞了她給人的印象,殷冷雨心中默嘆。
大概過了一柱香的時間,童墨池果然把龍老夫人請到她殷冷雨這邊來。龍老夫人已經從童墨池那兒知道了事情的全部原委,她也樂得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樣她纔有充分的理由讓兒子娶了蒙俏。
“老夫人。”殷冷雨看着龍老夫人跟童墨池走進來,她從牀上站起來,輕叫了一聲,準備行禮。
“殷姑娘不用客氣。”龍老夫人對她淺笑,輕輕走到牀前,坐在牀沿邊,看着蒙俏沉睡的臉,甚爲疼惜。
童墨池站在一邊,剛好與殷冷雨面對着面,他輕搖着拆搖,顯得悠然自得。殷冷雨眉目一展便對他笑了起來,眸光有感激,也略帶一絲輕微的挑逗。
童墨池拆扇‘啪’一聲合起來,眸光瞥向遠處,這殷冷雨一對他笑,他就覺得沒有什麼好事情,還是少見爲妙。
見他這樣,殷冷雨嘴角一揚,把剛纔的笑容變成一抹冷冽的輕睨。
龍老夫人伸手撫摸着蒙俏的臉,輕撫了一會,蒙俏便慢慢醒來,徐徐睜開眼睛看到的第一個人居然是龍老夫人,這讓她頗爲驚訝,身子騰地便從牀上坐起來,瞪大了眼睛看着龍老夫人。
“怎麼啦,俏兒,不喜歡我嗎?”龍老夫人輕問,聲音慈愛無比。
“不…不是。”蒙俏囁囁嚅嚅,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再一對上龍老夫人那慈愛的容顏,猶如母親一般溫暖,心中似乎是尋到了一處依靠,一時忍不住,眼淚便滴答而下。
龍老夫人看得陣陣心疼,忙伸手輕輕幫她擦拭眼淚,又把她攬入懷中,“域兒太過狂妄,都是他的不對,母親不會放過他,母親會替你作主的,孩子。”龍老夫人輕聲安慰道。
蒙俏聞言,從龍老夫人懷中擡起頭來,淚水雖還掛在臉上,但哭聲卻已止住,說道,“老夫人,您不用費心了,風俊王他鐵石心腸,又認爲是我害他,他不會聽任何人的話的。你就讓我走吧,眼不見爲淨,只要沒看到他我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我是他的母親,他可以不聽別人的話,但他會聽我的話。”龍老夫人雙手輕捧着蒙俏的小臉,心痛地擦拭着她臉上掛滿的淚水,端詳着她的容顏。
“我不要這樣委屈地嫁給他,我蒙俏又不是沒有人要,我纔不要把自己硬塞給他。除非是他心甘情願娶我,否則,我不會嫁給他。”龍老夫人的話讓蒙俏小頓了一會,最後,她狠狠心,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說道。
“好。”龍老夫人笑着點點頭,“給母親兩個月時間,只要你答應留下來,域兒會心甘情願娶你,如何?”
蒙俏低下了頭,沒有立即回答。龍老夫人笑了笑,從牀上站起來,拉起蒙俏的手,“不用急着回答,慢慢考慮,先回我那兒去,這兒可是人家殷姑娘的房間,總該回我們自己的地方去吧。”
“是,老夫人。”蒙俏弱弱地應了一聲,便從牀上站起來,離開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殷冷雨,眼神頗爲複雜,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應該感謝殷冷雨還是應該討厭她。不過,殷冷雨是真地在幫自己,這一點,她還分得明白。
“童公子!”見童墨池也跟着龍老夫人和蒙俏準備離開,殷冷雨揚高聲音叫了一聲。
童墨池轉過身來,看到殷冷雨又是展開那副詭異的笑容看着自己,他搖了搖摺扇,平靜問道,“殷姑娘還有事嗎?”
“謝謝你!”她說。
童墨池嘴角一揚,輕笑起來,搖搖摺扇,未語便轉身離開。
再說蒙顏舒,塢嬿城保住之後,她便和蒙竣回到京都。蒙
竣讓慕容畢留守塢嬿城,召歐陽部都一起回京都,欲讓他帶兵駐守大宣其他重要城池。
臨行之時,慕容畢將他們送至塢嬿城外,蒙顏舒走到一身盔甲略顯滄桑的慕容畢身邊,輕言交代,“慕容叔叔,好生守着塢嬿,家中老小有我和慕容沐叔叔照料。如果您想念他們便傳信給我,我送他們過來與您團聚。”
“謝公主,公主的話,慕容畢謹記在心。”慕容畢躬身恭敬說道。
蒙顏舒揚起脣角,微微一笑,笑容很淡,淡得幾乎無人能查覺。她再望了一眼白雪覆蓋下的塢嬿城,蒼涼而寂靜,就如她此時的心一般。
身後是千幾名要護送他們回京都的士兵,他們拿着兵器如木雕般矗立在白雪之中,表情漠然。她知道,無論是誰,都已經在這場戰爭中疲憊不堪。
“該走了,顏妹。”蒙竣走到她身邊,小聲說道。他知道在這塢嬿城短短的時間裡,這裡留給她太多的惆悵。
蒙顏舒心中莫名一痛,那個人已經離她遠去,從這兒一走,她就離他更遠了,可能遠得此生此世兩人再也無法拉近距離,只能彼此在心中念着,傷着,痛着。
她突然鼻子一酸,眼中氤氳起一層薄霧,喉嚨也似乎被什麼東西哽住,令她難愛,令她迷茫。
“顏妹……”蒙竣看到她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心中明白她是怎麼回事,又輕喊了一聲,想把她從痛苦中拉回來。
蒙顏舒深吸一口氣,眨眨眼眸,狠狠地把氳在眼眶中的淚水咽回去。絨絮做成的白色披風被她用力一揚,她猛然轉身,毅然決然闊步走到馬車前踏步而上,毫不猶豫掀簾而入。
車簾再次蓋上的時候,不但遮住了蒙竣的視線,也遮住了她的視線。
車內的她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沒有眼淚,沒有悔容!連心痛,這一刻,她都不允許自己再有,竟然已選擇放下,她就不容許自己再在這個點上妄自菲薄。
前方的路,她還得走,哪怕不是爲了自己……
入了京都城,蒙竣要她跟他一起入宮,被她婉言拒絕了。只一個莫道鏡跟她一起回到榮親王府。
公主回來,王府一下子顯得有生氣了許多,奴僕婢女都更加忙碌起來,晚膳過後,蒙顏舒便把慕容沐叫到前廳來。
“慕容叔叔,你尚未娶妻,慕容畢叔叔父子現在又鎮守着塢嬿,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家中就只剩夫人和有孕在身的少夫人。我未去塢嬿之前曾去拜訪過夫人和少夫人,慕容宅子也有些破舊了,慕容叔叔你又經常忙碌在外,夫人和少夫人無人照料也不好,我想把她們接到府中來住,你覺得如何?”蒙顏舒看着慕容沐說道。
“這……”慕容沐不好拒絕也不好意思接受,顯得爲難。
蒙顏舒看出慕容沐猶豫的原因,笑着說道,“爹爹走了之後,這門庭也少有朝中官員來了,府中淒涼了許多,我住得也不習慣,想找個可以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了。你看這府中這麼多房間,空着也是空着,多浪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