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依依是在司令府生下孩子的。
那天晚上,她的肚子疼痛至極,她大喊來人,卻無人迴應。
她費力地仰起頭,看到牆上的掛鐘,時間短針指向一點。這時候,傭人都睡了。
她額角佈滿一層冷汗,腹中的疼痛,疼得她整張臉都扭曲了。
她痛苦地大叫起來,叫到喉嚨都快啞了,才把住在耳房的老媽子立刻趕來。
貼身丫頭被老媽子叫醒,忙跑到西院去叫慕琪。
慕琪被吵醒,臉色不太好,可當她一聽說毛依依臨盆了,所有的睡意便都消散了,她讓人去叫清源,讓他開車送毛依依去醫院。
到醫院後,就沒有慕琪的事了,她讓清源送她回去睡個回籠覺。
慕奕隱婚的消息被曝光後,整個天津的人都知道毛依依就是司令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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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三更半夜來醫院,而且還是她的小姑子送她來,丈夫家婆都不在身邊,只有兩個傭人在邊上守着,女醫生和護士有些同情她。
既然是隱婚。那肯定是不怎麼得慕家人喜歡,纔會這般冷落。
當聽到接生的醫生驚喜地喊了一聲“是個男孩”,她眼中的淚隨之滾落。
她也覺得自己好淒涼,身邊除了兩個從孃家帶來的忠僕,親近的人都沒來。
但,生了個男孩子,她是高興的。在現今重男輕女的社會,生男孩是多麼重要?這樣的話,江涌就會來找她了吧,那是他們江家的孩子……
她懷着期待的心情,安然入睡。
產後,她在醫院住了三天,她每天等啊等,伸着脖子,望着窗外,等着江涌的到來。
每天。她在天剛亮的時候就醒來,從東方的太陽緩緩上升,直到夕陽在西邊慢慢落下,日復一日,他還是沒來。直到她絕望,準備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他終於來了。
他三兩步來到她牀邊,望着她。急切地問:“你給我生了個男孩,是嗎?他在那兒?”
他一定是看到記者的報道了,慕司令的夫人生了個男孩,所以他聞訊而來!
喜悅的淚,在毛依依的眼中滑落,她剋制不住心中的激動和歡喜,對他點點頭,“他在……”
話音在一個大肚子的女人進門時,消弭無聲。
“司令夫人。”她叫她,扶着腰,慢吞吞地走了過來。江涌回過身去,扶着她。
“她是誰?”毛依依臉色白得像紙,她聲音艱澀。
江涌眼中的一抹愧疚一閃而逝。他淡淡道:“你也認識的。”
她當然認識!這個女人,就是分手那晚,跟着江涌進房間的那個舞女!她想問的是,她是他的什麼人。
毛依依咳嗽,兩眼包着淚花,“你領着她來,是什麼意思?”
“紅萍現在是我的姨太太,我帶她來,絕不是爲了激怒你。”江涌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她,定定地說道:“依依,我知道對不起你,如果你能接受我身邊有別的女人的話,我會對你負責,讓你做我的正室太太。”
他話裡話外,都是在說她太不識相,善妒、佔有慾強!如果她不介意跟其他女人分享一個丈夫,他就娶她,將她和孩子接回江家。
毛依依笑了,笑得眼淚直掉。
江涌皺眉,“你笑什麼。”
笑什麼,笑她自己太傻!
“江涌,別一副高高在上,施捨乞丐的語氣跟我說話,”她擦乾了眼淚,譏誚地說,“你以爲我多稀罕做你的正室太太?呵。一個少帥夫人的地位,怎麼比得過司令夫人?”
江涌面色一變。“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毛依依按動了牀頭的按鈴,這時候,護士和醫生急急趕來。正要問有什麼突發情況,就聽到毛依依說:“你們醫院是怎麼回事?閒雜人等就能隨便放進來,還算什麼高級病房?把他們給我轟出去!”
她麗容生冷,這樣囂張的語氣,彷彿那個卑微地祈求他複合的女子不是她一般。
貼身的老媽子打着飯進門。就看到這副情景,她老淚縱橫,他們那個飛揚跋扈的小姐,好像又回來了。
他們寧願她刁蠻、盛氣凌人一點,也不要她卑微的、委曲求全。
但,盛氣過頭,就令人生厭了。
從那以後,她便以司令夫人自居。
她想,男人都是不靠譜的,到底還是權勢重要。她一定要抱緊了慕家這個棵大樹。原先,她無意結婚,現在,她要假戲成真。
等慕奕回來了,她就履行妻子的義務。她不敢奢求他能愛上她,因爲他身邊有個那麼美的白茵,她沒把握能贏她。索性,她便從事業上幫助他,只要讓他重視他們的婚姻,認定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
至於那個白茵,只要她別仗着慕奕的寵愛,騎到她頭上來,毛依依想,她也是能容下她的。
……
北平、醫院。
幾乎在毛依依分娩後的十幾天,盈袖也生了。
董氏緊張得不行。在產房門口來回徘徊,踱來踱去的,看得慕奕更煩躁。
“姆媽,您停下行不行!”
董氏瞪了他一眼,到他身邊落座,“我就是着急嘛。難道你不着急?”
“我也急,但您在那兒晃着,我更急了。”慕奕揉了揉太陽穴。待產的這幾天,他都過得提心吊膽的,不敢離開她半步,只要她一有什麼動靜,就立即叫醫生,搞得醫生和護士也跟着緊張起來。
“你覺得,她生出來會是男的,還是女的?”董氏問。
慕奕皺眉。“男女都行!”
“要是生了女孩兒那怎麼行?”董氏反駁,“男長子,才能繼承家業。”
慕奕最煩的就是這些老一輩人的思想,在他看來,還是生女兒好,像盈袖那樣的,冰雪美麗。若是男孩,像他一樣的混賬又愛鬧事。有什麼好?
“生女孩子也挺好的。”
董氏一聽,聲音就拔高了,拍打他的肩,“你居然想要女孩子?死小子,快把話給我收回去,等會兒要是被肚子裡那個聽到了,就變成個女孩子出來怎麼辦?”
過往的護士被逗笑了。
慕奕咳了咳,“生女孩就怎麼了。難不成還要扔了,或者送人?”
董氏哼了一聲,“她要是沒生個男孩出來,我就不許你給她任何名分!”
慕奕聞言,嘴角的笑意不見了,臉色沉了下來,“姆媽,你明明答應過我的,等她生了孩子,就接她到司令府去,做二太太(平妻),待到我與毛依依離婚,就讓她上位。”
“呵,後宅之中,有一個詞兒叫做‘母憑子貴’,她無子,哪來的貴?還想要做司令夫人,想得美!”
慕奕還想再說點什麼,產房的門就被打開了。他們聽到嬰兒的哭聲,激動地奔了進去。
董氏立刻從醫生手上抱過孩子,只有慕奕直奔到牀前。
他看到雪白的牀單綻放着大朵的血花,那個爲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此時全身脫力地躺在牀上,烏?的發,都被汗水打溼。
慕奕看着這樣虛弱的她。心臟好像被一隻手緊緊地捏住了,讓他心疼得快要窒息。
“盈袖……”他握緊她的手,眼眶發紅,“辛苦你了。”
一直冷臉對着他的盈袖,此刻微笑起來,“孩子、給我看看。”
慕奕應了,站起來走到董氏身邊去,還未走近,董氏吃驚地叫了起來——
“怎麼是個女孩?!”
醫生和護士都很尷尬。
“姆媽!”慕奕冷喝一聲。他不敢回頭看盈袖,他知道她一定會很傷心。
董氏道:“怎麼,生個女孩還不讓我說一聲了?”
她說完,將孩子塞到他懷裡,“你不是稀罕女孩嗎,給你,抱着!”
瞧,一看不是她期待的男孫,她連一抱都不肯了,她的表情,多嫌棄。
董氏窩火地出了門,這醫院,她一刻都不想多呆!呵,最近她勞心勞力地伺候她,差點沒把她供起來當祖宗祭拜着了。而待產的這幾天,她也是時刻盯着。不敢放鬆,夜裡連睡覺也不安穩,提心吊膽的。好不容易等到她分娩,她又在醫院等了足足五六個小時,連午飯都顧不上吃。
誰知道,孩子生出來,卻是個女的!
是,沒錯,她就是嫌棄,嫌棄她生個女嬰!
可,這終究是她的孫子啊……
“盈袖,你別放在心上,姆媽她沒有什麼惡意……”慕奕解釋着。
盈袖垂着眼簾,“孩子給我。”
她的聲音是平靜的,她早就料到會是這樣。
慕奕寧願她哭鬧,而不是這般麻木的平靜。“盈袖……”他叫她,欲言又止。
她抱過軟軟一團的小孩兒,艱難地翻過身,背對着他,護着懷中的孩子。
慕奕知道她心裡難受,產後疲倦,便也不打擾她,於是退出門去。
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她的淚落了下來,這時,孩子也哭了起來。她的淚流得更兇了,將女兒抱得緊緊的,哽咽着。
這就是她的骨肉,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慕家不待見她們母女倆,以後。她要怎麼辦呢。她們沒有家,也沒有人疼愛。
……
因爲盈袖還要坐月子,董氏等不耐,便早早迴天津了。
一進司令府,就聽到院子裡的歡笑聲。
南院,毛依依抱着白白嫩嫩的孩子,慕琪在一旁逗着玩兒,還有毛司令。坐在石桌前喝茶。
毛司令是來看女兒和外孫的。
董氏走近他們,瞥了眼毛依依手中的大胖小子,火氣都憋在心頭。明媒正娶的兒媳,生了個男孩,然而卻是個小野種。而自家生的,則是個女娃。
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喊了慕琪過來,“那是別人的孩子。你湊什麼熱鬧?他又不是你的親侄子!”
慕琪只好退到一邊去。話說回來,這小子還真的挺好玩的,可惜啊,不是她的侄子。
不過……她想到盈袖,於是問董氏:“姆媽,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阿奕和盈袖呢?她應該分娩了吧?”
“生是生了……”董氏說到一半,見到毛家父女倆都看了過來,她生生改了口,高擡下頷說,“給你生了個‘親’侄子,而且特別的聰明可愛!”
毛依依一聽,笑了起來,看着這位婆婆,“剛出生的孩子,一般都不可愛。而且,您怎麼能判斷他是聰明的呢?”
董氏頓時就惱了,“我慕家的孩子,都是聰明的,不像別人家的,傻里傻氣的,呆瓜一樣,怪不得那麼容易被欺騙!”
這話,顯然是意有所指。
毛依依氣紅了臉,“你……”她剛要跟董氏擡扛。就被毛司令制止。
董氏輕蔑地冷哼一聲,拉着慕琪走出南院。
“阿爸,她簡直是欺人太甚!”毛依依不滿地說。
毛司令看懷裡的外孫兒,長嘆口氣。“你現在在慕家處境艱難,若想在這裡站穩腳跟,這脾性啊,還是要收斂收斂爲好,討好討好這個婆婆。”
毛依依自小就沒有母親,一直是毛司令教導她,將她養育成人,所以她都聽父親的。
“可是,她已經有男孫了,那個白茵一來,我哪裡爭得過她?”
毛司令笑了,意味深長的,“你沒看到,是她一個人回來嗎?”
毛依依經父親一提醒,便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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