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奕之前,便做過奪人妻兒,以作要挾這等卑鄙之事。
當時他一點也不覺得卑鄙,只知道爲了勝利,應該無所不用其極。
如果當初的馮海天的心夠硬,那麼就不會受到他的威脅了。
慕奕那時還嘲笑馮海天的弱點太可笑,想不到他一個軍閥之主,軟肋居然是個孱弱的婦人。
而今天,輪到他慕奕的妻女被抓作人質,要挾他投降,並割讓領土。
他終於發覺,抓獲弱小這等事真的是卑鄙無恥!
這也不怪人家要抓他的妻女,要怪就怪他自己有了軟肋。
“楊鐵龍怎麼知道盈袖和真真的存在?還有,她們明明身在司令府,怎麼還被抓?”慕奕完全想不到,他有朝一日,也會受人脅迫。
他自認爲在軍事上萬無一失,足夠謹慎小心。爲了避免發生意外,他在出徵之前,就安排好一切,特意撥了一支精銳的軍隊森嚴地守衛着司令府,所以他想不通,楊鐵龍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居然能突破重圍,抓到盈袖和真真。另外,他們要抓,不該是抓毛依依麼?
偵查隊長垂下頭,說:“據報告,太太和小小姐在您出征的一個月後,被逐出府……”
慕奕額角上的青筋突突直跳,“……逐出、府?”這三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司令,要不要打個電話到天津問問老夫人?”
“不用了!”慕奕深吸口氣,盈袖都被抓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問再多也於事無補。“楊鐵龍呢,他潛入北平,城門的防護隊眼睛都被屎糊住了嗎,敵人都跑到自個兒的地盤上來了。都沒察覺?!”
偵察隊長慢吞吞地開口:“司令,我們也是剛知道消息的。他們能悄無聲息地潛入北平,都是因爲之前馮海天的緣故。他們隱藏的也太好,在北平的七區駐紮了一年……”要不是那位太太的突發情況,他們可能還不知道這件事。
所有的壞事全積堆一起,蜂擁而來。讓人不知所措。
慕奕坐在圓桌的主座,開了一個會議。
參謀說:“司令,西南一戰已經打了兩個多月,按眼下的發展趨勢來看,不消四個月,我軍就能大獲全勝,佔據重慶四川等地。所以我看,這場戰事不能耽擱!”
十二師的隊長是個很熱血的年輕人,附和道:“徐參謀說的對。司令,咱們成功在即,決不能停戰!”
“可是司令的妻女怎麼辦……”老一輩的將領問。
“咱們何必慌張?越是慌張,他們就越得意,按着人不放!我們要做的是,打擊他們的自信心!”
徐參謀這麼一說,大家便也明白了,原來是要‘以退爲進’。
慕奕也覺得這個方法不錯,也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
爲什麼說是唯一?只因江山和情愛不能兩全,理智和感情不能共存。
他無法做到爲了妻女而甘心割掉他的江山一角。
他有他的雄心壯志,他想擴張領土和江山的版圖。他不滿足一個華北五省的江山,他甚至爲自己擬定一個目標,立志在未來的二十年裡。收納整個天下。
盈袖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心中的理想,他可以兒女情長一場,但卻不能放下他身爲軍人的尊嚴。
他既野心勃勃,也能含情脈脈。
所以。
在她親耳聽到那句,“不過是個女人,我何必在乎她的生死?她死了又如何,我身邊還有新人替舊人”的話時,她的心是平靜的。不管是真的鄙棄她也好,是假意做戲給別人看的也好,她都不怪他。
楊鐵龍顯然很不相信他會這麼棄了心愛的女人。
“行,女人沒了,還能在找!慕奕。我佩服你是個風流男人!”他看着慕奕身邊抱着一個粗布衣衫的美女,眼神幽深,“就不知道你面對你的親骨肉,也能否這麼不屑一顧了。”
話落,他看到慕奕身子一震。
楊鐵龍滿意地笑,“慕奕,你女兒長得真可愛啊,小孩子才三四個月大吧?就不知道你有沒有那個福氣,等她叫你一聲爸爸了。”
慕奕竭力冷靜,可他的手指關節都泛白了,他緊緊地摟着上官芸的腰,那力道,緊得要勒斷她的腰。
上官芸難得跟他親密接觸,腰間勒得再疼,她也笑着忍着。
慕奕努力地壓下心頭的躁意,強自鎮定地說:“不過是個女兒,死了也就死了,我有的是女人給我生兒子。”
明知道他是假意這麼說,可盈袖的心,還是絲絲泛疼,像被針紮了似的。
楊鐵龍的眼睛掃了過來,將她的?然收入眼底,一時摸不準慕奕的態度是真是假。
“慕奕,算你狠!”
楊鐵龍命人將盈袖吊起來鞭打。
他盯着慕奕的表情,說:“既然不要這個女人了,那就看看她爲你受的苦!”他想,只要是個男人,哪裡忍心看着舊愛被人殘害?
可慕奕竟然無動於衷!
眸光冰冷地看着那抹纖細的身影被高高懸置於頂,底下是兩個強壯的士兵,他們一人拿着一條鞭子,用力地抽在她身上,不一會兒,便見血了。輕薄的衣衫下,是皮開肉綻的可怖,血色都滲透了布料。
“司令忍住!”徐參謀敏捷地發現慕奕腳步一動,他忙拽住他,“好不容易到了這一步,您不要衝動,否則將前功盡棄!”
慕奕低吼,“就算我裝出不在意的樣子,他們也不會放人,她會被弄死的!”這叫他怎麼忍得住,眼睜睜地看着他的愛人被折辱被鞭打?
賈平三兩步跨了過來,附在他耳邊,低聲說:“司令,再堅持一會兒,最遲半個小時,太太就得救了。鴻門那邊的人已經趕來了,已成功混入對方的內部軍營。”
慕奕一怔,嘴角牽起一抹譏諷,想不到沈凱恩對她如此癡情,三番兩次地搭救她。這次更是爲了她暴露了他的底牌。
他的盈袖,身邊竟有這麼多的護花使者,他是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沈凱恩沒有直接出面,而是派了他的得力下屬張九。
張九顯然是做慣了這等潛伏偷襲的事情,他與華北的偵探隊裡應外合,順利地摸進西南軍的部落。一路過關斬將,最後一聲槍響,他劫持了楊鐵龍。
楊鐵龍一轉頭,就對上?洞洞的槍口,他大驚,冷喝:“你是什麼人?”
張九沒有回答他的話,扭頭看向那兩個手拿牛皮鞭的士兵,“放人。”
那兩人看着被劫持的領頭人。猶豫了。
但是,周邊的士兵迅速圍了過來,持着長槍對着張九。
張九穿着西南軍的灰色戎裝,佯裝西南士兵,纔會成功地潛入內部。如今他身份暴露,被這麼多個槍口對着,他也不急不緩的,心穩,持槍的手也穩。他道:“弟兄們不如來比試比試,看看你們的槍快,還是我的槍快?”
那些人面面相覷,卻不敢有動作了。
“放開她,送到城下!”張九命令。
楊鐵龍立即叫了起來。“不能放!”放了,他們就輸定了。
看眼下的情況,這個女人果然對慕奕很重要。
張九的槍口抵在他的腦門上,“不放人的話,只好先犧牲你了。”
腦袋上冰冷的觸感時刻提醒着他的性命堪憂,楊鐵龍陷入了掙扎。
就在這時,林毓秀爬上樓梯來,柔媚地說道:“放了她吧。”
“秀兒!”楊鐵龍不贊同地喊了一聲。
林毓秀拋了一個媚眼與他,眼神裡寫着心照不宣。
楊鐵龍像是明白了什麼,他大聲道:“放人!”
於是,盈袖就被放了下來了,只是她頭髮散亂,滿身傷痕。
她今天,穿着藕色的斜襟長裙,柔軟的面料上,用銀色的絲線繡着一朵朵玉蘭花。此刻,血跡斑斑的,衣衫都裂開了,一條條的鞭痕。
他們用粗繩綁在她的腰間,然後由三個身強力壯的士兵將她慢慢地墜到地面上去。
慕奕見她安全落地,壓在他心口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下,他策馬衝了上去,一把將她拉上了馬背。
恰在這時,一把飛刀直射過來,“小心!”張九大喝。
刀身很長,銀亮晃眼。慕奕聽到風聲,驀地一閃,可終究是慢了一步,尖刀刺入他的後背。
他悶哼一聲。
“司令——”華北軍大驚。
慕奕抱緊了盈袖,騰出一隻手,往上空開了一槍,“攻城!”
盈袖既已得救,自然就沒有了顧忌。
兩軍對壘之際,張九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榴彈,往梯口一拋,然後迅速地翻身,動作敏捷地跳下高高的城牆。
與此同時,城牆上的士兵也朝他開了槍。
張九撐着一把小傘快速降落,一邊擋着子彈的襲擊。
任憑他的身手再如何利落。還是中了兩槍,好在襲擊的不是致命的部位。
城牆下,廝殺成一片,而城門仍是緊閉着的。
楊鐵龍知道,這一戰必敗,經過前兩次戰敗的經歷,軍心已不穩,眼下再派出更多的士兵去應戰,也是無濟於事,所以他只得死死守着城門。
“大帥,不是還有一張底牌嗎,快亮牌啊!”參謀指着城下死傷無數的士兵,急切地說:“城下的兄弟們快支撐不住了!”
楊鐵龍心中一沉。不到萬不得已,那張底牌不能拿出來用。
“來人,”他作了一個決定,“打開城門,咱們下去殺敵!”
他不再守城,要發動所有的軍兵,跟華北軍拼個你死我活。
然,他的命令,卻無人聽。
華北軍太勇猛,僅剩的兩千兵馬怎麼敵得過他們的八千精兵?
開城門去迎戰,無異於去送死!
楊鐵龍使喚不動軍兵,頓時氣得胸口不斷起伏,“你們……這些貪生怕死的飯桶!”
林毓秀款款地走來。她戴着米白色的小禮帽,穿着同色的蕾絲洋裙,紅脣烈焰,嗜血而誘惑。
“大帥何必要跟他們硬碰硬,直接亮出底牌就是。”她溫言軟語的,撫順了他的躁動,“我們可以利用它,不費一兵一卒地取得勝利。”
衆將士眼前一亮。不用打仗,不用流血和犧牲,就能取得勝利,美好得就像做夢!
楊鐵龍皺眉,“用他們的女兒脅迫?”
林毓秀搖頭,“他們的女兒留着作後招。先把那個梅芹弄出來。”
楊鐵龍聞言,腦中倏地有了個想法,他給心腹使了個眼色,“去把那個大的放出來。”
當梅芹被推着上來時,盈袖倒吸口氣。
她雙手雙腳被綁着,嘴巴也被封住。
楊鐵龍站在城牆上笑道:“慕奕,這可是你女人的閨中好友,你在不在乎她的生死?”
慕奕冷笑,“楊鐵龍,你以爲我會爲了這個女人向你低頭,那就大錯特錯了。”
“怎麼,她的朋友,你不救?”
梅芹向他們搖搖頭。
慕奕轉頭看向盈袖。“對不起,我不能爲了救你的朋友而向敵軍妥協。”
盈袖?了會兒,點頭,“我理解,我不會怨你。”
梅芹是她的好朋友,而不是慕奕的朋友,他選擇放棄營救,也無可厚非。
楊鐵龍有點意外。
這個上官盈袖,不是可以爲了朋友,孤身到七區麼。怎麼現在,卻不肯救了?只要她求慕奕,說不定慕奕會考慮救人。
但盈袖知道,就算她求了,慕奕也不一定會救。在他心裡,江山比愛情重要,與之相比,她排在第二,他的野心永遠是第一。就像方纔,他寧願讓她捱了那麼多次的鞭打,等到張九的救助,也要保全他的江山,不願向楊鐵龍妥協。
她作爲他的愛人便如此對待,更何況是與他毫無關係的梅芹?盈袖閉了閉眼,她自認已盡力,沒有對不住好友,在聽聞她被抓時,她奮不顧身地前往。而這一次,她無能爲力。
慕奕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後,便揮揮手,命賈平吹起號角。
賈平心潮澎湃,他們很快就要取得勝利了!
他用盡全力,憋氣吹了一個十分響亮的號角。
全軍聞聲,士氣大振。
楊鐵龍意識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前方?壓壓的一羣人,步步緊逼。而人羣中,有二十輛炮車整齊並列。
副將嚇得望遠鏡從手中脫落。
“大帥,那是華中支援的炮車!”
是華中的沒錯,早聽聞華中實力雄厚。此番借了華北的兵力和炮車,想來是因爲毛慕兩家的聯姻。
“大帥,咱們該怎麼辦?炮車來了,城門怕是守不住了!”
楊鐵龍心煩意燥,“去把那個女娃娃抱來!”
是,就是慕真真,他們藉着梅芹的名義,到平安酒店把孩子抱了出來。
這個孩子,就是最後的一張王牌。
“你,立刻下去,跟他們談判,要求退兵!”楊鐵龍當即指揮副將。
那副將很激動,底氣十足地下了城樓。
誰知他剛下來,還未走近敵軍,就被子彈襲擊。“我是來談……”
他的話語消弭在炮火中。
如今勝利就在眼前,誰願意浪費口水跟他們談判?
點燃了導火索,呼地一聲,炮彈便發射上去,直直投向城樓。“轟隆”一陣巨響,城牆的護欄被炸燬。
他們毫不留情地,點燃了一個接着一個的炮彈,連環發射!
城牆上炸下了不少士兵,慘叫聲四起。
楊鐵龍見勢不好,抱着真真,拉起林毓秀就撤退。
盈袖甩開軍醫,光着腳跑上前去,“慕奕!”
慕奕後背受傷,他沒有想過要休息,騎在馬上,指揮軍兵攻城。
場面動盪,?沙飛滿天,濃濃的硝煙薰得她頭暈腦脹,連連咳嗽。
當城門被炸燬,高大的門板重重地倒了下來時,慕奕朝天開了三槍,嘶聲大喊:“給我衝!”
幾千士兵呼聲震天,在他的命令下,衝進城門。
盈袖跌倒在地,所有人都顧不上她。
他們一個個。殺紅了眼,眼前看到的,是勝利的曙光,承載着萬千榮耀。
她終於埋下頭,痛哭出聲。
“太太,太太您怎麼了?”軍醫提着藥箱,從後面追了上來。
盈袖抓緊他的袖子,“你快去追司令,快去!孩子在楊鐵龍手上!”
軍醫驚得瞪大了眼,“是,我現在就去!”
他拉過一匹遺落在外的馬,翻身騎上,奮力追了上去。
楊鐵龍將孩子塞進一輛軍車,載着林毓秀絕塵離去。
因爲過度慌張,握着方向盤的手一直抖,車子東撞西撞的。如此拖延了速度,後面的車子便追了上來。
有軍車,有三輪摩托車、還有鐵蹄篤篤的聲音。
楊鐵龍沒敢回頭。
林毓秀也很害怕,“你開快點啊,他們快追上了!”
她說話的時候,孩子在她懷裡亂蹬,哭聲不斷。
林毓秀不耐,拿出一塊手巾就塞到她嘴上。
孩子憋紅了小臉,淚水不停地滑落,無聲地哭泣。
“楊鐵龍,停車!再不停車。我們就要開炮了!”賈平大聲喊道。
楊鐵龍神經緊繃,哪裡敢停車?後面的子彈打得砰砰響。
林毓秀去抓他的胳膊,急急地說:“要不停車吧,告訴他們孩子在我們手上,他們絕不敢動手!”
“這有個屁用!”楊鐵龍大罵。“這場仗他們打贏了,城也破了,孩子已經威脅不到他們了!我要是停了車,就是一個死字!”
林毓秀火了,“你不停車,也是死!”
“臭娘們,你敢這麼跟我說話?”楊鐵龍騰出手,去打她的臉。
方向盤一偏,車頭便撞在大橋的石欄上。
車子停了,很快被人圍攻。
楊鐵龍着急,使勁兒地踩油門,卻怎麼也踩不動。
眼看後面軍兵越來越近,他從後車座掏出兩支槍。
將短槍遞給林毓秀,他扛起長槍,探出車窗,扣動扳機,砰砰地往追兵開火。
現在,林毓秀和楊鐵龍都是一條船上的,只好拿起短槍,探出頭來與他們對打。
槍很重,每一顆子彈的發射,都震得她手指發麻。她不懂射術。便亂打一通。
軍兵們因爲那兩人子彈的襲擊,生生地止住了前進的步伐。
慕奕勒住了馬匹,轉頭看向副將,“還有沒有手榴彈?”
“只剩最後一個了。”他從布袋裡掏了出來。
慕奕後背受傷,手上使不上多大的勁兒,目測距離是十米,他沒法拋過去。於是,他將手榴彈傳給了賈平。
賈平會意,他戴上防彈的帽子,彎着腰,小心地避過楊鐵龍發射過來的子彈,摸到五米的距離,他一個跳躍。將手榴彈丟到車上——
“嘭!”
一聲巨響,整輛軍車被炸開,?色的濃煙騰騰昇起,底下一片火光。
“司令——”身後,有個聲音傳來,聲線裡,藏着驚慌和恐懼,莫名的,讓人心顫。
慕奕回頭,就見年輕的軍醫策馬奔來。
當他看到眼前炸燬的軍車時,他渾身脫了力似的,跌下了馬。
“老趙,怎麼了呢這是?”副將忙去扶起他。
趙軍醫的臉僵僵的。他有些失神地看着淹沒在火光中的軍車,一瞬間好像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慕奕的心被什麼東西拽住了,未知的惶恐將他籠罩,讓他緊張得無法呼吸。
他聲音低沉,問:“老趙,你想說什麼事?“
“司令……”趙軍醫喃喃道,“車裡面,小小姐,在、在車裡面……”
宛如一道驚雷,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在每個人心間的平原炸開!
“怎麼可能?”賈平第一個反應過來,反駁道。“就算小小姐在他們手上,楊鐵龍定然會以此與咱們談條件!”
衆士兵被嚇出一身冷汗,聽到賈平這話,紛紛附和道。
趙軍醫擡眼看向慕奕,“司令,方纔他們撥了一個副將下來……您看到了嗎?”
看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
所以、所以那個副將,是想以此跟他們談判。但是、被他們一槍打死了!是的,被勝利衝昏了頭的他們,打死了。
慕奕坐不穩地、從馬上栽了下來。
“司令!”幾個人及時扶住他。
他後背有好多血,那一刀還卡在那裡,鮮血汩汩的,難得他堅持了這麼久。
他的臉色煞白煞白的,脣上血色褪盡。他的聲音低啞得不像話,是哽咽的,彷彿下一秒就會哭出來。
“快去看……看車裡的孩子……”
勝利的喜悅,被這突如其來的哀傷沖淡了,所有的士兵心情沉重。
當夕陽的餘輝佈滿西邊,他們收兵,回到軍營。
盈袖奔了上來,素淨的臉上,是掩不住的焦急,“真真呢?”
他們沉?了。
氣氛是死一般的沉寂。
她瞬間明白了,滾燙的淚爭先恐後地從眼眶裡滾落,模糊了她的視線。
慕奕一把將纖瘦的她抱進懷裡,“盈袖,孩子沒有了,我們還可以再生……盈袖、盈袖!”他的話說到一半。她便軟倒了下去。
他的胸前,是一灘灼熱的水跡,是她的淚。
慕奕頹然地跪坐下來,緊緊地抱着她,頭埋在她的發間,有什麼東西,溼了他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