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看看!”
朝夕豁然起身,一瞬間眼前又是一片朦朧的光,她靜立片刻,這情況也無好轉,她不願再等,索性就着平日裡的感覺朝帳外去,子蕁將她扶住,她又成了個瞎子!
走出帳門,外頭一片肅殺的冷!
子蕁朝遠處看了看,“還未見營門大開,貴客許是未至!”
朝夕淺吸口氣,“去找世子。”
子蕁聞言頓時扶着她朝中軍大帳去,不多時便到了帳前。
外頭雲柘守着,見她來了連忙行禮,“公主殿下。”
“我要見世子,你通報一下。”
朝夕守禮,雲柘卻一笑,“世子吩咐過,公主來不必通報,直接進去便可。”
朝夕皺眉,子蕁卻揶揄偷笑,“看看,世子對姑娘……啊,不對,眼下該稱公主纔是了,看世子對公主殿下多好啊!您快進去吧,奴婢候在外頭!”
朝夕抿了抿脣,從雲柘掀開的帳簾之下走了進去。
甫一入帳,主位之上一道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朝夕淺吸口氣,開口便問,“蜀國來信了?是什麼消息?”
微微一頓,又道,“若是不方便也可不說。”
主位上傳來一笑,商玦道,“你過來。”
朝夕背脊一僵,默了默才朝前去,這地方她來過,又走了幾步在堂中站定,主位上窸窣一陣,卻是商玦起身走到她身邊來,剛至她身前他便擡手撫上了她的眸,語聲帶着隱憂,“不是說了眼不能見強光,出來爲何不覆着帶子?”
朝夕一愕,她適才倒是忘了這茬。
不過想到走了一路也沒事便搖了搖頭,“無礙。”
她還在等商玦回答,商玦的指尖卻落在了她眼眸之上輕按,他那指尖微涼,落點卻在她眼周幾處穴位之上,這還罷了,他欲要使勁兒,便得傾身,如此一來他和她簡直近的呼吸相聞,朝夕退後一步,下意識睜開了眼睛!
眼前霧靄漸退,她瞬間瞧見了一張曾見過一次的臉!
首當其衝便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接着是硬挺鼻翼,削瘦下頜,還有他顏色極淡的薄脣,朝夕見過這張臉,雖沒第一次見時的攝魂奪魄,可這樣面對面的貼近卻是頭一遭!
她整個人怔住,商玦卻在仔細看着她的眼睛,口中還道,“瞧着是有些神采了,唐術說過烏銀花的毒去的慢,你莫要着急,剛纔見了光可覺得疼?”
朝夕緊張的呼吸都屏了住,她盡力做出眼盲的樣子,搖搖頭,“不疼!”
商玦還似擔憂,又貼近一分,“怎瞧着有些泛紅?”
他着一身墨襟白袍,烏髮垂肩,銀冠入雲,劍眉尊傲,深眸慈悲,通身貴胄又覺溫雅,削薄的脣又含着冷漠威懾,靠的這樣近,朝夕甚至連他纖長的眼睫都看個清楚,她牙關緊咬,見他越靠越近目光下意識的一垂,着眼處卻是他墨色領口內白皙的頸側!
他通身無恙,那頸子上卻有一道紅痕,從朝夕的方向看下去,赫然瞧見幾個藏在領口的小小傷痕,一瞬間,朝夕想到了適才自己帶血的指甲,牙關一咬,她腦海之中猛地浮現起幾個片段來,那場景如雷而至,直將她轟的僵愣當地……
“蜀國的探子來信,那試劍大會,蜀國王室會有許多人出席。”
就在朝夕覺得自己繃不住之時商玦才緩緩正了身子,他眸色幽深不辨喜怒,語氣卻有些發沉,朝夕聞言心頭亦是一縮,腦袋裡卻亂七八糟無法思考!
“只要蜀王未至,任何人都在你之下,我已將你歸淮陰侯府的消息送出,不日就會有回信,洛舜華若還有幾分眼色,此番便該老老實實等你歸府!”
他緩緩言畢,總算是答了朝夕之問。
見她怔愣不語,他不由蹙眉再靠近,“你怎麼……”
話未說完,朝夕忽的朝後一退,而後頷首,語聲冷冽道,“我知道了,聽聞世子貴客將至,我先退下。”
說完竟利落轉身而去……
商玦站在原地看着朝夕走出帷帳,又聽見那腳步聲漸遠,許久才彎了彎脣!
“她就是那隻小鹿?”
帳中忽然響起一道華麗的男聲,一人從主位之後的屏風一側走了出來!
商玦站在原地並未回頭,只擡手撫了撫自己頸側。
語聲帶笑道,“還是一隻很暴力的小鹿!”
“姑娘,怎麼這樣就出來了?世子說什麼了?”
子蕁在後面追上來,一把扶住朝夕手臂,朝夕腳下一頓,這才走的慢了些。
她轉身問子蕁,“世子今晨何時離開寢帳的?”
子蕁皺眉想了想,“天剛見亮就離開了。”
朝夕脣角緊抿,眉頭高高揚起,站在原地怔愣一瞬方纔朝寢帳而去。
子蕁不知她怎地,趕忙跟上,朝夕徑直進了寢帳,入門便走向窗前的錦榻,而後便坐着沉思起來,子蕁只覺得朝夕的氣息頃刻間生了變化,分明還是紅裙墨發,分明還是那張勾魂奪魄的臉,可一剎那間卻有一道屏障無端而生,生生將她二人分割成兩個世界。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朝夕生生呆坐了大半個時辰。
某一刻,她忽然開口,“取我的琴來。”
子蕁醒過神,連忙將放在帳角的琴抱了過來。
朝夕接過,纖長的手指在雪白的麻布之上拂過,忽然將那細帶一把扯了開。
麻布半褪,露出裡頭一張漆面黝黑的琴,琴一看就是古物,嶽山之上雕刻細緻紋飾,琴絃亦染上了銅綠,朝夕白皙的指尖自琴絃之上滑過,忽然又將琴身套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