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趙回家時,已是半夜。
他的車壞了,他只能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路燈影子回家。馬路上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一輛汽車都少見,有點詭異。
他轉過一個十字路口時,突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種聲音,像是兩個人在說悄悄話,不能張揚,又故意讓第三個人聽見,大小恰到好處。
小趙感到後背發涼,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可他走得快,身後的腳步聲也急碎,他走得慢,身後的腳步聲也遲緩。
忐忑不安地走了幾百米後,他確定一定是被什麼不好的東西跟上了,他決定壯膽看一看。
小趙猛地扭頭,隨後眉毛不解地皺了起來。
那是一張紙,那張紙平靜地躺在地上,偶爾有風吹過來,它就掀起一個角,顫巍巍地動一動,如同在揮手致意。
紙就是紙,它無法變成刀子刺人心窩,無法變成猛獸咬人的脖子。
可小趙是個好奇的人,他沒有繼續前進,反而回頭向那張紙走去。
他決定幼稚一把,把那張紙撕成碎片,解解心頭之恨。他拿起紙後,才發現上面畫着東西,還有一行字。
畫的東西是:一個歪七扭八的老女人。寫的字是:還給我。
小趙覺得,這一定是哪個小孩的無聊之作。他把那張紙撕碎了,讓它隨風而去。
解決了心病,小趙又開始光明正大地前進。可走了不一會兒,他又聽到了那隱隱約約、不懷好意的聲音。
這次,他沒停下,忽然就扭過了頭去。他的腦袋一下就大了,那張紙居然飄飄忽忽地又出現了。
它似乎是故意的,在風的作用下,一點一點飄到小趙的腳旁,紙上那個女人,瞪着兩隻如燈籠般碩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小趙。
小趙頓時覺得事情嚴重了,他嚥了口唾沫,開始頭也不回地一路狂奔。
等氣喘吁吁地停下後,身體如冰一般凍住了,那張紙還在,它粘在他鞋底子上,居然牢固地跟了他一路!
這時,路盡頭駛來一輛出租車,小趙像瘋了一般攔住那輛車,甩掉鞋底的紙後,迅速鑽進了車內。
在車開動的一刻,車後形成的旋風,捲起了那張紙,它很高明地飄在了車窗上,顫顫抖抖地對着小趙的臉,紙上那個女人,在紙張微卷下,猙獰地笑了,繼而,一下消失在窗口。
小趙低聲罵道:“見鬼了!”
司機的耳朵賊靈,笑道:“看您這樣子,一定是見到那個老太太了?”
小趙好奇地問:“什麼老太太?”
“您是外地來的吧?”司機有些得意,“您不知道,我們這條街是市裡有名的鬼街。據說,到了深更半夜,常有人看見一個老太太在大街上游蕩,嚇了不老少人呢!”
住在A街的人都知道,夜半時,不要出門,不然很可能碰見一個瘋老太太。
沒人知道瘋老太太家住哪,也沒人知道她叫什麼,只是經年累月的,人們已經習慣這個夜半出現的老太太。
據說,起初,每到深夜,這個老太太就會飄飄忽忽地出現,在大街上漫無邊際地走,手裡拿着一疊白紙,紙上是她自己畫的畫,自己寫的字,她像發傳單一樣,把這些紙撒得滿街飄。
偶爾有夜半回家的人見到她,她就搖晃着手裡的紙,嘴裡嘀嘀咕咕地追那些人。好多人都被她嚇得不輕。後來,人們開始一個傳一個地說起這檔子事。
唯物主義者說:“一定是精神病院裡跑出來的瘋子。”
心靈脆弱者說:“那一定是個孤魂野鬼,深更半夜出來索命的!”
添油加醋者說:“我聽說那老太太見到人後,會朝人要東西!”
好奇者說:“要什麼?”
“要命!”
一人一張嘴,百人百張口。到後來,這事越傳越邪乎了,A街也順理成章地成了市裡的鬼街。
小趙聽到這裡,忍不住說:“那老太太究竟是人是鬼?”
司機說了句廢話:“活着的時候是人,死了就是鬼。”
小趙硬着頭皮說:“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
“真的嗎?”司機突然陰森森地笑了,“我們開出租的遇的怪事多了,有些東西是不得不信的!”他說着,摸了一下車頂的菩薩吊墜,“我經常跑這條A街,遇到的怪事很多,瞧,這尊菩薩是我老婆給我請的,別說,還真靈!”
小趙又好奇地問道:“那你見過那個老太太嗎?”
司機眼睛微眯,若有所思地說:“有一次,我跑夜車,送一個喝醉酒的乘客回A街。他醉得挺厲害的,到他家後,我想送他上樓,他說不用,我就轉身向車裡走去。剛走了幾步,我就聽見他嘀嘀咕咕在和別人說話。我扭過頭去,看見他站在樓道門口,樓道里站着個老太太,看不清臉,但我確定那是個老太太。我以爲是他媽,就沒多想,可剛上車,就看見那位乘客倒在了地上。後來,警察來了,說是酒精中毒。依我看不是。”
“你怎麼看?”
“他是被老太太索走了魂兒!”
就這樣,鬼話連篇了一路,小趙總算到家了。
下車的時候,那個司機又叫住了他:“您要小心,據說,誰撿了老太太撒的傳單,她就跟定誰了!”他說着,在車裡翻出一張髒乎乎的名片,“這是我老婆給我求菩薩吊墜的地方,您要用得着就拿去。”
小趙愣了一下,猶豫着接過了那張名片。
名片上無名,只有號,林大師。他被這個一點也不神秘的名字逗樂了,再擡起頭時,出租車已經遠去,仔細一看,他突然打了個冷戰。
那張紙,竟然粘在車屁股上!它跟了他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