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靜站起身來,凌厲地目光掃了一圈,便沉着臉離開了。
身後常夫人還是嚎哭,嘴裡喊着饒命。剛剛還撲在她懷裡的小女兒,眨眼間就沒了?
她是後宅婦人,雖有手段,可能見聖顏的機會並不多啊。她哪知道,天子殺人不過一句。明明她只是想借陛下之手,滅一滅大女兒的傲氣,怎麼就把小女兒的命弄沒了呢?
熱鬧的宴慶,終讓人乘興而來,勝興而去。
常寧在原處跪了許久,擰着裙襬默默地站了起來。
水榭中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她目不斜視從常夫人身上經過。
“站住!”冉夫人冷喝一聲,寒着臉堅忍的從地上站起。
常寧腳下一頓。
常夫人死死盯着她,眼裡帶着濃濃的恨意,顫着聲音,“這下你滿意了?親手殺了你妹妹,你惡毒不惡毒?”
常寧生性孤傲,卻並非天生就冷情。她的話本就不多,這些年行走朝堂,除去讓她敬仰慕容靜和容聿,還有待她一如初見的冷月,她對人對事都帶着幾分冷漠。
曾經還有期盼的親情,也因爲種種原由一點一點被消磨了乾淨。
她回過頭,看着眼前咬牙切齒的婦人,看着她彷彿淬了毒液一樣的眼神,便知道此刻她母親心裡一定想着:爲什麼被仗斃不是她常寧呢?
她淡淡地看了她片刻,一句話沒有,再次邁開腳。
“站住!”常夫人再次冷喝。
常寧腳下未停。
“叫你站住,你耳聾啦!”常夫人氣急敗壞要追上去捉住她。
“夠了!”身後的常太醫怒了,指着常夫人鼻子,狠狠道:“你還沒鬧夠嗎?這裡是皇宮,不是你做威做福的常府!”
常夫人脣齒咬緊,她剛纔已經深深意識到了皇宮的可怕,切骨之寒,痛徹心扉卻也膽顫心驚。
可她,不甘心啊。
她如花似玉,嬌養了這麼多年的寶貝女兒,還沒嫁人呢,就這麼說沒就沒了啊。
“嗚嗚……”常夫人淚如泉涌,心如萬箭齊穿,疼得陣陣發顫。
常太醫看她如此狼狽憔悴很是不忍,可想到今日當着這麼多朝臣清貴的面,被戳了脊樑骨,還痛失一女,他如何也沒法軟下心來。
“哭什麼,還真有臉了。往常怎麼交代你的,叫你束着琴兒不要去招惹常寧,你幾時做到了?平常也就罷了,今天是什麼場合,琴兒爲何會與常寧起了衝突,你敢說你事先不知道?”
常夫人淚眼濛濛,“可我只是想着讓她們姐妹倆好好說話,哪會想到……”
“好好說話?”常太醫突然拔高聲音,可見被氣得不輕,也顧不得還在皇宮中,“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着什麼主意!常寧這婚是御賜的,御賜懂嗎!”
常夫人啞口無言。
卻見常太醫眼裡再無溫情,翻臉拂袖而去,這才慌了。
等她匆匆追出去,哪裡還有常太醫的影子。她腳下踉蹌,又是心慌又是恐懼更多的卻是埋藏在心底的恨意,終於被激發了出來。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算了。
她舉目四下一望,望見那抹嬌纖的麗影走在花廊影道之外,連忙提腳追上去。
“常寧!你站住!”
常寧早就注意到她追過來,腳步不快不慢,沒有刻意等待,也沒有刻意避開。
她對常夫人已經徹底失望,沒有當場翻臉,也只因爲能心平氣和只當她是普通的婦人。
可常夫人卻顯然不這麼想。
她衝上來,揚起手就打上來。
隱在暗處的護衛立即衝出來,提着刀擋開她,“大膽,居然在宮中毆打朝廷命官,找死麼!”
常夫人臉色大變,“你……你,你何德何能,倒底是怎麼蠱惑女皇的,竟讓她爲你調動內侍。”
“這是常寧的本事,不勞常夫人費心。”常寧淡漠地回了她一句,轉身走了兩步,又退了回來。
她看着常夫人,平靜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明明已經答應將冷月讓給常四姑姑,爲何會出爾反爾。”
常夫人一聽,立即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她。
常寧苦笑,“常四姑娘自小就得你寵愛,她要什麼你就給她什麼,甚至連屬於我的東西,只要她喜歡,你也會討去給她。她從前是我妹妹,我可以不介意,也願意讓着她。我什麼都給了她,連冷月也差點讓給了她。你嫌棄我冷情絕義,爲何不先捫心自問,你對我可有情可有義?”
常夫人眼裡堆滿陰寒,習慣性的自動乎略她的指控,“既然知道她是你妹妹,你這個做姐姐的讓着她難道不應該?”
“所以,我就只能任由着她因爲私心,一而再的設計讓我落水?她的名節重要,難道我的名節就不重要了?”常寧雙手緊握,隔着侍衛冷冷地看着她。
常夫人怒道:“你胡說什麼?”
“是我胡說嗎?”常寧搖搖頭,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都已經斷絕母女情了,還爭這些做什麼。
她收起凌亂的心緒,準備掉頭走人。
常夫人本就故意來堵她的,哪這麼容易就放她走。她挺胸往侍衛身上一撞,扯住常寧的手,迫使她回頭。
“啪”地一下,狠狠地一個巴掌甩在了常寧臉上。
反應過來的侍衛,被嚇了一跳,立即攔下常夫人,將她推到一邊。
常寧輕撫臉頰,低笑,“我原想就算撕破了臉皮,也該留幾分顏面。看來是我錯了,當年我落水又被拒婚,謠言四起名譽毀地,這裡面也有常四姑娘的手筆吧,你應該是知道的,卻只當不知。如今得陛下垂憐愛重,難得有人不嫌棄我的過往,你非但不替我高興,卻任由常四姑娘蓄意破壞搶奪,甚至還將我那不堪的過往,親口在冷月面前說道,我活該不配被人疼愛是不是?你嫌我冷情,又是誰冷情在先。至於這個義……呵,既然無情又何來義,我猜想自己一定不是你親生的,否則哪個母親會如此捨得糟蹋親生女兒。”
常夫人似乎被她嚇住,低語喃喃,“你……你都知道了……”
“若非冷月親口將這些告訴我,你當我那個時候真有勇氣,獨身跑到東夷去尋他?你看太得起我了,常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