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防營大牢內。
和所有的大牢一樣,巡防營大牢也是一處陰暗之地。
外面的雨還下個不停,此刻大牢入口處卻響起了一道清亮的聲音,“開門。”
那牢頭一聽是女子的聲音,先是一愣,等看清來人的模樣又一陣恍惚,慢慢地才與記憶中的某張臉重疊在一起。
還沒等他開口。
一道手令便毫不客氣地拍在他臉上,“開門!”
牢頭把手令拿起來一看,神色一駭,肯定了心中的猜測。連忙下令讓人打開牢門,“容……容夫……夫人請。”
容夫人斜了他一眼,“不必跟着,本夫人自己進去。”
“是。”
輕盈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停在了某個牢房前。
牢房裡安安靜靜坐着一道身影,除了身上有些髒亂,精神倒還好。聽到腳步聲停下,她緩緩擡起,藉着昏暗的光線,看清來人,起身行了個禮。
“夫人……”
容夫人臉色微沉,目光復雜地將她打量了一番,“可有受傷?”
牢裡的人搖搖頭,“婢女不曾受傷,勞夫人掛念。”
這裡關着的人,正是藍芷依。
原來,容夫人聽了兒子的一番話,又去看了一眼青歌,見他一時半會兒醒不了,心裡難受難眠。
容聿走後不久,她實在躺不住,顧不得休息,冒着雨來到了大牢中。
這會兒看到藍依芷,見她蓬頭垢面卻一臉平靜,心裡那股難受的感覺更強烈了。
藍芷依從小在她身邊長大,除了不是親生的,該有的寵愛和呵護她都給了。就這樣一個被她當成閨女養大的姑娘,突然間犯了這樣的彌天大過,她這個做長輩的,怎麼能不痛心。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容夫人問。
“婢女被妒忌衝暈了頭,有負夫人的教導。是打是罰,婢女都認。只懇求夫人能原諒我這一回。”藍芷依臉色沉靜,眼裡晦暗不清,起身走到容夫人身前,隔着牢房跪了下來。
容夫人見她這個樣子,心裡越發難受。她向來賞罰分明,對幾個孩子都公正公平。只有藍芷依,憐她是個好強的姑娘家,纔會多有縱容。
可是……
“你該求的不是我的原諒,而是青歌的。你可知道,他差點就沒了命?”
藍芷依垂下頭,出事之後,她就被關進了這裡。牢房森重之地,自然是與外界隔絕的。
所以,沒有人告訴她後面的事情,她又會知道呢。可聽着容夫人口氣,再想想當時青歌不在馬車上,她就明白了。
沉默了片刻。
她悽柔道:“我不曾有害他之心。若他不跳下馬車,是不會有事的。”
容夫人一愣,原本她看到藍芷依跪下時,就已經心軟了。只要她肯定認錯,能知錯改過,還是值得原諒的。
可現在聽她的口氣,竟好似不知道錯在哪裡一樣。
她痛心地盯着藍芷依,不悅道:“你怎麼知道他不跳車就沒事?衆目睽睽之下,衝撞聖駕,還傷了人,這是大罪。”
“不……不會的。明知道青歌是容府的人,誰會那麼沒眼色,況且當時老王爺和世子都在,就算有人不滿,也能被攔下。”
“你……”容夫人氣結,“老王爺是什麼樣的人你不清楚?這樣的大罪,你要他老人家在人前偏坦?別說他老人家不樂意做這樣的事情,就算世子也不可能明着護下青歌!”
藍芷依眼裡閃現一抹恨意,她突然擡起頭來,“夫人,您是知道的。婢女心中愛慕世子,知道他此生只能有女皇陛下一人,婢女不敢再有奢望,只想爲奴爲婢在他身邊伺候他。可是……”
容夫人見她轉移話題,只得壓着怒氣,耐着性子聽着。
“可是……”藍芷依眼圈一紅,淚流如雨下,“可是夫人,婢女只有這麼一個卑賤的心願而已,青歌他明知道婢女求而不得,還時時嘲諷挖苦。婢女也是被逼的氣急了,才忍不住鞭抽了他的馬,婢女沒有害他的心。”
“只是這樣?”容夫人有些不解。
“夫人以爲呢?”藍芷依擦着眼淚,越哭越厲害,“婢女拿他的馬撒了氣,見馬瘋了,才知道闖了禍,這才一路追趕上去。婢女也是擔心青歌出事啊,可婢女實在不明白老王爺爲何什麼也不問,就把婢女關進了巡防營大牢。”
“這……”容夫人滿腔的怒氣,突然間消了大半。是啊,照這樣一說,倒是將瘋馬一事解釋清楚了。
青歌假扮慕容靜的事情,本就是極奇隱晦之事,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但是青歌自己卻不糊塗,中途不顧死活跳下去,實則爲了保全。
如此一來,又解釋了藍芷依爲何那衝出來,不正是擔心青歌出事,纔會那樣急切喊救?
容夫人心裡幾番翻騰,看着她梨花帶雨,哭得幾乎泣不成聲,終於信了她這番說辭。
可青歌受傷一事,卻不能這樣算了。
她想了想,又說:“此番闖出這麼大的禍,也怨你招呼不打一聲,擅自離府。你若老實在府中呆着,又怎會被關進大牢?”
“夫人……”藍芷依抹着眼淚,還要辯解。
卻見容夫人擡手製止,“好了,什麼也別說了。你覺得只是因爲跟青歌爭鬧纔出事,但此次卻不像你想的那樣簡單。至於隱情,卻不方便與你說明白,這幾****先在這裡呆着,等青歌醒來,老王爺消了火氣,再接你回去。”
什麼隱情藍芷依心裡當然明白。
可她要保全自己,就一定要裝着不明白,身陷大牢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先拖着容夫人,讓她保自己出去。
是以,她十分乖順地點頭,“一切全憑夫人做主。”
容夫人擰着眉頭,忍不住嘆氣,“你能明白就好。”說着,又想起此行了另一個目的,斟酌了一下,再次開口,“雲騎令牌,你可帶在身上?”
藍芷依一愣,猛地將頭擡起來,一眼看出容夫人眼裡猶豫跟掙扎,心裡警鐘大響。
“夫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容夫人赧然爲難,卻還是開了口,“你身陷大牢,諸多不便,不如先交由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