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連常大人都喊出來了。
常寧爲官這麼久,行事機警,逐漸老練,已經鮮少有被人拿話堵住的時候了。朝上朝下,每天都有人喚她一聲“常大人”,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可是,這會兒從他的嘴裡說話出來,不知怎麼的就變了味道。
聽上去叫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常寧皺着眉頭,不動聲色的又後退了兩步,復又退了兩步,再次與他拉開距離。
她沒有立即接他的話,而是沉着臉想了想。才道:“我身上是不是有什麼值的你利用的東西?”
許潤之臉上的笑容再次僵住,終於有些笑不出來了。
爲何她總是要曲解他的話……
“我不過是不想跟你太生疏了而已,沒想到在你心中,我居然是如此不堪。那麼你來說說,我到底想利用你什麼?”
常寧默默不語。
許潤之心裡微微酸澀,早知道她對他有戒心,不想竟是這麼重。他才進一步,她就後退了好幾步。
他垂下眼,無聲嘆了口氣。
“我剛纔騙了你。”
常寧猛地看向他。
許潤之苦笑,“外面的黑衣人其實已經撤去了,整個京城都在戒嚴。你若是想走,那就走吧……”
他在心裡默默地補了一句: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資格將你留下來。”
常寧一聽,二話不出轉身就走。
見狀,許潤之心裡越發酸澀,連眼睛都被氣紅了。
他微微擡眼,朝着她的背影看去。
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罩出一層淡淡的銀光。她的影子被拉的很長很長,隨着她的移動,很快就在他的視線裡消失了。
早該是知道是這個結果的。
許潤之盯着她離開的方向久久未動。
片刻之後,他忽爾一笑,忍不住喃喃道:“天下女子何其之多,何必招惹一個有主的……”
天下女子何其多,可常寧卻只有一個。
他連自己都安慰不了。
蹬蹬蹬……
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響起。
許潤之本已準備離開,聽到聲音又頓住,扭頭往常寧消失的方向一看,竟看到她又折返了回來。
他的眼裡微微一亮。
常寧腳步急促,到最後是連走帶跑又回到了原地,因爲急切,氣息有些不穩,雙頰還透着一抹紅雲。
她狠狠地喘息了兩口,才說:“剛纔忘記問你,大門在哪裡?”
許潤之:“……”
他嘴角一扯,抽搐了幾下,才斂去神色,口氣輕淡地說:“我送你。”
“都這麼晚了,不必麻煩你了。你且告訴我大門的方向就可以了。”
許潤之被氣的都快冒煙了,他的心意被踐踏成這樣,他居然還想巴巴的湊上去,他真的自找虐受。
常寧還等着他回答。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皮笑肉不笑道:“這裡偏闢的很,你確定你出了這個大門,能夠找到回去的路?”
常寧剛想說話。
他又搶着說:“外面現在亂得很,你又能保證那些黑衣人真的完完全全撤走了?萬一他們躲在暗處,就等着你出現,你該怎麼辦?”
常寧不得不承認,他的話也不無道理。
她避爲其難道:“那就有勞你了。”
許潤之的面色這才微微好轉。
他舉步率先邁開腳,將她丟下身後,“走吧。”他怕自己再多看她一眼,就忍不住想掐死她。
一道影子,變成了二道。
兩人一前一後,保持着安全的距離走出許家別院。
另一邊還等着消息的慕容靜與青歌,閒着無事擺開了棋局,正在廝殺。
屋子裡很快就多了個人。
“陛下,青歌公子。”
青歌擡起頭,驚訝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侍衛行禮,“常大人已經離開許家別院了。”
聞言,慕容靜的眉頭不由一皺,“發生了什麼事情?”
侍衛立即將他去許家別院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說了出來。
青歌邊聽邊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向慕容靜,“那許潤之不是陛下的人的麼,沒想到居然是個見異思遷的。”
慕容靜額角微微跳了兩下,不悅道:“什麼叫是朕的的人,朕何時承認過?”
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明白了,先前那種怪異的感覺是什麼了。
她不由想到了之前許潤之在天禪寺裡說過了話,他好像是說……他喜歡一個有婚約的姑娘?
有婚約的姑娘……指的竟然是常寧!
慕容靜默了一默,忍不住在心裡默默爲他讚了一句,真是好眼光。
“這個事情如果被世子爺知道了,他肯定十分高興。”青歌衝着她眨眨眼。
慕容靜頓覺臉上一熱。
他口中的世子爺是一個很容易就醋的男人啊。
她要不要寫信告訴他,讓他高興高興?
慕容靜覺得這個想法可行。
嗯,回去就寫。
青歌“噗嗤”一笑,“看陛下的樣子,好像很心動?”
慕容靜不滿地瞥了他一眼,“妄自揣測君意,你很得意?”
青歌連忙說不敢,又笑了兩聲,不知想到了什麼,笑容越擴越大,最後止不住地伏在桌案上笑得身體都抖了起來。
“這又有什麼好笑的?”慕容靜很難理解地看着他把棋局上的棋子都攪亂了,索性就棋盤推開。
青歌還在笑,“冷月不是在養傷麼?”
慕容靜瞬間就懂了,忍不住伸手捶了他一把,“你真是壞透了。”
自從青陽不在了,青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開懷笑過了。漸漸的,慕容靜也跟着他笑了起來。
“陛下,你給世子爺寫信時,一定要提一提,千萬不要客氣。這兩天我也正尋思着往北漠送封信呢。”
“只怕冷月收到你的信,傷都要養不好了。”
青歌挑眉道:“誰讓他行事那樣莽撞,活該!”
慕容靜捂着嘴,擡眼朝外面看了一下,“天色不早了,朕也該回宮了。”
“陛下慢步。”青歌仗着自己腿傷,也不起身了,嘴上也十分敷衍,***都放在如何刺激冷月去了。
慕容靜倒也沒跟他計較,只是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起身離開。
不過在離開之前,她有意轉到老侯王的院子裡,又逗留了片刻,才踏着夜色離開了容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