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寧捂着胸心猛地坐起來。
她披頭散髮,雙眼散渙,額頭上汗珠淋淋。心口更是像被戳了一刀,揪痛萬分。
那一聲聲的呼喚,明明那樣清晰,彷彿就在耳邊。語速又急又快,聲聲廝吼,聽着讓人毛骨悚然。朦朧之下,她故然有些混沌,可那麼熟悉的聲音她又怎麼聽不出是誰的。
淚珠不受控制的從眼眶裡滑了出來,她呆坐了片刻,纔看清身在何處,恍然驚覺原來是場惡夢。
“冷月……”她擡手抹掉眼淚,嘴裡暱喃一句。想到夢中那種刀光劍影,血色瀰漫的場景,身體不由自主地狠狠顫抖起來。
她哆哆嗦嗦從枕下摸出那封信來。
展開鋪平,仔仔細細看了半天,“安好”兩個字也無法讓她平靜下來。
她再也無法入睡,捧着信紙貼在胸口,又呆坐了片刻,才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冷茶,喝進嘴裡,涼意瞬間貫穿五臟六腑。一杯冷茶下肚,似乎纔回過神來。
再回想剛纔那個夢,終究還是不能平靜下來。她想了想,乾脆披上外衣,走出了禪房。
外面的天黑漆漆的,天禪寺的夜晚格外安靜。她延着走道,一路摸到元寶的門前,輕敲了兩下。
“元寶公公。”
元寶睡的正香,乍然聽到聲音驚醒過來,還以爲出了什麼事,連鞋都沒有穿就跑了出來,“誰?”
“是我,常寧。”
“常大人?是不是陛下出了什麼事情?”
說着,就急忙要往外面衝。
黑暗中,常寧只看到一團黑影要從身邊邁出去,連忙伸手將他拉住,“陛下好好的,沒出事。大半夜的,把公公叫醒,實在有些對不住。”
聽聞慕容靜沒事,元寶長長鬆了口氣,轉身進屋將燈點亮,藉着光線回頭一看,就看到常寧披頭散髮,臉色蒼白如紙一樣,十分難看。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常寧,頓時嚇了一跳,“常大人這是怎麼了?快進來。”
常寧免強一笑,嘴裡道了聲謝,進屋之後隨手就將門關了。
“元寶公公,我剛纔做了個夢,夢見冷月他出事了。”
元寶拍拍胸口,哂道:“原來是個夢,常大人可把奴才嚇慘了。”
“對不住,我……我委實不該因爲一場夢,就跑來驚擾公公,只是……”
“常大人不必自責,奴才都懂。”元寶揚起笑容,“請坐。”
常寧點點頭,挨着桌邊坐了下來,無意間看到他還光着腳,越發愧疚起來。
元寶笑眯眯回去把鞋穿上,“承蒙常大人不嫌棄來找奴才說話,奴才高興都來不及,常大人就不要一口一個‘對不住’了。不知常大人夢見了什麼,不妨同奴才說說?”
常寧:“的確是一場兇險的惡夢。我夢見冷月渾身是傷,整個人好像是從血池中走出來的,他一邊走一邊喊着我的名字。我忍不住要應他,感覺如果不應,就會出現更不好的事情。偏偏我的喉嚨好像被什麼卡住了一樣,我出不了聲,一着急,他就不見了……”
“常大人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啊。”元寶忍不住嘆氣,“想必常大人時刻都在心裡想着他,爲他牽腸掛肚。”
被他這樣直白一說,常寧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還是點頭道:“公公說的正是,見不到他,我的確是擔心的。”
元寶又一笑,“夢都是相反,常大人爲什麼不往好的一面去想想?你如此牽掛他,他心裡自然也放不下你。說不定早就歸心似箭,狠不得現在就能相見。”
常寧心中稍稍鬆動,不由又想起那封信來。
“安好,勿念,想你……”
說的正是如此。
惡夢的影子還在,她心裡依舊還是擔心着。
“常大人別急,等天亮了,奴才替你打聽打聽,可行?”
“那就多謝公公了。”常寧不好意思多呆,起身道謝。
“不謝,不謝。常大人別胡思亂想,這夜還長着呢,奴才送你回去。”
常寧:“公公留步,我自己回去就好。”
見她堅持,元寶也沒有強求,“那常大人好好休息。”
直到她走遠,身後的門才重新關上。
常寧半點睡意也沒有了。從元寶那裡出來後,並沒有直接回房,而是走出禪院,在夜色中緩步行走。
元寶的安慰,暫時讓她平靜下來。可那場夢境的確太過真實可怕,她心有餘悸。
清風撫面,夜色清涼。望着天幕上點點繁星,她雙手合十,乞望着他能平安歸來。
“常寧?”一道清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常寧身體微微一僵,猛然回頭,看到身後不知何時站着一道暗影。
“許三公子?”她皺眉問道。
“是我。”許潤之身姿挺拔凌俊,從暗處走出來,“這麼晚了,你竟然還沒有睡?”
今晚的月光不算明亮,隱隱的只能看到一個輪廓。若不是他出聲,常寧或許認不出他來。
不過,他又是怎麼認出她來的?
“常大人這是……睡不着?”許潤之輕聲問,語氣遲疑,似乎又另有深意。
常寧直覺的不想與他多呆,不着痕跡地後退了半步,“許三公子若沒有什麼事情,常寧就……”
“常大人別急着走啊。”許潤之及時打斷了她的話,忽爾輕笑一聲,“正好在下也睡不着,在這寺中閒逛了一圈,正覺的無趣。實在沒想到還能撞見你,是不是挺有緣的?”
常寧沉默不語。
許潤之又道:“我這兒有酒,不知常大人能否賞個臉,一起喝一杯?”
常寧對他並不熟悉,許家的處境又十分微妙。這種時候,她實在不想與他有過多牽涉。
“多謝許三公子美意,抱歉,我不會喝酒。”
許潤之似乎早料到她會拒絕一樣,一點都不覺尷尬。他邁開腿,幾步走到她面前,明知故問道:“我怎麼覺常大人好像在躲着我一樣,難不成我是什麼窮兇極惡的猛獸?”
常寧:“……許三公子多慮了,你我素無交情,想來也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可聊。我不過正常避免尷尬,豈會無緣無故把你當成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