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靜聽他說完始末,點點頭,“這幾天被世家煩透,嚷着要送人去北漠的是他們,跑來哭訴求着要召人回來的也是他們,若什麼事情都按他們的意願來,還要朕這個皇帝做什麼。”
容聿將她抱在懷中,頭微微一沉,就枕在了她的頸上。
“人已到了北漠,斷然沒有回來的道理。”
“可不是嘛。”慕容靜撇撇嘴。
終於擡頭朝外面看了一眼,這一看頓時大吃一驚。
“糟糕,這不是回城的路。”
容聿順着她的視線,也朝外面看了看,抿脣笑笑,“陛下既然是爲了躲輕鬆出來的,何必急於回去。”
“不回去?”慕容靜聽出他的話外之間,不由一愣。
容聿道:“冉子玄受了傷,不會在山上停留多久。你不是說花靈有問題麼,趁此機會,不如去探探虛實。”
“可是你不是也受了內傷?”
“我調息片刻就好。”
慕容靜連忙放開他,“你趕快調息,我替爲護法。”
“好。”
容聿挺身坐好,又含笑看了他一眼,緩緩把眼睛閉上。
見狀,慕容靜悄悄從馬車內鑽了出來。她伸手將繮繩勾在手中,趕着馬車隱在了一片小樹林中。
綠蔭之下,山林之間一片寂靜,偶爾飛過三兩隻小鳥,風聲吹得樹葉嘩嘩作響。
她微微側目,看着空聿清透如玉的側臉,眼裡微微失神。高懸在天空的驕陽,穿透層層的綠葉,陽光化作碎光,支離破碎傾斜下來,斜照在他的身上,在馬車內留下一道單薄暗影。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眉宇間,稍稍停滯了一會兒,漸漸下移,一一掃着他的眼,他的脣……一路往下,落在他胸前那片溼潤的地方,臉上倏爾一熱。
不由的就想起剛纔答應要給他繡個荷包。
荷包啊……慕容靜眉頭皺皺,心裡不免有此後悔。她不是太想當然了,把話說的那樣滿,萬一繡不出來,豈不是要丟臉了?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聽到樹林外隱隱傳來一陣聲響。
她摒氣凝息,目光鎖住某個方向,靜默片刻。又回頭朝容聿看去,見他閉着眼一動不動,她便翻身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樹林外聲音越來越近,她悄悄靠過去,掩在一叢灌木下看了一會兒,又順着原路折返了回來。
沒多久,那聲音漸漸遠去。
慕容靜心中大定,再一次欽佩起容聿的神機妙算。
剛纔樹林外傳來的動靜,乃是冉家護衛擡着侍衛屍體下山安葬。冉子玄也在其列,不過他只是淡漠的看了片刻,就被人扶走了。
慕容靜仔細觀察過了,阿秀並沒有出現。
所以,她現在肯定還有山上。
馬車內容聿依舊還一動不動盤膝坐着,她回到車前看了一眼,百無聊賴之下折了些嫩綠的樹葉去餵馬。
可惜,這匹馬不太給面子,噴着鼻響沒理她。
慕容靜也不惱,指着馬鼻子道:“什麼樣的人養什麼要的畜生,朕可從未薄待過冉家,是你們自己作死。”
“陛下做什麼跟一隻畜生計較。”
容聿不知何時睜開了眼,也不知看了多久,眼裡的笑意滿滿。
“你好了?”慕容靜雙眼一亮。
容聿點點頭,微微一動就從馬車上跳下。
慕容靜連忙扔了手裡的樹葉,快步走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將他打了一量。
“如何?可是放心了?”容聿配合着她,立在原地不動,任由着她打量。
忽略他那一身被她弄髒的衣服,容聿還是那個清雅出塵的容聿。他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初,黑眸透着幽幽光芒,含着笑意的俊臉,讓人無法挪開眼。
慕容靜煞有其事點點頭,“嗯,我們是駕車上山,還是悄悄上山?”
“馬車目標太大,依冉子玄的謹慎,山上多半還留有人守着。我們還是低調些吧。”
慕容靜:“好,那就低調一點。”
兩人相視一笑,容聿朝着她伸手出。
慕容靜將手遞過去,兩手一握,十指扣緊……
冉家祖墳已經被清理乾淨了,半滴血跡也沒有留下。若不是空氣裡還瀰漫着一股血腥味,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這裡都發生了什麼。
兩人越過高聳石壁,立即就看到了裡面站着幾名守衛。
慕容靜剛要擡手,就被容聿握住了。
“別動手。”他說。
“不動手,怎麼進去?”慕容靜解地看向他。
容聿聞言笑着在她手心裡捏捏,忽爾將她往懷裡一攬。慕容靜還沒回神,只覺眼前一花,身體被帶着急速移動。
等她瞪大眼再看,眼裡已經換了一番光景。
只聽外面傳來一道疑惑的聲音,“哎,你們剛纔有沒有看到什麼東西?”
“什麼什麼東西?”
“就是……哎喲,說不上來。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飄過去了什麼。”
“瞎說什麼!知道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哎喲,你打我做什麼?”
“不打你打誰,趕快給老祖宗們賠罪……”
聽到這裡,慕容靜忍不住咧嘴笑起來,“人死爲大,咱們也不想打擾冉家老祖宗們的安息麼。”
容聿倒是沒有出聲,朝她示意了一眼。兩人轉身順着狹長的通道,慢慢往裡走。
冉家祖墳修的跟宗祠差不多。
穿過通道,是一座小院。院子分前,後兩堂。前堂又分了幾道小門,多半是這玉音山守墓人活動的地方。
到於後堂,那是擺放靈牌的地方。
裡面很大,幾乎沒有光線。
慕容靜與容聿不約而同的直接進了後堂。壁燈被點亮的那一瞬,慕容靜一眼望見整整齊齊擺放着的冉家老祖宗們的牌位,哪怕心裡早有準備,依舊頭皮發麻,心裡發怵。
“既然來了,就上柱香吧。”容聿將她的手一握,目光在靈牌上掃過,帶着她走過去。
與冉家老祖宗們的牌位對想來,慕容氏的皇陵就顯得清冷多了。幾百年下來,子嗣凋零的讓人同情。
帶着複雜的心情,慕容靜接過容聿遞過來的香。自古以來就沒有皇帝拜臣子的,她捏着香目光直視,視線正好落在了新添上去的冉老夫人的牌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