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白蔻去冰窯拿回醃製了一夜的牛肉,煎了一盤子香噴噴的早餐牛排,另外還有兩籠湯包,一杯果汁,一個果盤,竈上還溫着一鍋香菇雞肉粥。
牛排很好吃,但是習慣了早餐清淡爲主的顧昀有點吃不完一盤子的肉,湯包他也就只吃了半籠,果汁喝了小半杯後想吃粥,結果端上來一看裡面都是香菇和雞肉,頓時就覺得吃飽了。
“去把白蔻叫來。”
美奐連忙出去,片刻工夫白蔻進了屋。
“三少爺有何吩咐?”
“明天開始,早餐的肉量照此減半。”
“三少爺若是堅持的話,婢子自當照辦,只是日後三少爺的身高恐怕就維持現狀不會再長了,將來大夫人挑選兒媳婦的時候,爲了三少爺的面子,可能就只在矮個的小姐裡面選人,而個子矮小的女子在懷孕分娩時會有諸多問題,倘若運氣好懷了雙胎,給母親帶來的危險將隨着月份的增長而翻倍,早產和難產都是尋常事,萬一不幸的話,後娶的少奶奶肯定在各方面都要稍遜於元配,對三少爺日後的仕途,不說提供助力了,不造成阻礙就該偷笑了。”白蔻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顧昀毫不掩飾地翻了個大白眼。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日後婚姻不幸,追根溯源,就是因爲我決定從明天開始的早飯不想吃太多肉的緣故?”
“三少爺,有因必有果,女子們多愛威武雄壯的男子,三少爺每日兩次習武,飲食又跟上的話,本該長成昂揚漢子,可結果因爲過度挑食,只是個尋常紙片弱氣少爺,唉。”白蔻煞是惋惜地嘆了口氣。
美輪和美奐手遮雙目,不忍直視。
顧昀雖然同樣聽得瞠目結舌,但他沒發火,而是真的回憶他每次去八井坊校場的時候,不少市井女子習慣在街上圍觀,的確是長得人高馬大又俊俏的年輕男子會被姑娘們扔水果扔鮮花。
思路一經打開就不容易合上,顧昀又回憶起幾個家裡世代從軍的朋友,一個個是要比他長得健壯。再看府裡他們這四個嫡親兄弟裡,他算是每日習武練得勤快的了,大堂兄和二堂兄一心從文,武功一路早就荒廢了,最多記得一點花架子就了不起了,所以身子骨看上去也要單薄一些。
白蔻見三少爺表情變換,壯着膽子又補上一句。
“三少爺,您要是長成紙片少爺的話,日後大夫人尋岳家的時候,會不會被對方嫌棄您身子骨太弱,怕是身體不好啊?岳家爲自己女兒着想也是應當的嘛,您說是不是?三少爺?”
“行了,閉嘴,再被你說下去,我就變成癆病鬼少爺了。”
“三少爺,婢子不坑您,以您的年齡身高體重和您每日的活動量,您的飯量太少了,按理來說應該是一頓吃一整隻烤鴨加兩斤涮羊肉的量,兩口一個的水餃一餐五十個起步纔對,侍衛們一頓的肉量肯定比您多。要是白天的這兩頓您吃夠肉了,晚餐婢子自然會換成花葷或者白肉,但您中午那頓在族學吃,肯定是胡亂對付的,白天吃不夠,只好早晚來補嘍,今晚上還有一大盆水煮牛肉在等着您呢。”
顧昀想起族學裡的規矩,所有入學的子弟,不論家境貧富都是一視同仁,午飯大家都吃一樣的,不許私開小竈,就算他自己是世孫也得遵守族學的規矩,誰叫他爹現在是新任族長,更是別想得到半點特權。
看看桌上漸漸涼下來的早飯,顧昀默默地重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心裡還不忘安慰自己,幸好晚上晨哥兒會過來一起吃飯。
見這難侍候的三少爺不吭聲了,白蔻也就安靜地退下了。
在美輪美奐驚訝的注視中,顧昀很努力地把一桌子食物都吃完了,只剩了半個果盤,在桌前癱坐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更衣出門去族學前照例先去己誠堂向父母請早安,打着飽嗝跟母親私下談了丫頭放良的事情。
他把理由說了一堆,除了昨晚白蔻說的那些以外,他還特別提到了一點,基於前些天庫房的教訓,奴僕們世代聯姻,如今已經成了一股勢力,仗着主子們的信任上下通吃,若是現在不想辦法削弱的話,再過幾代,怕是就出現僕強主弱的局面,那時曄國公府每年的產業營收大部分要餵了這些奴僕,那時就是他們這大廈將傾的徵兆。
侍候過老爺夫人等大主子的大丫頭是府裡下人之間絕佳的聯姻對象,現在庫房那個代總管,家裡老妻還在病中掙扎,美輪的家人就已經想讓她去頂續絃的位置,她的兄弟們就可利用姻親關係爲自己謀利。
既然美輪在旁人眼裡屬於優質資產的行列,與其聽從家裡安排嫁個五六十歲的老頭,還不如由他這個少爺作主,放出去嫁良人,她要是嫁得好,生活幸福,自己這個前主子也等於有了一個新的人脈關係。
大夫人很驚訝兒子能想到這個主意,但也沒有反對,只是讓他自己斟酌,除了白蔻以外,他院裡丫頭婆子的所屬權早就轉到他名下了,她們的月例每月從他的小賬上走,他對她們負全責,如果決定了要這麼做就放消息出去,絕了別人的念想。
有了母親這句準話,顧昀摸着肚子放心地走了。
小廚房裡大家這會兒都在忙着收拾整理,白蔻要的隔熱手套素嬸昨天一天就弄好了,白蔻試戴之後覺得很滿意,正要拿回房裡去時,針線房來給她送衣服了。
送來的其實就那幾套練功服和配套的鞋子,箭袖因爲要繡花還需要些時間,但在房間裡試穿的時候,針線房的人告訴白蔻大夫人下令要賞她幾身新衣裳,龐媽媽親自在三等丫頭的標準裡挑最好的料子。
“白蔻,昨天你乾的好,青蕾那個賤婢針線房裡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不就仗着富姨娘是三老爺寵妾麼,她每次去針線房說話聲比所有人嗓門都大,也不知道她得意什麼。”
“昨天的事,連針線房都知道了?”
“傳得全府上下皆知呢,不信等會兒你去東廚房,看大家問不問你。”
“三少爺說她已經挨罰了,這事就過去了,不要再提了。”
“對你來說這事是過去了,但對我們這些閒人,還能熱鬧好幾天呢。”
“看來青蕾得罪了不少人啊。”
“她得罪最多的還是三夫人那邊的人,她自己本身就是三夫人派去侍候富姨娘的,拿人手短的好日子過久了就忘了誰纔是她的正經主子了,真是活該。”
針線房的人一邊照應着白蔻穿衣,一邊圍着她轉圈,檢查新衣是不是合身,有不合適的地方,還用粉筆在衣服上畫幾條線作爲記號,然後脫下來繼續試穿另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