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無法想象，究竟遭遇了多少磨難，有多絕望，那個堅強美好的女子纔會選擇自殺。
她有多愛那個男人在得知真相的時候就會有多痛苦，如果不是孩子病的實在沒辦法，驕傲如她，肯定不會找到江家去。可江家那個老太太卻肆意踐踏她的尊嚴，把她當乞討者一樣的趕走。
如果她能夠多一點點良心，給她一筆錢，讓她給兒子治病，後面的一切悲劇就都不會發生。
明明那麼有錢，卻又要那麼惡毒。
“你說，憑什麼她的兒子就要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剛我母親要爲了一頓飯去撿垃圾去菜市場找爛菜葉？同樣都是他江家的子孫，爲什麼我要遭受這一切？”
江鉞看着林九充滿了悔恨的臉，不斷的在一旁用言語刺激他。
“你跟在江軍卓身邊那麼多年，看着他們過的是什麼生活，再想想我母親和我。林叔，您難道就不覺得憤怒嗎？自己心愛的女人被搶走，被玩弄，被拋棄，而你卻還在盡心盡力的伺候他的兒子。這樣的人渣，他根本就不配活着，對嗎？可惜啊，他死的早，我沒辦法，只好從他大兒子身上報復。”
江鉞想到了什麼，眼睛眯着，裡面盛滿了殘忍的兇光。
林九自然知道江軍卓大哥一家出車禍身亡的事情，卻沒想到，那件事竟然是江鉞做的。
“你……你爲什麼要那麼做，他可是你大哥。”
“大哥？呵，江家從來都不承認我，他算哪門子的大哥。我恨透了江家的一切，恨不得把江家給毀了。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感受一下我的經歷，讓他們也嚐嚐窮困潦倒毫無尊嚴任人踐踏爲了口飯吃受盡屈辱的滋味。”
江鉞惡狠狠的說着，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透出對江家的痛恨。
林九看着林子欣的兒子，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善良的女人。
然後漸漸地，她的容顏蒼老，總是充滿靈氣的大眼睛變得毫無生機。整個人都是麻木空洞的，彷彿行屍走肉。
“你知道我媽每天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她每天不停的辛苦賺錢，要養活我，還要被那個醉鬼父親打。他每天都喝酒，每次喝醉了都會打我媽。什麼趁手用什麼打，我媽每天都鼻青臉腫，身上的淤青從來都沒有好過。好幾次他都差點把我媽給打死，你知道每一次看到我媽被他打的蜷縮在地上不斷的痛苦抽搐，我有多害怕多難過多痛恨嗎？”
江鉞看着林九，一字一句的說着。
他的聲音很緩慢，帶着刻意，每一個字對林九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聽着他的講述，他面前彷彿浮現出了一副林子欣被一個醉鬼給狠狠折磨打罵的畫面。
他看到林子欣蜷縮在地上，痛的不斷哀求，可那個男人卻一點要放過她的意思也沒有。一邊狠狠地打，一邊又在肆意的辱罵，難聽的字眼不斷的鑽進耳朵裡……
林九彷彿看到林子欣漸漸變得麻木的神情，看着她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看着她不日漸變得絕望。
“我媽自殺的時候我才七歲，你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嗎？”
江鉞眯起眼，神情甚至是帶着愉悅的。
林九完全沉浸在想
象的畫面中，痛苦自責，更多的是痛恨。
他能聽到江鉞的聲音，卻沒有開口。
“我媽是用簪子自殺的，一點點的戳破自己的手腕上的動脈。我發現她的時候，她的手腕早就血肉模糊一片。有些地方甚至深可見骨，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恐懼嗎？呵呵，我媽當時得是多麼堅決的想要赴死，不惜用那種殘忍到極致的方法來自殺。”
他本來就已經一無所有，唯一的母親還自殺了。
那之後，他就徹底墜入了地獄。
他的性格開始扭曲，開始病態，到後面的殘忍無情和瘋狂。
對江家的恨早就深入骨髓，爲了報復江家，哪怕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林叔，聽完我媽的故事，您有什麼感想嗎？”
江鉞笑的開心，笑的肆意。
林九一臉茫然的看着江鉞，眼底透出震驚，似乎想不透爲什麼江鉞還笑的出來。
他無話可說，只覺得嗓子裡堵得厲害。
明明子欣是他深愛的女人，可他卻照顧了害死他的女人的兒子跟孫子三十多年。現在想想，還真是可笑啊。
爲什麼，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好了，現在你已經知道我媽的事情，可以離開了嗎？”
“我……我能去看看她嗎？你媽……子欣她，葬在哪兒？”
“我媽不會想見你的，因爲她厭惡江家人。你在江軍卓身邊伺候那麼久，身上佔滿的全都是江家的味道。你去了，會讓我媽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江鉞毫不客氣的拒絕，甚至故意這麼說。
看着林九變臉，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他卻覺得痛快。
呵呵，很快就可以擁有一個盟友了。而且，將會是最堅定的盟友。
從內部打亂江家……呵，還真是一個完美無瑕的計劃。
看吧，就連老天也是站在他這邊的。他江鉞，絕對不會永遠都站在失敗者的位置。而早晚有一天，他會讓江景琛知道自己的厲害，讓他失去一切，一無所有。
林九的臉上一片灰敗，他只是想去看望一下林子欣，卻沒想到江鉞會這麼說。
可他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因爲林子欣是個愛憎分明的人，敢愛敢恨。
既然江家做出那樣的事情，那麼勢必她對江家時恨之入骨的。自己這個伺候了江軍卓多年的人，到現在已經算半個江家人，她泉下有知，肯定會連自己也怨恨的。
而他最不想的，就是她怨恨。
這一切，都是江家的錯。
是江家人構成了林子欣的悲劇，讓她過上那麼悽慘的生活最終自殺。是江家讓子欣的兒子從小就活在陰影恐懼中，流離失所。是江家，害得他就連去子欣的墳墓上上柱香的資格也沒有。
這些統統都是江家的錯！
可惜，當年造成林子欣悲劇的人全都不在了。
更可恨的，是他們全都帶着虛僞的名譽，心安理得的死去。而他的子欣，卻是在經受折磨之後無法忍受才帶痛苦自殺的。
錯的人卻沒有遭受到報應，無辜者卻過的苦悲。
憑什麼？
既然當事人已經死了，可他們的兒子孫子還活着。
林九握緊了拳頭，眼底是滔天恨意。
這是他第一次對江軍卓產生痛恨，因爲心愛女人慘死的遷怒。
然而這一次，他很快就冷靜下來。以爲他知道，江軍卓也是無辜者。林九到底是一個有良知的人，跟江軍卓也是實打實的戰友情，又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
所以即使真相帶給他巨大的衝擊，他也不可能真的一時半會就對江家對江軍卓恨之入骨。
江鉞一直在觀察他，當然知道他的想法。
不過他一點都不着急，因爲他知道，今天跟林九的談話早就根深蒂固的紮根在他的心底。
只要他回去，看到江軍卓看到江家人的生活，就會不自覺的把林子欣曾經遭受的痛苦和磨難作對比。越是對比鮮明，就越是深刻，越是讓他痛恨。
時間長了，還擔心林九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嗎？
“該說的都說的，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現在，你可以走了吧？”
江鉞毫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林九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最終還是站起來告辭。
“呵。”
江鉞勾脣，露出一絲詭異的笑。
炎陽從外面進來看到，忍不住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
“那老頭不是江家的管家麼？他來找boss幹嘛？”
“把他留下的痕跡全部清理，不要讓人知道他來找過我。”
“好吧。”
雖然很好奇江家的管家來找boss到底有什麼事，不過boss的吩咐他還是必須去完成的。
炎陽聳聳肩，出門幹活。
林九渾渾噩噩的回到江家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熟悉了三十幾年的富麗堂皇建築，腦海中一閃而逝的是林子欣帶着江鉞，爲了口飯吃在菜市場撿爛菜葉的畫面。
他搖搖頭，努力讓自己把那些畫面驅逐出去。
“老林，你這是怎麼了？去醫院看過了嗎？醫生怎麼說？”
聽到江軍卓的聲音，林九猛的回過神來。
他把所有的情緒都收拾好，這才轉身看着他：“檢查了，沒什麼大事，就是沒休息好。”
“你也真是的，我說讓家裡的醫生給你檢查你偏不聽，還非得自己跑去外面的醫院。沒事就好，這兩天你放假，好好休息休息。”
“好的，謝謝老爺。”
林九恭敬的說着，對着江軍卓鞠了個躬。他擺擺手，意思是讓他自己下去休息。
怕自己留下，暫時沒有調整好情緒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江軍卓，林九也沒有推辭，很順從的離開了。
江軍卓站在原地，看着林九的背影，眉頭皺了皺。
兩人怎麼說也認識了三十多年，江軍卓對林九還是很瞭解的。
他剛剛的模樣，顯然是有什麼心事。可林九不說，江軍卓也不能去窺探人的隱私啊。
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希望林九能夠早點調整過來。
江軍卓轉身回了客廳，對林九的反常並沒有多想。
誰都不知道，有些變化正在悄然形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