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以前,現在,未來,都是我 萬更
偌大的後花園裡,入目昏暗,只有一束耀眼的追光燈,打在了中心處的一個小高臺上。
在那高臺上,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正拿着話筒,微笑着看着花園裡的客人們,開口說道:“今天是小女子柔的二十一歲生日,我作爲秦家家主,很感謝各位的到來,同時也感謝各位對小女的生日祝福……”
秦爸爸笑着說了一會兒,說着說着就說到了他作爲一個父親,一個家主,是如何看着秦子柔從牙牙學語到如今的娉婷玉立,有着一些她童年時候的小趣事也翻了出來,說得客人們也都心領神會的笑了的同時,更說得站在他身後的秦子柔滿臉孺慕的感動。
她看着身前的父親,正值中年的他,因爲常年的操勞辛苦,鬢邊已經染了些許的霜白,但那面容卻依舊是嚴肅而冷峻,是作爲上位者特有的威勢。
雖然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感到恭謹敬畏,但她卻發覺,她長成大姑娘了,父親卻老了。
她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
身前,秦爸爸還在微笑着說道:“……子柔就學着廣告裡放的,接了盆熱水,端到了書房去給她媽媽洗腳,雖然沒能洗成,但還是把她媽媽感動得不行……”
聽到這裡,秦子柔終於是忍不住的鼻子再酸了酸,眼角立即就聚集了許多的淚光。
那時她才七八歲而已,電視上常常放一個小男孩見自己的媽媽給外婆洗腳,自己也就學着端了熱水給媽媽洗腳。她看了那個廣告後,覺得好玩,就讓保姆給她準備了一盆熱水,端到書房想要給媽媽洗腳;結果因爲人小胳膊短,不僅沒能給媽媽洗成腳,更是連書房裡的不少文件都被水給浸壞了,但當時媽媽並沒有責怪她,爸爸知道了也沒罵她。
那只是一個貪玩好奇的小孩子,在那個年紀裡常常會幹的事罷了,事情過去了轉頭也就忘記了。所以,連她都是早就已經不記得了,可沒想到爸爸居然還記得那麼清楚。
秦子柔轉頭看了看正站在不遠處的秦媽媽,媽媽也是在微笑着,神色有些懷念,眼神柔軟而溫和,是這麼多年來一直都未曾有過改變的母愛。
眼角的淚水終於是忍不住的悄然滑落。
而在那小小的高臺下,安靜聽着秦爸爸說話的客人們,也都是感嘆不已,這份親情,真是難得可貴。
像他們在場的這麼多人,無一不是出生貴族世家,從小最先開始學習的,可能不是語文,也不是數學,更不是英語。而是權術,如何在一個大家族裡生存下去的權術。
在那權術之下,不論是否有着血緣關係,無論是否有着深厚情誼,但凡沾染上了權術,那就幾乎是沒有再能迴旋的結果境地。
所以,都說一入豪門深似海,這話是絕對不錯的。因爲豪門裡水太深,深到哪怕是睡在了同一張牀上的夫妻,也都是人心隔着肚皮,彼此整日的都在想着如何算計對方,如何爲自己爭取到更多的利益,如何能獲得更多的股份。
豪門,貴族,看似光鮮無比,其實內裡大多都是無比的骯髒。像秦爸爸與秦二小姐這樣的孺慕真情的存在,是真真正正的珍貴無比。
聽着秦爸爸略略有些絮叨的話語,君雙的臉色微微的沉靜了。半晌,她身體後傾,靠向身後正懷抱着她的人,輕聲問道:“君傾,你有父母嗎?”
好像從沒聽他說過有關父母親人之類的。
果然,君傾想也不想的就答道:“沒有了,很多年以前就去世了。”頓了頓,又道,“你也沒有吧。”
“嗯,在我剛出生的時候就死了。”君雙平靜的回答,絲毫沒有對父母的懷念之意,“我連他們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我是被別人帶回去養的。”
君傾不說話,只動了動指尖,施了道結界出來。
去世和死,這是兩個概念不同的詞語。
他本身雖然強大神秘,但他的父母親人卻都是正常的普通人,在許多年以前,就在他的照料之下,安享天年,毫無傷痛遺憾的去世了。
而君雙的父母,則是死了,被人殺死了。
透過無形的結界,君雙看着那在小高臺上如數家珍般的,一件件的說着有關女兒的事情,時不時露出懷念而慈祥的笑意的秦爸爸,聲音冷靜而淡然,語氣卻已經恢復了她許久沒有說起過的古文句式:“本君出生之日,乃是大陸之上傳言中千萬年來最寒冷的一日。據史料記載,那一年的冬天,寒地冰封,大雪紛飛,溫度極低,整個大陸上被凍死的人,少說也有幾百萬,多則上千萬。”
“就在那樣一個冬季,本君出生了。”
“聽說,本君出生的時候,原本是正在下着雪的灰茫茫的天空,突然就變作了一片漆黑,日月無光,星辰黯淡。本君父母所在的家中,也是瞬間烏黑,所有的蠟燭,燈火,皆盡兀自熄滅,伸手不見五指。”
“聽說,本君的母親當場就被嚇得昏了過去,旁邊的接生婆更是直接就嚇死過去了。等到母親醒來時,本君已經從她肚子裡出來了,不哭也不笑,就在那暗色之中睜着眼,看着她。”
“而她也睜大眼看着本君,直到屋外的父親闖進來,也是同樣震驚的看着本君。”
“就像是在看着鬼一樣的看着本君。”
“他們並不知道,便是在那個時候,本君剛出生來到人世間的時候,狂風咆哮,九天齊黑,天象大變,卻又瞬間晴空大放,暴雪停止;大陸之上的所有修習占卜之術的人,皆是試圖擺陣,探測天機變化。”
“然,他們所佔卜出來的結果,卻是星空破碎,黑氣繚繞,此兆,爲天下即將大亂。”
“但是這些,本君的父母並不知曉。他們當時只是震驚的看着本君,因爲本君的身上,烏氣升騰,死氣繚繞,是爲不祥之人,該在孃胎裡就死了的。”
“他們反應過來後,第一個想法,就是要扔了本君。”
說到這裡,君雙微微的笑了,笑意冷然而凜冽,帶着淡淡的嘲諷之意,不知道是在嘲諷她的那對父母,還是在嘲諷自己當初的可憐:“他們辛苦懷胎十月,與本君有着極親密的血緣關係,不敢殺本君,就自作聰明的要扔了本君。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本君身上的死氣,卻是引來了因爲天變而出世的一位老祖。”
“那位老祖你是知道的,他就是本君的師父,也是本君這輩子最痛恨的人。”
“老祖循着死氣來到本君父母的家中,見到本君,大呼萬年不出的妖孽。然後,搶奪了本君,不等本君的父母千恩萬謝,爲他們主動帶走了一個不祥之人,老祖就殺了他們。整個家族之中,無一活口,雞犬不留。”
“老祖帶着本君回到了他隱居之處。”
“那是一個位於通往地獄入口旁的山巔,本君記得很清楚;山巔之上,終年死氣翻騰,進得出不得,被譽爲是大陸之上三大必死之地之首。”
“老祖將本君帶回到那個山巔,並不撫養本君,只是隨手將本君扔進了那個入口之前。”
“地獄,乃是幽冥之界,那個入口,上連人間大陸,下接幽冥地獄,生機與死意縱橫交錯,便是在當時,名滿天下的前五強者,一旦步入其中,也是會在那生機與死意的桎梏裡,頃刻間灰飛煙滅,魂飛魄散。”
“可本君就在那裡活了下來,沒有任何的食物,水,整整三年時間,活了下來。”
“本君如今已然記不得那段年月是怎樣度過的,唯一記得清楚的是,在那三年內,老祖從未出現看過本君一眼,只任本君自生自滅,依靠着身上的死氣來活下去。”
“他認爲本君既是該死之人,卻偏又在人世間出生,想來是和那入口處的原理一樣的,有生機又有死意,是和尋常人不同的。既是尋常人,就不該和尋常人所走的路一樣,本君應當從小就與別人不同,那纔是最正確的。”
“所以他並不去想,作爲一個剛出生的嬰兒,本君該如何的活下去,因爲那生機死意,哪怕只是一點點,都足以讓本君瞬間從世間消失。”
“但天意如此,三年過去後,本君竟然還活着,他也終於出現。”
“將本君從那入口前帶出來,見本君身上生機與死意相生相剋,是爲陰陽之態,生死之道,是修煉之人最夢寐以求的境界。他動了心,動了貪念,動了慾望。”
“他想將本君養大,變作他的爐鼎,以相互結合的生機死意供他修煉,成就無上大道。”
“一養,就養了本君十二年。”
頓了頓,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緩緩的又重複了一遍:“養了本君十二年,整整十二年,盡心盡力的撫養本君。任何與修煉成長有關的東西,他有的,都給本君,沒有的,就親自的下山去搶要奪,全然的都拿給本君。本君要什麼,他就給本君什麼,但無論如何都不讓本君離開山巔,十二個春秋,本君都是在山巔之上度過。”
“直到十五歲那年,他帶本君下山,說是可以開始讓本君行走人間,進行歷練,以提升境界修爲,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他親自送本君到山腳。”
“本君臨走之前,他說,君雙,你本就不是平凡人,自不該是平凡一生。你從小孤苦,是爲師親手將你養大成人,爲師對你之心,天地可鑑,日月昭昭。不管在外發生何事,認識何人,你都要記得,沒人對你好,他們接近你都是別有用心。這世上,只有爲師對你好,只有爲師是你最重要的人。”
“他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真心,告誡本君,天地之大,可信之人,唯他一人耳。”
“他以爲本君是真的將他當做師父來對待,他對本君無比放心,絲毫不擔憂本君入世後,會心有所屬,再不歸來。”
君雙說着,突然又是一笑,這次的笑意更是嘲諷至極:“但他並不知道,十五年前,本君不過剛出生,就已經有了神智,他所做的任何事,有何居心,本君全然都一清二楚。他所說的他將本君養大成人,也是在那三年過去後纔開始的。本君知道,他狼心狗肺,他萬惡不赦。”
“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他修爲極高,縱然本君用計,下毒,如何如何,都是無法瞞過他。本君沒有足夠的把握對他下手。”
“直到又過了三年,本君十八歲的時候。”
君雙收斂了笑意,臉上升騰起了一片的陰戾之色,顯然事情過去這麼多年,對於當年那件事,她還是耿耿於懷,無法泯然:“那一年,本君參與了三大氏族圍剿天魔宮的戰爭。如果你有在和本君出了地獄後,回到大陸上,應該也還記得,本君帶領血皇他們回到大陸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屠戮了天魔宮萬衆。天魔宮跟本君的仇,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那日,三大氏族帶領軍隊前往天魔宮主宮,一戰定天下。本君爲三大氏族之列,因爲老祖是本君的師父,本君當時的實力也算得上是較高,三大氏族將本君在軍隊之中的定位很高,幾乎是作爲最高層次的戰力出手。”
“但,雖說是最高層次,卻也是可有可無的那種,出手可,不出手也可,隨本君所欲。因爲三大氏族的族長不敢讓本君出事,他們擔不起老祖的怒火和報復。並且也嚴令手下,不得將本君的身份泄露出去,違者,格殺勿論,株連九族。”
“只是,死戰之下,必有敗兵走狗。不過只是第一場試探之戰,本君的身份就暴露了。”
“天魔宮摸清了本君的底,開始針對本君進行計劃謀策,試圖以本君爲主心骨,設計一個天大的陷阱。”
“天魔宮在設計的時候,三大氏族也在設計。想以本君爲誘餌,引天魔宮前來。”
“本君應答了。”
“大戰開啓後的第七日,本君應着三位族長的計劃,隻身離開己方的陣營,前往九死山。”
“九死山,九死一生,一生敗之。”
“九死山是個很奇特的地方。原本該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地區,卻偏得突兀的有了這麼一座山。它名字的由來,也是數千年前在那山上展開了一場驚天大戰,十位至尊高手在其上進行戰鬥,九死,一生,世人方纔命名爲九死山。”
“在其山上,有着極爲嚴重的境界壓制。任何人在山上,都不得飛行,不得動用意識,修爲幾乎被封,只得借用己身的肉體能力。”
“那一日,三大氏族在暗中安排了不下千位的高手,於暗中追隨本君去往九死山。本君作爲誘餌,自是要等那千位高手在九死山上安置好了陷阱,本君才能光明正大的將天魔宮的人給引誘出來。”
“而天魔宮,明知這是一個圈套,但也不得不鋌而走險。因爲本君身份太過特殊,鮮少有這麼單獨一人的情況,即便要付出太多人命,他們也在所不惜。”
“只要本君死了,他們天魔宮和三大氏族,勢必都要遭受到老祖的怒火和打擊。但天魔宮卻是和老祖有過交情的,所以天魔宮信心十足,即便真的擊殺了本君,屆時老祖發怒,承受老祖絕大部分怒火的對象,定然會是三大氏族。”
“天魔宮有恃無恐,三大氏族並不知情。”
“本君甫一到達九死山,天魔宮和三大氏族便徹底的開戰了。”
“在九死山上那一戰,天魔宮幾乎全員盡出,和三大氏族的高手們打得日月無光。但三大氏族早有準備,天魔宮雖也在戰爭開始之前有所察覺,但畢竟是被動的,遠不如三大氏族準備的萬全。並且,三大氏族所出動的高手,皆是氏族之中真正拔尖的,和天魔宮的普通子弟,有着太高的差距。”
“那一戰,天魔宮九千九百九十九人喪命,整座九死山上血流成河,山體都被染得通紅。”
“而三大氏族的人……卻是一個沒死!”
君雙的眼裡突然爆發了一陣的精芒,手都是忍不住的握了起來:“你相信嗎,兩方勢力,竟然一個死了將近一萬人,一個,則是全無傷亡!”
“三位族長和本君解釋說,這是他們三大氏族特有的底牌,需要三大氏族共同聯手,才能造成如此境地。本君信了,因爲三位族長裡,有着一位是與本君交好,本君應答這場戰爭,也是皆因爲那位族長親自的出面請求。”
“九死山那一戰,整整打了九日。九日後,天魔宮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死亡,近一萬人的精血血肉濺落在九死山上,連天都是被染得通紅。”
“便是在那個時刻,本君記得非常清楚,就在天魔宮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死亡的時候,他們雙方突然就全部停止廝殺,統統仰天跪倒,以自身的生命力燃燒,造就了一個大陣。”
“那大陣名爲伐天陣,伐天伐天,連天都敢伐。”
“伐天陣一啓,山上數萬人的生命力皆被大陣抽取完畢。以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亡魂爲陣眼,數萬人的生命力爲陣基,成了那麼一個伐天陣,只爲了圍困伐殺本君。”
君雙說着,渾身殺意凜然,卻是極好的剋制着,不讓那殺意擴散開來:“那時,本君尚且不知那大陣是要圍殺誰,只以爲那是三位族長所說的他們的必殺技,就安心的等在陣中,等到大戰結束的時候,他們將本君給救出來。”
“整座九死山上,只有本君一人還活着,那參與了戰爭的數萬人,在耗盡了生命力後,就皆盡化作了白骨。”
“本君覺得不對勁,悄悄釋放了向師父求救的信號。”
“師父趕來之前的時候,三位族長現身在陣前,那位天魔宮宮主,也是終於現身。”
“那個時候,本君才終於知道,爲何明明是不共戴天的死敵,卻會共同聯手針對本君。”
“因爲這場戰爭,本就是因本君而開始的。那位與本君交好的族長說,他們三大氏族之所以會淪落到如今連天魔宮都是無法吞滅的地步,就是因爲他在和本君交好之前,本君曾親手毀了他們三大氏族基地之下的氣運天脈。”
“氣運天脈,乃是三大氏族在大陸之上橫行的根本。本君毀了天脈,三大氏族的家族氣運就此消磨,家族實力驟降,逼不得已之下,只好與臨近的天魔宮展開戰爭,企圖奪了天魔宮的基業,再成就三大氏族的傳說。”
“而那位族長選擇在戰爭開始之前,主動與本君交好,請求本君助他一臂之力,輕而易舉便將本君算計了進去,暗中計劃要將本君擊殺,以報他們天脈被毀之仇。”
“至於天魔宮爲何會與他們合作,則是因爲,此次戰爭之中,天魔宮裡出了內應。那內應身份極高,乃是三位副宮主之首,手下掌握着天魔宮子弟數以萬計。”
“那死在了九死山上的九千九百九十九人,便都是那位叛變的副宮主的手下。”
“由此,真相大白,三大氏族和天魔宮都是恨本君入骨。”
“但,就在他們要開啓伐天陣,徹底誅殺本君之時,老祖師父,終於是趕到了。”
“本君是他養了十多年的鼎爐,他如何能看本君死去?當即便是怒髮衝冠,連殺三大氏族千人,邊殺還邊說,君雙,看到了嗎,這世界上,沒有人值得你信任,只有爲師,唯有爲師。”
“他說,君雙,世上之人全是虛僞做作,只有爲師一人待你真心。”
“他說,君雙,此間事了,你隨爲師回山上去,不要再輕易入世,人世太危險,太險惡,只有在爲師身邊,你纔是最安全的。”
“老祖實力太高強,三大氏族的族長們拼盡全力,也只得接了他三招戰亡。三位族長身死殞命,三大氏族的軍隊就此破散,面對老祖,不敢有絲毫的不恭,全部的都退得一乾二淨,片刻不留。”
“三大氏族退走之後,老祖纔要詢問天魔宮的人,爲何要對本君出手。”
“然,就在老祖放鬆了身心,面對天魔宮宮主的時候,那位宮主,便瞬間暴起,一刀捅進老祖的胸腹。”
“可老祖是何等人物,那樣的傷勢,胸腹被貫穿,他卻依然不死,並且沒有重傷。他擰了宮主的脖子,就要兇性大發屠了整個天魔宮。”
“但就在那位宮主必死無疑的時候,本君卻被人捉住了。”
“在伐天陣裡,被人給擄住。”
“擄住了本君的人,在當時的本君眼裡看來,如老祖一般都是擁有着高不可攀的實力,但在日後從地獄裡爬上來的本君眼裡看來,卻是如同本君踩死一隻螻蟻一般,沒什麼兩樣。”
“而就是那樣實力的人,卻是將本君給擄了,和老祖對峙了起來。”
“那人說,老友,百年未見,你可還好?”
“於是老祖一下子就認出那人是他百年前,曾暗中偷襲斬殺了的一位至尊高手。有關那人的事蹟,本君也曾從老祖口中知曉隻言片語的真相,是老祖還在年輕之時,因某件寶物而起了不該有的貪心,才和那人反目成仇,最後還下了暗手害了那人。”
“而那人雖被老祖殺了,但靈魂不散不滅,經了百年時間,奪舍成功又有了肉體,建立天魔宮,想暗中韜光養晦,待天魔宮有了足夠的實力,再前去找老祖報仇。”
“只是本君誤打誤撞毀了三大氏族的天脈,讓三大氏族被逼無奈之下,與他天魔宮開戰;而他又從內應口中得知,本君乃是老祖唯一的徒弟,老祖護犢護短,他曾和老祖相識幾十年,最是清楚老祖的心性,知道若是將本君擊殺,老祖絕對會找上門來,而他便能憑此機會,將老祖同樣擊殺,以報當年血仇。”
“是以,便和三大氏族的三位族長共同設計,以本君做誘餌,上當的卻是老祖。”
“老祖果然被引來,聽聞真相後,並不把這人放進眼中。但老祖也無法破了這伐天陣,只得同樣要挾,只要那人敢動本君,他就毀了天魔宮。”
“但那人何等梟雄,何等痛恨老祖,完全不在意天魔宮,只想殺了老祖。”
“老祖無奈,好言好語勸解必然不行,他和那人完全是生死仇敵。只好想辦法破開了伐天陣,衝進去救本君出來。”
“可伐天陣何等威力,以將近十萬人的鮮血生命鑄就而成,想要進入,難比登天。”
“老祖進不去,想要遁走尋求其他高人出手幫助,走前還和本君說,君雙,莫怕,爲師去搬救兵,爲師絕不會放任你不管,你不信誰都好,必須要信爲師。”
“不可否認,那時的本君很感動,明知老祖爲本君如此拼命,只是爲了本君身上的陰陽之力,但老祖此番作爲,還是讓本君覺得果然如他所說,世間之大,只他一人對本君好。”
“本君當時還心想,只要他能成功將本君救出,就算日後真的做了他的鼎爐,本君也心甘情願。”
“那是本君十八年來,對老祖第一次誠心的信任。”
“老祖說完,就要走,卻被擄着本君的那人一巴掌,就從陣外給抓了進來,讓老祖和本君這個不成器的徒弟在伐天陣內聚首。”
說着,君雙幽幽一笑,神色間竟是有些看好戲的小人得志的味道:“那麼多年前過去了,本君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老祖完全是無法置信,怎麼也不敢相信,他經了百年的時間,日日月月都在地獄入口之前進行修煉,修爲居然還是比不上那個起死回生的人。”
“老祖被那人制住,也是無法逃脫了。抓住老祖之後,那人立即就要痛下殺手,要爲百年前的自己報仇。”
“所有的變故,就是在那個時候,在那人要殺了老祖的時候。”
“老祖在收本君爲徒之前,便是一直在地獄入口之前修煉,即便不如本君這般擁有着生機和死意相互交融的特殊修爲,但也吸收了不少地獄入口所逸散出來的氣息。在那個緊急時刻,他燃燒了自身的生命力,激發體內曾吸收的死意,以本君爲爐,打開了通往地獄的道路。”
聽到這裡,君傾頓時瞭然。
難怪君雙是被迫墮入地獄,而不是自己主動進入了地獄的。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被人揹叛,方纔入了地獄,對那背叛了她的人,她恨之入骨,卻不知道,原來是在那個緊急的關頭被背叛了!
表面上看,君雙是被自己的師父利用了,所以她才恨;但深入來看,老祖師父卻是在君雙剛剛從心底裡接受他的時候,打算即便他真的要將自己變作鼎爐來進行修煉,她也心甘情願的時候,不惜以她爲爐,燃燒生命力,開啓地獄之途!
這幾點,纔是君雙真正痛恨老祖的原因。
倘若在此之前,君雙並不認同老祖,那自己被利用了,也就罷了,無非就是斷絕了師徒關係,從此兩人形同陌路;但可悲的是,君雙剛剛從心裡認同了老祖,老祖還信誓旦旦的要她相信自己絕不會丟下她,卻轉眼就利用了她——
雙管齊下,君雙豈能不恨他恨到寢他皮食他肉?
接着就聽君雙繼續說道:“他打開了通往地獄的路後,便是勢必要有人墮入進去的。他是打開了道路之人,他不必墮入進去,那就只有他的死對頭進入了。”
“那人入了地獄後,老祖卻是沒有力氣關閉通道,而且就算他要關了通道,本君作爲開路的爐,也是絕對活不下去的。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本君也給送入了地獄,還說,君雙,爲師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責怪爲師,爲師等你從地獄裡上來。”
“他說,君雙,你一定要相信爲師,相信你自己,爲師在大陸上等你,屆時定好好對待你,再不讓你受人半點脅迫。”
“本君這個爐墮入了地獄後,那個通道便關閉了。關閉之前,本君見到他的最後一眼,是他那依舊慈愛的臉,好像讓本君入了地獄,他這樣做是正確的。”
“那是他的修煉道心,大道無邊,人心皆黑,唯幾最真。”
“地獄是個可怕的存在,你是知道的。剛剛墮入之時,不等本君有片刻的適應,就被人給捉住了。那是專門守在了此處的人,專門等那個通道打開的時候,捉着從大陸上墜入地獄裡的人,脅做他們的手下和奴僕。”
“本君雖被捉住,但因爲本君是女人,他們就打算獻給他們的頭領開葷。本君那時剛被做爐,力量不足,無法進行反抗,只得被他們押着要往某處走。”
“而在本君之前墜入了地獄的老祖的死對頭,雖也被他們給捉住了,但卻是他示敵以弱故意爲之。等本君被押着走過了他身邊之時,他就突然暴起,一連斬殺數人,隨後也要斬殺本君。”
“那人說,你師父我是短時間內沒法殺了報仇雪恨,那就只好先殺你了,莫怪我,誰讓你是他的徒弟,殺了他的徒弟,我在地獄裡也能勉強心安。”
“可那人只知道本君是老祖的徒弟,並不知道本君的一身修爲,是如何修煉得來的。”
“所以,在他對本君動手的時候,本君也動手了。”
“本君修煉的本就是生機死意相融之力,陰陽之道,又在地獄入口之前以嬰兒先天之體呆了整整三年時間,早已習慣地獄的環境;如今一入地獄,便是如魚得水,地獄裡特有的死氣不僅不會對本君造成任何的侵蝕,反而對本君大有裨益。所以,他雖然比老祖要厲害太多,但根本不能適應地獄的環境,在與本君對了幾十招後,終於被本君擊殺。”
“但那人畢竟是無比痛恨老祖,在死之前,居然往本君身上附上了他的一道意識。那人死前說,是我眼拙,居然被你一個小小的後輩斬殺,但你也不要得意,我死了,你也是活不久的,這樣你還能與我陪伴,真是妙極妙極。”
“那人的意識極爲的難纏,本君稍有不備,就立即攻擊本君的意識海,想要毀壞了本君的修爲,繼而手無縛雞之力的被地獄裡的人殺死。”
“但他豈能料到,地獄幾乎無邊無際,環境與大陸不同,各種大陸上沒有的藥材在這裡應有盡有,墮入其中的能人異士更是數不勝數。沒過幾天,本君便是想辦法和人達成了交易,抹去了那人的那抹意識,在地獄裡再無任何的潛在威脅。”
“可畢竟是那人想要殺本君,這個仇,本君一直記得。”
“待得本君打遍了整個地域,收羅了不少衷心手下,自覺實力足夠了,便想要回大陸上去。而回去的地點,就是當初本君墮入的地點。”
“那個地點,九死山,可是那人一手建立的天魔宮的地盤。”
“本君上去後,打的第一戰,就是滅了天魔宮!方圓萬里,諸人皆死,雞犬不留!”
“天魔宮滅,老祖也收到了消息。他立即趕來,見時隔數年,本君好好的從地獄裡出來,站在了他的面前,當下便是老淚縱橫,說,君雙,爲師就知道,以你的本事,你絕對會在地獄裡安然無恙,如今你真的出來了,爲師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然後他就說,君雙,既然你已然無事了,便隨爲師回山上去吧,你在地獄裡呆了那麼多年,想必也見識了人心的險惡醜陋,快隨爲師回去,再不來這人世間了。”
君傾聽着,默默的想起那個時候,他陪着君雙領着手下從地獄回到大陸上的時候,君雙最先滅了天魔宮後,的確是來了那麼一個人。
但那個時候君雙並沒有把自己曾經的過往說給他聽,因此他也不知道,原來那人就是君雙的師父。
他還記得,當時君雙不讓任何人靠近,她隻身一人和那個人相處。
君雙繼續說道:“老祖要本君隨他回去,非常急切。本君那時是何等修爲,一眼便看出他是修煉到了瓶頸,再不突破那個瓶頸,他大限即至,就活不了幾個月了。他如此急迫,便是想要和本君進行雙修之法,將本君做成爐鼎,助他修煉。”
“老祖還當本君是一心一意拿他當做師父的,認爲他既說了出來,本君絕對會二話不說同他回去。”
“但本君只回答了他一個拳頭。”
“一拳,毀掉了他的丹田,將他變作了一個廢人。”
“他大怒,說君雙你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爲師是你的師父啊,爲師含辛茹苦養了十幾年,你就是這般報答爲師的嗎?”
“他說君雙,爲師待你是真心的,縱然你不信天下人,也必要相信爲師。”
“他說君雙,快回頭是岸,隨爲師回去,爲師時間不多了。”
“可本君如何還能再在他的面前作態,只拿了把匕首,一塊一塊的削着他身上的肉。整整九九八十一塊,我足足削了半個時辰。”
“削到最後一塊的時候,在他死前,本君才明明白白的告知他,這世間,本君最不信的人,其實是他。”
說着,君雙冷笑一聲:“天下人該不該本君信,本君心中自有考量;可偏偏是他,背叛本君,害本君入地獄,本君又豈能重新信他?”
背叛了,那就是背叛了,她絕對是再容不得半分的後悔的!
想要後悔,除非死!
由此可見,她心性的兇戾狠辣,對待人心的警惕戒備,完全是老祖師父一手造成的。
沒有老祖師父,也就沒有那在日後蕩平了大陸的鐵血女帝!
“是,他罪該萬死,死有餘辜。”
君傾握着她的手,神色柔和溫軟,輕聲道:“不過他已經死了很多年了,魂魄也被你毀了,你不要再記着他了。”
“你要記着的,是我。”
“是我,君傾。”
“不管是以前,現在,還是未來,都是我。”
------題外話------
好想把小雙雙在老家的強者之路給寫成另外一本書啊有木有……那絕對會是熱血沸騰從頭爽到尾的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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