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你親手殺了他,可好? 萬更
那個人出現得很是突兀。
爲何要這般說呢?
因爲那人並不是從窗戶或是大門進入的,而是宛如這人一直都在這座小房子裡一般,非常突兀的,沒有任何預兆的,就出現在了小君諾的身後,像是幽魂一樣,平白的從空中就冒了出來。
而事實證明,那人也的確是憑空出現在小房子裡的,在其出現之時,整個小房子裡,並沒有一星半點的波動,彷彿並不存在這個人一樣。
那人的氣息收斂得很好,不,準確來說,應當是那人並沒有任何的氣息,似乎是沒有任何的生命力一般的死寂。從那人的形體上來看,也並看不出來是男是女,因那人渾身上下都是掩在了淡淡的黑霧之下,虛無縹緲,滿是死亡的味道,沒有任何的生機存在。
倘若此時這座小房子裡有着別人,且是在修煉一途上浸淫了許久的人,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當即便是會感受到一種極爲浩瀚的蒼莽感,仿若是獨身一人處於了茫茫無垠的蒼茫大地一般,舉目皆是荒蕪,沒有着任何的生命,唯有着無邊無盡的死寂虛無,存在於整片地域,足以將任何一個正常的人給生生逼瘋,乃至是逼到了必死無疑的絕境。
這樣的一種只存在於天地間的感覺,卻是分明體現在了這個人的身上!
明明這人是身處這座小房子裡的,卻偏生沒讓人察覺到有關這人的任何氣息,宛如這個人只是一具屍體,一件器物一般,沒有絲毫的生命波動。
而正因爲沒有任何的生命跡象的存在,那正在很認真的洗着手的小君諾,並未察覺到那人的到來,仍舊在認認真真的清洗着手上的墨漬,直到那一小盆水都被墨汁給染得,變得有了淡淡的黑色,他才滿意的擦乾淨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沿着桌子邊就要爬下去。
“嘿喲,嘿喲。”
他嘴裡喊着口號,一點點的要從桌子上滑下地去,然後再回到牀上,等着媽媽回來。
小君諾如今比起剛出生的時候,已經是明顯長高了不少,雖然看起來還是那麼小小的惹人疼愛,但畢竟太早的懂事,令得君雙和君傾根本不用太操心於他,平日裡將他自己一個人放在家裡頭,他們也並不太過的擔心。
小小的孩子一雙嬌嫩的小腳丫子已經是碰到了椅子上,大半邊的身子也已經是離開了桌子,再動一動,就能完全的從桌子上下來了。
卻在這時,他的眼角終於掃到了位於自己身後不遠處的那個人的存在。
當下一愣後,便是感到了一陣的恐慌與危險,小小的身體不敢再有任何的動彈,只牢牢的扒在桌子上,支撐着自己軟塌塌還不會站穩走路的身體,睜大了眼看向那人:“你是誰,爲什麼在我家,來我家要幹什麼?”
聲音奶聲奶氣,是清清脆脆的稚兒童音,卻還是有着哪怕是比他大了七八歲的孩童,也不該有的謹慎沉穩,以及小心警惕。
說着,小君諾透過開滿了鮮花的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帶着淡淡蔚藍色澤的空中,依舊是一日一月交相着遙遙掛在天穹之上,但心理過早的成熟的小君諾,還是能夠看出來,那同升同落的日月,此刻已是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眼看着就要在空中交匯成同一個圓盤了。
這般的天色,已經表明了是快要到中午了,只要再過小片刻的時間,他的爸爸媽媽就要回來了。
小君諾收回目光,看着那靜靜立在原地的人,心中既是害怕,又是好奇。
害怕是爸爸媽媽不在,不知道這個人來他的家裡是要幹什麼,會不會是爸爸媽媽的仇人,打不過爸爸媽媽,就想來拿他這個小孩子威脅爸爸媽媽;好奇是他的家位於地獄最高禁地的花路平原裡,除卻他們一家三口,根本不會有別的人到來,房子外面也是被爸爸媽媽佈置了許許多多用來保護他的陣法,這個人是怎麼進入他家的房子的?
據他所知,那些陣法,無一不是一旦踏足,便是足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的,那這個人不僅進來了,反而還完好無損,是不是說明這個人的實力能夠和爸爸媽媽相媲美,甚至是比媽媽還要厲害?
畢竟他曾聽媽媽說過,如果不是在地獄裡戰鬥力名列前幾的人,是絕對無法進入他們家的這座房子的。就算進入了,也絕對是要半死不活的;如果在陣法裡受到的傷害並不嚴重,那也就說明闖入者的實力非常之高,是能夠和她打成平手,又或許是完全超越她的存在。
而眼前這個人,不正是完全沒有被發現的,就出現在了自己的家中嗎?
這是不是就是表明,這個人比媽媽還要厲害許多!
有了這樣的認知,小君諾坐在桌子上,不敢亂動,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人,等着那人的回話,心中卻在暗暗的思考着,再過一小會兒,媽媽就會先回來了,如果這人拿自己要挾媽媽,自己該怎麼辦纔好呢。
平時爸爸媽媽都是不在花路平原的,只有中午和夜晚纔會回來,並且兩個人回來的時間也是不同的,都是媽媽先回來,等到了午飯做好了,爸爸纔會帶着他每日要喝的奶奶回來。
屋裡的這個人,媽媽肯定不是其對手。那要怎麼做,才能提醒媽媽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讓媽媽進屋之前就先做好準備呢?
小君諾苦思冥想,想了好多個辦法,卻都是被他給否定了。
原因無他,只因他如今身體太過的幼小,所修煉出來的力量也是太弱,根本無法在不驚動眼前這個奇怪的人的同時,去達到提醒回來的媽媽做好準備的目的。
“嗚……”
小君諾想不出辦法來,急得快要哭出來,白淨的小臉都是要憋紅了。
然而那人一直都不答話,也並不有着任何的動作,只定定的立在原地,寂靜得如同一尊沒有任何生命的雕塑,連周遭的空氣都是變得滯澀了起來,詭異得讓人心底發慌。
這樣的氣氛,別說是小君諾這般的幼小孩童了,即便是個擁有着不菲實力的成年人身處其中,怕也是無法承受得太久。
見那人一動不動,本來就害怕的小君諾,感到更加的害怕了,烏溜溜的大眼睛裡都是蒙上了一層水光,欲掉不掉,看起來分外的可憐:“嗚,你到底是誰啊,來我家幹什麼,嗚嗚,你是誰啊。”
那人還不動,小君諾又再接再勵的哭道:“嗚嗚,你能不能說話啊,你是來找我爸爸媽媽報仇的嗎,所以來抓我,要用我威脅爸爸媽媽,對不對?”
“報仇?”
終於,屋裡響起了一道聲音。
還是聽不出是男是女,那聲音裡帶着淡淡的嘶啞,低沉,像是生了鏽的刀劍一般,碰撞着所發出的“鏗鏗鏘鏘”的難聽聲響。又像是陳舊的木門,在風吹之下,發出的“吱吱呀呀”聲,無比的刺人耳膜。
小君諾聽見這聲音,也是立即就止住了哭聲,睜大了眼看着說話的那人。
卻見那人還是沒有什麼動作,周身上下有着黑霧遮掩,小君諾也並看不出來那人是否有什麼面目表情,只能聽得那個聲音喑啞着說道:“不是報仇。我與你父母無冤無仇。”
不是來報仇的?
那是來幹什麼的?
小君諾一聽不是來找爸爸媽媽報仇的,當下提到了嗓子眼兒的心立即落回了胸腔裡去。但他還是非常的謹慎,並未有着絲毫的放鬆,而是又道:“你不找我爸爸媽媽報仇,那你來這裡幹嘛呀?你是爸爸媽媽的好朋友嗎?”
媽媽有跟他說過,因爲他的存在比較特殊,整個地獄裡並沒有什麼人知道君雙那個禍害,居然和君傾有了一個孩子,最多也就只有那麼兩三個君雙和君傾的心腹知情,並且從不對外宣揚。
而且,就算是心腹知道有他這麼一個存在,也並不知道他是生活在這花路平原的。小君諾想,除了爸爸媽媽最要好的朋友,還有誰能找到這裡來呢?
他還在想着,就聽那個聲音說道:“不是。我不認識你的父母。”
嘎?
小君諾瞪了瞪眼,不認識爸爸媽媽,那你來這裡幹嘛,精神病犯了沒吃藥嗎?
可犯病了也不該來他家呀,他家不是精神病院呀。
他心裡暗暗的吐着槽,表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只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純真無邪:“既然不認識,那你來幹嘛,有事求我爸爸媽媽嗎?”
“沒有。我從不求人。”
“那你到底是來幹嘛的?”小君諾沉不住氣了,皺着小眉頭看着那人,“你這人好奇怪啊,什麼事都沒有,來我家幹什麼。”
那人卻是不再說話了,恢復了先前死寂一般的沉默。
見那人不答話,小君諾鼓着腮幫子,也不說話了,兩隻小手撐着桌子,讓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來,看着窗戶外的天色,開始倒數媽媽回來的時間。
再過半刻鐘,媽媽就該回來了,就讓媽媽來面對這個怪人吧,他已經無能爲力了。
小傢伙煞有介事的聳了聳肩膀。
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眼看着那天上的太陽和月亮,已經是完全的重疊了,小君諾眼尖的見到,窗外那一望無際的花海上,陡然的就出現了一個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速度奇快,所過之處,下方的花海都是被帶起的勁風給吹得自動向兩邊撲倒,宛如是花海在迎接着那道身影的歸來,自發的形成了一條通暢的花路,直通小君諾所在的這座小房子裡。
即便距離甚遠,但還是能夠感到有着一種極爲尊貴的帝王之氣,從那道身影身上,油然的散發開來,讓人望之臣服。
那是獨屬於君雙的氣息,歷盡了無數征戰殺伐,幾近打遍了整個地獄,方纔擁有的。
“媽媽!”
確定那是自己的媽媽,小君諾大聲喊了一聲。
喊的同時,他偷偷用眼角掃了眼後方的那個怪人,果然見那人並沒有任何的舉動,他也就放下心來,繼續喊道:“媽媽,家裡來客人了!”
果然,遙遙聽見他這麼一句喊聲,那正飛掠而來的黑色身影,略略的停了一停。
見狀,小君諾知道,自己的提示有效了。
他眼角又掃了掃那個怪人,心中暗暗的哼了一聲,媽媽回來了,看你要怎麼和媽媽說。
短暫的停頓後,那道黑色的身影比起剛纔的速度,更加的風馳電掣般而來,幾乎只是那麼一眨眼的時間,就已經從極遙遠的花海邊境之處,來到了小房子的跟前,途中,留下了一連串的殘影,以及隨着殘影的出現,方纔響起的一道音爆之聲。
可見那道黑影的速度,實在是太快,簡直是讓人望塵莫及,放眼整個地獄,只這般的速度,怕也能名列至少前三。
黑影徹底的停下來,道道殘影消散,露出來一個身穿漆黑衣衫的年輕女子,正是君雙。
此時的君雙,已經全然不復平日裡小君諾所見到的那般平靜淡然,亦或是面對着他的時候,所自然流露出的那種慈愛溫柔。她的眼眸裡斂着深邃至極的光澤,漆黑的色澤在其中緩緩的盪漾流轉,散發着一種不怒自威的威嚴。她的臉色也是變得嚴謹而肅正,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最後的風平浪靜,讓人只看那麼一眼,都覺得心神會被她的氣勢懾到,天生的王者風範。
她在小房子前站定之後,微微擡眸,面色肅然的看着眼前自家用鮮花所搭建的房子,眸色深沉,幾乎要看不到底,宛如深淵,也宛如海底一般,深邃到了極致,讓人無法探測到最底部。
剛纔一路過來,空氣中並沒有任何的波動,眼下屋子外的陣法裡,也是沒有任何的動靜。
顯然家中的那位客人,能力是絕對不容小覷的。
這樣的人,來到他們的家中,是要做什麼?
綁架,合作,還是怎樣?
良久良久之後,君雙才擡腳,走進小房子的大門,步入了進去。
甫一進去,便見她那聰穎可愛的兒子正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眨巴着純真無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她和小君諾對視了一眼,彼此有些心照不宣的意思,不用明說,就已然是明白。而後兩人便各自轉移了視線,卻是都共同的看向了那立於屋內一角的人。
君雙看着那人,眼睛終於是微微的眯起來,體內的力量也是悄然的沿着經脈運作了起來,準備隨時出手。
因爲,她發現,她居然看不透這個人的修爲。
能讓如今的她看不透修爲,要麼就是普普通通沒有修煉的人,要麼就是修爲高出她的人。
若是沒有修煉的普通人,是根本不可能在地獄裡存活下來,更談何還能來到花路平原這處禁地,再穿過房外設置的道道陣法,進入屋內。所以前者完全可以排除掉,那就只有後者來說明這個人了。
能比她的修爲還要高深,那是即將修煉到了能夠步入那個最爲艱難的門檻的地步嗎?
那個門檻,她至今可是還未摸索到,沒想到今日居然會在自己家裡見到步入了那個門檻的人,真是千萬分的巧合。
不對,不能說是巧合,應該說是運氣背到家了。
君傾此時還不知道人在哪裡,眼下就只有她一個人,憑她的本事,恐怕那些小計倆也完全用不出來,只能靠着這本事來和眼前這人進行某些爭鬥了。
君雙暗中的戒備着,看着那人,眼中卻突地升起了一抹幽幽的暗色。
暗色如夜如墨,雖濃郁,卻並不漆黑,反而散發着淡淡的光澤,看起來無比的奇特,宛如是九天之上,白日即將到來之時的暗色天幕上,閃爍着黯淡光芒的星辰,明明是要隨着西沉的月掩去光芒,卻又偏生極盡所能的釋放着些微的光澤。
此刻,君雙的眼睛裡,就如同是遙遙掛在天邊的黯淡星辰,雖暗,卻依舊是在閃爍着光芒。
那是她所修煉的一種法門,名爲九幽天穹的心法。
九幽天穹,上修浩瀚天穹,下煉九幽地獄,是無論放在大陸上,還是這地獄裡,都可謂是首屈一指的強大心法的存在。
眼中暗色深沉,君雙試圖藉助着九幽天穹心法的力量,來看透那人渾身籠罩着的黑霧。
但她只看了那麼一眼,就如同是被燙傷了視線一般,飛快的閉上眼睛,眼角都是變得通紅,那是承受了太大壓力所造成的。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也是猛然一顫,喉嚨裡也是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哼聲,旋即卻是不動聲色的嚥下了一口涌到了喉頭的鮮血,不讓小君諾看出絲毫她不對的地方。
顯然剛纔那麼一眼,不僅讓她的眼睛受到了傷害,更讓她的自身也是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她之前已經試想這人是如何的強大,但她並未想到,這人居然如此的強大!
連那人身上的黑霧都未看透,她就已經受到了這樣的傷,如果看透了那黑霧呢?
恐怕剛纔那一眼,她就已經死掉了吧。
君雙心中思緒飛快的變換着,這樣的實力,她又該如何正面相對?現在兒子還不知道對那個人有着什麼作用,倘若那人利用了兒子,她又該如何做出反應?
“媽媽!”
即便君雙如何的掩飾,但怎能瞞得過小君諾的凝視?見到君雙如此,小君諾忙不迭的就要爬下椅子,同時也是對那個怪人更加的戒備了,這才一上陣,媽媽就已經不是其對手,真不知道那個怪人是好是壞。
不過此刻看來,絕大部分是壞的,畢竟如果是好人的話,哪能一上來就讓他的媽媽受到這樣的波及?
使勁挪動着小身體,小君諾努力的爬下了椅子,落到鮮花鋪成的地面上,就要朝着君雙爬過去。
直到這時,他無比的痛恨自己的身體,爲什麼都半年了,還是這麼小呢,別說去扶着媽媽了,連路都走不了,真是沒用啊,嗚嗚。
卻在這時,他感到一陣猛而強烈的吸力,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就從地上升了起來,然後猛地就朝後倒退過去,一把就被吸進了一層霧濛濛的黑霧裡。他隔着那一層黑霧,只能隱隱約約的看見君雙立即變色的臉容,卻再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他立即就慌了,這不是那個怪人身上的黑霧嗎?
那個怪人,終於是動手了,要用他來威脅媽媽了嗎?
感受着維控在了自己後領上的一股力道,小君諾終於確定下來,自己現在是被那個怪人給控制住了。當下就忿忿的哼了一聲,什麼人嘛,說話不算話,剛纔還說和爸爸媽媽無冤無仇,不是來拿他威脅的,結果呢,出爾反爾,現在還不是又要用他威脅媽媽了。
大人,除了爸爸媽媽,就沒一個好東西。
小君諾雖然害怕,卻還是對這個怪人嗤之以鼻。
但他顯然是忘記了,除了他的爸爸媽媽,他在這花路平原裡還有見過什麼人嗎?可以肯定的說,這個全身都籠罩在了黑霧之下的怪人,還是他這輩子見過的除了君雙和君傾的第一人。
而初次接觸的陌生人,就帶給了他這樣的衝擊,這對他的成長是好是壞,那可真是讓人難以猜測辯論。
“閣下是想要做什麼,有話好說,不要隨意對孩子動手動腳。”
君雙面色難看,雖然無法睜眼,但她還是能夠感受得到,自己的兒子正被那個人給掌控在了手中,完全無法掙脫那個人的控制,全然的被那人給牽制住了。
兒子被制,她也絕對是不敢輕舉妄動的。
她緊閉着眼,在意識的指引下,身形轉向了那人所在的角落,聲音依舊平穩,但細細聽來的話,卻已是帶上了一抹淡淡的焦慮擔憂:“你既然能找到這裡來,也該知道我的本事。別逼我發怒,否則,即便是拖着孩子和我一起死,我也絕對要拉着你一同下真正的地獄。”
真正的地獄。
若是其他人聽了這話,估計就該笑了,你現在不就在地獄裡嗎,哪來的還再下一遍地獄。
但那人卻是明白,君雙所謂的真正的地獄,並不是指他們身處的這個地獄,而是真正的只能讓魂魄所存在的地方。
俗話說人死如燈滅,在他們這個世界裡,尤其是在這地獄中,人一旦真正的死亡了,並不是可以以一介靈魂之軀,繼續在地獄裡生存下去,而是會到達另外一個世界,在那裡接受記憶和靈魂的洗禮,重新的投胎輪迴,如此以往。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有着前世,也有來生,是生命的輪迴所在。
“我沒有逼你發怒。”
那人開口了,聲音喑啞難聽,如同生鏽的金屬片在互相碰撞一般,吵雜而刺耳:“我只是在和你談條件。有關這個孩子的條件。”
聞言,君雙皺了皺眉,渾身的力量全部的集中在了眼部,好讓受傷的雙眼儘快的恢復視覺。她一邊進行着對眼部的療傷,一邊說道:“我兒子怎麼了,是讓閣下看不順眼了麼?”
她說着,冷冷哼了一聲。
若是那人回答是,那她真要嘲笑那人了。
兒子自出生後,就從沒處過花路平原,即便是她和君傾的心腹,也僅有知情的。這人神秘至極,卻是從哪裡得知有關兒子的消息的?
不過,那人如何得知兒子的存在,這倒不是重點。眼下最重要的,是她要拖延時間,拖延到君傾回來,那樣的話,以君傾那更加神秘莫測的實力,恐怕纔能有資格和這個人進行真正意義上的對峙。
君雙不動聲色的等着那人回答。
卻聽那人沉默了一瞬,而後便答道:“是讓我看不順眼。”然後似乎是解釋一般的,加重了語氣,“非常的讓我看不順眼。”
“哦,是麼。”
君雙卻是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脣角的笑意冰冷而嘲諷:“孩子是長得不好看了,還是長得太好看了,才讓閣下看不順眼?”
她的語氣裡有着濃濃的嘲諷戲謔味道,顯然即便到了這等關頭,她還是把自己那傳遍了整個地獄的禍害本事給施展了出來,極盡所能的禍害着。
那人再度沉默了會兒,才答道:“和長相無關。是這個孩子,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聞言,君雙眉頭陡然一皺,緊緊閉合着的眼睛也是幾欲要睜開來。
而被那人給緊緊控制着的小君諾,也是猛然一愣。
這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他不是被媽媽生出來的嗎,他的身上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閣下能把話說清楚麼?”君雙的面色比起剛纔,看起來更加的肅穆難看了,語氣也是變得凝澀,“孩子爲何不能存在,他的出生是觸犯了這個世界的哪條鐵律麼,何以從來都不曾聽說過這世上有哪個孩子的出生,是違反了天地條令的?”
“還是,以閣下的意思來看,我當初出生的時候,也是該被閣下看不順眼的?我出生之時,可是比這個孩子的出生,還要來得詭異萬分。”
說着,微微的握緊了拳,緊閉着的眼睫也是在顫抖着,眼看着下一瞬,就能夠再度的張開眼睛了。
卻是感到面前突然陡來一陣激烈的勁風,她心道不好,剛纔自己的那段話,是不是有哪句惹到了那人?當即一個條件反射性的下腰,一道黑色的霧氣平平從她的胸前劃過,最終擊中了她身後由花莖所做成的大門。
花門“砰”的一聲四散開來,花瓣被那黑霧給侵蝕,散發出一股難聞腐爛的氣息。
那股味道散發開來,立即讓得離得近的翩翩蝴蝶都是立即飛走,片刻不敢停留——連蝴蝶都是覺得受不了,那黑霧是要有多麼的噁心?
然而君雙卻是躲過了之後,面色不變,只是更加的謹慎嚴肅了。
她斜斜站立在已經損毀了的門邊,還是面對着那人,沉聲問道:“閣下不僅劫持我孩子,現下又無緣無故出手,到底是何居心?”
那人卻不再說話,身形也不見有什麼動作,其身上的黑霧卻是一道接一道的離體而出,道道如同風刃一般的襲向君雙。
“唰!唰!唰!”
黑霧如刀,帶動凜冽的風聲,驚濤駭浪一般洶涌而來。
君雙聽風辨位,雖然眼睛已經可以睜開了,但她卻清楚的明白,即便睜開了眼,現在還是無法看得清東西的,索性繼續閉着眼,憑藉着那些黑霧帶動的風聲,來進行躲避。
便見那道道漆黑霧色之中,君雙身形迅捷無比,如同是大海之中的一頁扁舟一樣,任憑你狂風暴雨,海浪滔天,我也依舊如我,天壓頂而不動如山。
黑霧密密麻麻而來,她身形卻只是那麼簡簡單單的晃來晃去,挪來挪去,便是輕巧的避開了那些黑霧的襲擊,片刻之後,竟然是半分的黑霧都是無法近得她的身,全然的宣佈攻擊告罄。
看似躲避得極爲的輕易,但君雙卻是牢牢的提着一口氣,萬萬不敢有所鬆懈。
“咦?有些意思,難怪能有這麼一個孩子。”
但聽那人驚咦了一聲,而後在意識的感應中,君雙能察覺到那人終於是揮動了一下手掌,便是有着一道肉眼所看不見的波動,從那人的手掌上發出來,遊移向了君雙。
那道波動很是奇特,明明覺得極爲的柔和,偏生小君諾卻看到,那波動所過之處,連空間都是片片的碎裂開來,短時間內,居然還無法合閉!
要知道,這裡可是地獄,比起大陸上還要兇險萬分的地域存在,這裡的空間比起大陸上,不知道要堅固牢實了多少倍,然而在這裡,居然還能讓空間被破碎,還無法立即自動修復好的!
連空間都是成了這副樣子,倘若那波動到了人的身上,又該會是如何的情景?
這波動的攻擊力,竟然是恐怖如斯!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叫道:“媽媽小心,快躲!”
君雙聽見了,自也是藉着意識察覺到那波動的危險,心下思緒萬千,已然是思考了不下百種的脫力那波動攻擊範圍的方法,然,那一刻,她的身體卻是猛然一個騰空,不後退,反而向前逼去,目標直取被那人制在身前的小君諾。
小君諾見她向着自己而來,當即眼睛都是瞪得宛如銅鈴:“媽媽,媽媽!要撞上了,要撞上了呀!快躲,快躲開呀!”
君雙面色堅毅,依舊是閉着眼,卻是在越來越靠近小君諾的時候,也就是即將對上了那道特殊波動的時候,她猛然一個轉身,用自己的左側手臂,正正對上了那道波動。
“咔嚓。”
有着骨頭碰撞斷裂的聲音響起,君雙的臉陡然間變得慘白一片。
她左邊的手臂,在剛纔那危機萬分的關頭,已然是將全身的力量全部的集中了過去。她憑着意識的感應,也知道那道波動的厲害,明知自己無法進行阻擋防禦,但還是生生的憑藉着一隻手臂被廢掉的後果,成功的侵入了那人的身前。
承受了幾乎是斷臂這般嚴重的傷害,君雙面如金紙,嘴角也是有着血流下來。左胳膊已然是劇痛無比,幾乎要痛到麻木了,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左手臂上撞到了那波動的地方,那一處的骨頭,已然都是碎成了齏粉,僅憑着尚還在粘連着的血肉,才讓得餘下的手臂不從身體上斷落,但也是顫顫巍巍着,似乎下一瞬,她就會成個君傾所說的女楊過了。
鮮血如同是噴泉一般,不要錢似的從她胳膊斷開的地方嘩啦啦的流出來,將地面給染得一片的血紅。
看着這樣悽慘的君雙,小君諾終於是哭出聲來,眼淚大顆大顆的掉下來:“媽媽,媽媽你別理我了,媽媽你快走,去找爸爸,讓爸爸來救我,這個怪人不會殺我的,呃……”
他的哭泣聲戛然而止,卻是那人居然伸出一隻手來,扼住了他的喉嚨。
窒息感猛烈的襲來,他身處半空中,小手使勁的抓着那人的手掌,拼命的撓着掰着,想把自己的脖子從那人的手中救出來,卻是根本解救不得,小臉都是憋得漲紅了,漸漸變得紫了,是快要斷氣的徵兆。
“你敢殺他!”
君雙感應到兒子此刻的狀況,臉上終於是洶洶騰起了抑制了太久的殺意,說出來的話也都是帶着鐵鏽的血腥味道:“我兒子即便是死,也是要死在我的手裡,哪能讓你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在我面前殺了我兒子!”
她滿腔怒火極盛,緊抿着脣,腳下步伐不停,另只完好無損的手向前伸出,要將小君諾從那人的身前搶過來。
卻是觸碰到了那人周身籠罩着的厚重的黑霧,立即就感到有着一股劇烈的腐蝕之意,從那黑霧中傳到了手上,君雙能感到自己的手瞬間就被黑霧給侵蝕得面目全非,皮肉都是發出了“嗞嗞”的聲響,她即便是不用意識去感應,也知道自己的手是成了個什麼模樣。
都說十指連心,但其實,母子更連心!
小君諾即將被那人活生生掐死,有什麼還能比兒子要死在自己眼前,更讓一位做母親的感到心痛呢?
平時連打一下,罵一下都是捨不得,談何還要眼睜睜看着兒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君雙佈滿了怒火的臉上有着再也無法掩飾的焦急與擔憂之色,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右手,恐怕已經全然是被腐蝕得沒了血肉,白骨森森,但她還是毫不停歇的將手往前伸着,直至觸碰到了小君諾的衣服。
她緊緊拽住小君諾的衣角,也沒去管都這個時候了,那人爲何突然不發動攻擊了,只猛地往後一扯,小君諾就被她拉到了懷中,劇烈的咳嗽着,臉上的紫紅色緩緩的消減了下去,已然是得救了。
孩子到了自己的懷裡,那力道讓得君雙一個不穩,直接的就是坐倒在了地上。那左邊由着些許血肉粘連着的斷臂,也終於是沒能承受得住這等力道,“撕拉”的輕微一聲,居然就那般的掉落了,鮮血還是不停的噴涌着,染得一地的花瓣都是越發的鮮紅,觸目驚心。
“君諾,怎麼樣,有沒有哪裡受傷,告訴媽媽,那人有沒有傷到你。”
君雙這時候也終於是睜開眼來,卻是全無焦距的,只茫然的努力的注視着眼前模糊的影像,想要看清楚兒子現在是個什麼樣子,絲毫不去在意自己那斷了的手臂。
似乎那種斷臂廢手的痛楚,根本比不得她兒子的安危。
小君諾卻是在緩過氣來後,見到媽媽左胳膊斷掉,右手廢掉,整個人幾乎都是從血池子裡出來的,當下眼淚更加的洶涌了:“嗚嗚,媽媽,你的胳膊,你的手,嗚嗚,爸爸呢,爸爸怎麼還不回來,嗚哇,爸爸快回來,媽媽的胳膊都斷了,嗚嗚……”
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聽得君雙心裡頭難過得不行。
當下也忘記了那個人還未走,危險並未解除,只用着半邊胳膊摟着小君諾,柔聲哄道:“乖,君諾不哭啊,媽媽不疼,真的,媽媽一點都不疼。”
她耐着性子哄着哭泣不止的小傢伙,是真的忘記了身上各處的痛楚,全部的心神都是放在了小傢伙的身上,以前還沒怎麼,如今看到小傢伙的眼淚,她自己都是會感到無比的難過。
小君諾哪裡會相信她說的話,他又不是瞎子,這樣重的傷,媽媽如何能不疼?疼得要死掉了那纔是真的。
卻只一個勁的哭着,小小的身體因着哭泣在顫抖,卻還是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身體,不讓身體碰到媽媽的傷口,以免讓那傷口再度的擴大。
這廂母子正在互訴衷腸,那廂看了好一會兒戲的人終於再度的開口了。
只是,這次的開口,卻是讓得君雙和小君諾的臉,都是不約而同的一白,連身體都是忍不住的顫抖了一下。
因爲那人說道:“既然你這麼疼你的孩子,那我便不出手了,讓你親手殺了你的孩子,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