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賭約

一夜無話。早上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上杆頭。我正準備起牀,就聽到了海棠公主的聲音。“表哥,表哥?”

我暗自思忖,嘿,這個海棠公主還真是起的早耶,我於是馬上穿好衣衫。走了出去,在走廊上就看到海棠公主,她秀氣的臉上滿是笑容,好似很興奮的樣子。我迎了上去,她看見我,娥眉微翹,笑着說:我還以爲你沒有起來呢?

我微微的佯裝責怪的說:你這聲音都響徹整個王府啦,我就是想不起來也不行呀!

她俏臉微紅,憋了憋嘴,裝作一副有些委屈的樣子,說:我還是想早點起來,帶表哥出去逛逛嘛.不是你這看美好的春光,浪費在睡眠中,是不是有些可惜呢?

我看着她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憐愛無比,我呵呵一笑。正欲對海棠公主說多謝她的一片盛情之類的話。倏然,一個婢女就走了過來,對我們二人施了一禮,然後說道:西門公子,海棠公子,烙碧王子已經在‘碧落軒’中備好了早點,請二位過去享用。

我們在婢女的引領下,穿過曲折環回的走廊,就來到的碧落軒。烙碧已經在碧落軒中等候多時了。他見我們走進來,叫了一聲表哥和海棠妹妹。海棠應了一聲。

我也微微一笑,說:讓表弟久等了。然後,我一看未見鐵筆王子的影子,復又問道,怎不見大表弟呢?

大哥他今日隨着父王上早朝去了。所以不能來此,他叫我帶爲給表哥表示歉意。

國家大事自然是要重要些,我們以後還有很多在一起的機會嘛。我呵呵笑道。

來,來先來用些早點,等會我和海棠妹妹一起帶着表哥你一起去翠明湖去划船賞蓮如何?

呵呵,如此甚好,想必這個季節的翠明湖的蓮花開的正豔吧?

是呀是呀,我特別喜歡蓮花呢?而蓮花又數紅如烈火,開的絢麗奪目妖嬈無比的紅蓮爲上品,那如血一樣的色彩,總會讓我異常興奮。海棠公主眼裡滿是期待的神色,喃喃自語。而後,又轉頭對烙碧說:我們還是快快用過早點,去翠明湖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最後,又對我說:表哥,你是不知道,你沒來的時候,母后每天都要我呆在宮中習字繡花,哎呀,我都快煩死了啦,嘿嘿,幸好表哥你來了,我纔能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到處遊玩一番!

說着,我們各自坐下,早膳也是十分的豐富,有綠豆糕,有荷葉蛋,有蓮子羹,還有八寶粥,以供我們自行選擇。我選了一碗蓮子羹,吃了一些,然後就作罷。本來我早上也是不怎麼喜歡吃東西,雖然有如此多的早點,我也是一見就飽,毫無食慾。

烙碧王子見我吃的甚少,不由的關切的問道:表哥,是不是早點不合你胃口?要不我叫下人再給你拿點別的東西過來?

我搖了搖頭,說:我早上吃的甚少,表弟你不用多掛懷。

想不到表哥也和我一樣呀,我每天早上起來都是睡意惺忪的樣子,看到這些食物就沒什麼胃口了。海棠隨聲呼和的道。

哎,你們兩個,真是……烙碧搖了搖頭。我看着海棠,然後相似而笑,忽然之間,她臉頰緋紅,自個的低下了頭。

早膳大約一刻鐘時間,然後我們在烙碧王子的帶領下,走出了王府。海棠一路上嘰嘰喳喳,問了我無數的問題,不過就是些我在兩林山上沒事的時候玩什麼,吃什麼啦等問題。雖然我並沒有去過坦洲兩林山,也不知道他這個表哥平時到底玩些什麼,吃什麼。反正她也是不知道,我就胡亂的編了一些。比如看書,習字,練武,等等,在山上吃的是些野果和野獸的屍體。順便我還故意講的有聲有色,海棠也是聽的雲裡霧裡,臉上露出少有的羨慕神情。

我們三人大約行了20分鐘左右,就來到了翠明湖,翠明湖是郾國都城最大的皇家人造湖泊。一直都是郾國王族貴胄休閒的好地方。因爲今日天氣甚好,我們走近翠明湖,只見碧波粼粼的湖面上荷葉隨風搖曳,兩岸楊柳柳枝迎風起舞。如此光景,讓我的心情頓時十分的暢快。把淤積在心中的所有的鬱悶和疑慮都暫且的拋諸於腦後了。

湖邊早有龍舟等候,我們三人踏上游湖龍舟。本來有護衛伺候左右,但是烙碧覺得有他們在反而有些礙手礙腳,會壞了我們遊玩的興致,於是也打發他們自個兒的在岸邊等候。

烙碧和我,還有海棠圍坐龍舟上的桌上,然後烙碧叫舟上的下人備了些酒肉過來,我們一邊賞荷,一邊吃着酒,海棠倒是不能吃酒,陪我們坐了小會兒,就跑去了船舷邊,在龍舟靠近蓮花花叢時,就採擷了幾朵,放在手中把玩。

我和烙碧一邊吃酒一邊看着海棠,談論着話題。只是烙碧說的多,我說的少。因爲他說的都是些宮闈之事,我不敢貿然插話。因爲我怕我一開口說錯話,反而露出破綻。想想倒不如沉默寡言還好一點。烙碧王子見我話少,於是就提議我們以蓮花爲題各作一首詩,而恰好此時海棠公主採擷了兩朵紅蓮戴在了頭上,蓮步微動,盈盈的走了過來。笑嘻嘻的問我們,好看不好看,我和烙碧都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齊聲說了一句,好看。海棠公主霎時之間高興的不的了,忍不住開始手舞足蹈。

烙碧抽此機會,又把作詩的話題複述了一遍,順便還要海棠公主做公證人,若是誰的詩好,就可以問對方一個問題。輸的一方定要誠實回答。

我此時心裡暗自咯噔一下,作詩?這不是要我露陷

麼?叫我殺人還行,如果叫我作詩,那不是要我老命?可是此種情況,我也是萬萬推託不得。想必他那四舅家的表哥也是略通文史,賦詩作詞定然也是不會太差的。看來今日我這個假表哥只怕要丟醜了,丟醜還不說,怕就怕他有所懷疑,發現我是個冒牌貨,那我就命在旦夕了。可是此時也萬萬不可打退堂鼓,心裡一橫,暗自說死了就死吧,然後腦海中搜尋前朝詩人有關於寫蓮花的詩句,看是否有合適的句子,再加以修改,定也是不會太差的。思忖已定,我也不十分驚慌了。

我正思忖之間,但見烙碧王子已然起身,看着湖中開的正豔的荷花,眉頭微蹙,眼光流轉間,就吟了一首詩。

骨幹清奇惹人愛,今賞古頌笑談間。

胭脂凝碧溶嬌影,龍舟閒坐看鬥豔。

我一聽烙碧王子的詩句,心裡暗驚。果然是一首好詩,不但寫出了蓮花的骨幹奇特,令人憐愛,還借古人之語說人人稱頌,自然顯示出蓮花的受歡迎程度,然後又寫出了蓮花開出的嬌豔姿態之美,最後一句又說道我們在龍舟上閒看她們珍奇鬥豔情境。頓時呈現出了一幅蓮花盛開,各式顏色的花蕊珍奇鬥豔的美麗畫面。於是,我忍不住喝彩,恭維了一句,說:想不到表弟的學識淵博,文思敏捷,一下就勾勒出了一幅蓮花爭相鬥豔的場景出來,妙哉妙哉,我是萬萬比不上的了。

烙碧看着我,笑了笑說:表哥,五年前,我的文才是遠遠不及你的,你還是不要謙虛了吧,快快吟詠一首,好叫表弟我開開眼界。同時,海棠也在一旁拍手說:好呀,好呀,雖然剛纔哥哥的詠蓮的詩句甚好,但是卻沒有提到我喜歡的紅蓮。她說着憋了鱉嘴,又說道,肯定二哥剛剛說戴在我頭上的紅蓮好看,定是騙我的了。

烙碧看着海棠這表情,瞪了一眼,復又笑了說:就知道你喜歡紅蓮,可二哥是說這湖中蓮花之美了,紅蓮自然也是包含其中了。對了,還是聽表哥的好詩吧?

我略微沉思了一會,心想既然海棠公主喜歡紅蓮,我爲何不就寫紅蓮呢?反正是由海棠評判,自然是投她所好,說不定我會贏了呢?如若真的輸了,假使烙碧王子問一些五年前他表哥在京城時候的事情,我定然是不會知道,那時恐怕就萬萬不妙了。

主意已定,我就看了看湖中開的妖嬈血紅的紅蓮,吟詠道:

風和日暖賞紅蓮,碧水悠悠雅韻添。

秀色怡人驚望眼,芳姿不負豔陽天。

東風拂面羞含笑,彩蝶飛來姿更嬌。

千縷情絲牽夢靄,翩舟一葉蕩春潮。

碧波流水映芳容,蓮葉蓮枝詩意濃。

玉潔冰清高品位,出泥不染笑迎風。

我吟詠完畢,烙碧和海棠同時拍手叫好。我略微謙虛道:慚愧慚愧,一時之間,也只能作出此等劣作,真是貽笑大方了。

哪裡哪裡,表哥謙虛了,我看着幾句詩比我那四句是好多了。烙碧道。

那是自然,表哥這幾句詩,不光是寫了紅蓮,還寫了今天的天氣,蓮花的嬌羞之態,彩蝶圍繞的情境,同時還寫了賞蓮花的心情,最後又寫了碧波映照蓮花,詩意盎然,最可貴之處還寫到了蓮花的冰清玉潔高貴的品質之態,這不正是映照了我們雖爲王族貴胄,但也得有蓮花一樣高貴的品質麼?這一比之下,自然是表哥勝了。

嘿,我暗自驚喜,想不到海棠公主品詩論詞也是有一套的咦,真是奇了怪了,這和我小時候那個貪玩調皮的海棠妹妹可是有着天壤之別了,但轉念一樣,也不無可能,畢竟她現在已經在宮中待了四五年,每天肯定是研讀詩書,她本來就聰慧無比,這也不足爲怪。

我心裡左思右想,還是希望我要找的親妹妹海棠,就是眼前這位聰慧的海棠公主。

表哥,一別幾年了,想不到你的文采還是這麼的令我折服,表弟怕是今生也是追趕不上了。不過願賭服輸,既然我們賭約在先,我輸了表哥定可以問我一件你想知道但是我平時定不會說的事情的了。現在的我定會娓娓道來,不加半點隱瞞。烙碧突然說道,他的神色間有些微微的悲滄。

想必他是有些沮喪了,我帶着安慰的語氣說道:表弟,其實我只是取巧而已,知道海棠表妹喜歡紅蓮,所以才僥倖勝了,其實我也沒什麼事情想問你,還是喝酒唄?

這可萬萬不行。對了,二哥,那個什麼?上次在景樂坊和你喝酒的那個白衣女子叫什麼?昨天你還說不想娶項國的夢靈公主,是不是喜歡上那個姑娘了?嘿嘿,如今你輸了,你倒要老實敘來?海棠公主不依不饒,峨眉微翹,一臉的壞笑,但是壞笑中有着七分調皮,兩分邪氣,一分柔美。讓人看着後卻也生氣不起來,更多的只有自認倒黴。

我就知道你這個鬼丫頭不會像表哥這麼善良的放過我,哎,告訴你們也無妨。烙碧嘆了一口氣,臉上有些微微的落寞。

於是,故事開場,他開始了他長長的敘述。

“那日,我和海棠妹妹都覺得府上無聊,每天都是讀書寫字,研習兵法,有些讓我生厭。於是,就偷偷的跑了出去。我本喜歡聽曲,景樂坊本就是京城最大樂曲坊,自然是有很多的歌姬每日在那獻唱,京城的達官貴人公子哥兒凡是愛好聽曲的莫不去那聽曲。

於是,我和海棠公主那日偷偷的走了進去,嘿嘿,那日海棠還是女扮男裝,手拿着摺扇,略施粉黛,皓齒薄脣,

真是說不出的風流倜儻……”

哼,二哥,沒有像你這麼故意調侃我的呀!海棠公主插了一句。烙碧不答話,繼續講道。

“我們二人進了景樂坊,只見景樂坊人聲鼎沸,好不熱鬧。有搖着扇子的公子哥兒,也有肥頭大耳的腆着肚子的達官貴人。雖說景樂坊明爲樂曲坊,實際還不是富商大賈達官貴人尋歡作樂的地方。

我和海棠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細細的茗茶。少頃,一個歌姬突然的唱起了李煜的《蝶戀花》。那聲音說不出的悽婉哀傷,只是那歌姬在二樓幽閉的房間中,被簾子遮住了,一時之間也是看不清面容。不過那優美的聲音直擊人的肺腑,讓我一時之間不由的沉侵在了裡面。

一曲聽罷,良久之後,下面的人還沉侵在剛剛那首李煜的詞曲中。我第一個忍不住拍手,朗聲說道:‘姑娘,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有這麼美妙的聲音,真是餘音繞樑啊。’

簾子後面突然出現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如潺潺的清甜山泉,流濺在山澗中,緩緩的飄了過來。‘小女子初來這景樂坊,只是小小獻唱一曲,能得到公子的誇獎,實在是小女子的榮幸。’說罷,簾子輕啓,但見那歌姬身着白色紗裙,腳穿翠綠色喜鵲鬧春圓頭小長靴,頭挽飛仙髻,峨眉微蹙,白皙的臉頰微微有兩抹紅暈,肌膚勝雪,圓潤鼻翼很是豐滿,雙脣如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我聽着烙碧王子的敘述,心中暗自道,他口裡所說的不是薛少敏麼?怎麼又是景樂坊的歌姬?

烙碧沒有發現我臉上的疑慮,又說道:當時,全場的人都呆住了。我看着這歌姬,心裡暗自道,想不到這景樂坊也有如此傾國傾城的美人。更加離奇的是,她徑自從樓上走了下來,慢慢的走到我和海棠的面前,俯下身來,幽幽的對我說:烙碧王子,聽說你府上有一顆夜明珠,價值連城。我對它比較感興趣,你可要好好保管喲,說不定哪天會一不小心丟了喲。

她臉上笑顏如花,在貼近我的時候,一股女子的特有麝香傳入我的鼻孔,剎那間,讓我心蕩神馳。但她聲音卻是很低沉,只有我能聽的清楚。我於是問她:姑娘,你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她呵呵一笑,又低聲說:我妙手神偷薛少敏自然是知道的了。不是又怎麼對的起我這個名號呢?

我也不驚慌,訕然笑道:如果你有本事能盜的我的夜明珠,我自然認栽。怕就怕你沒能盜的我的夜明珠,這麼漂亮的人兒卻要被我所擒了。

烙碧王子,我們賭一把如何,我今夜定可以盜了你的夜明珠?你信是不信?

我自信滿滿的答道,說:自然不信了。

那好,那就今夜見分曉吧。說畢,就笑意盈盈的走開了,然後轉過頭看了一眼景樂坊面露羨慕的其他人,聲音無比柔美的說了一句,剛剛我和這位公子相談甚歡,於是小女子今日心情無比暢快,準備還爲諸位彈唱一曲。說完輕移蓮步,緩緩的走上樓,坐在琴後,尖尖的蔥指在琴絃上輕輕浮動,薄脣微啓,唱道:

意中有個人,芳顏二八。天然俏,自來奸黠。最奇絕。

是笑時,媚靨深深,百態千嬌,再三偎著,再三香滑。

久離缺,夜來魂夢裡,尤花歹帶雪。分明似舊家時節。

正歡悅,被鄰雞喚起,一場寂寥,無眠向曉,空有半窗殘月。

本來這柳三變的詞就是婉約之風,經過她這一唱出來,更是讓人對她頓生憐愛,內心中彷彿欲上前把他攬入懷中,給她寬厚的肩膀讓她依靠。這一唱罷,她微笑的看着我,臉上兩朵紅霞,迎合着這景樂坊的彩燈,更加的嫵媚動人。我也緊緊的盯着她,在那一瞬間,我突然發現這個女子是那麼的嫵媚又神秘,她說她是妙手神偷,可是卻爲何要先告訴我要來府上盜我的夜明珠,真的是奇怪,可單單看她彈琴吟唱,又那裡像是一個女賊呢?

美麗迷人,神秘,這是她給我的第一映像,可是最讓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在當晚盜走了我的夜明珠。而且還逃之夭夭,我派了諸多侍衛下去找尋卻沒有絲毫的消息。只是昨天有下人來報,說是在京城外有一批前去尋她的侍衛被殺,好似有一個女子像那妙手神偷薛少敏。但是卻不知此時她又去了何處?

哎,表哥,你還別說,不知怎麼地,突然之間,很想知道她的消息,第一自然是爲了從她手中找回夜明珠,第二嘛,我還想見見她,看看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烙碧說到這裡的時候,停了下來,自己斟了一杯酒,飲了下去,望着平靜的湖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我也陪了一杯,沒有說話。只是海棠這個時候卻發話了,說:二哥,我想你定是喜歡上了那個什麼妙手神偷,那日,在景樂坊的時候,我就看二哥的眼神不對,喲,表哥,你是不知道,那直勾勾的眼神,好像魂魄都被那薛少敏勾去了呢,嘖嘖!

烙碧笑了笑,略微有些羞澀,說:哪有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是心裡想見到她,這種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怎麼來比喻呢?

我哈哈一笑,拍了拍烙碧的肩膀,說:表弟呀,看來你可能真有些喜歡上了這個妙手神偷薛姑娘了,你這可就叫春心萌動呀。

烙碧見我和海棠取笑他,臉色就越加的不自然了。幸好,天色已然不早,我們飲了數杯酒之後,說說笑笑之間,就下了龍舟,往烙碧王子的府上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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