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王府,一路雕欄畫棟,走廊曲折延伸,我一路跟隨,有些眼花繚亂,不時有下人婢女路過,微微的向我們鞠躬行禮。還好的是,上次我來過這裡,自然是比較熟悉。
少頃,烙碧把我帶到“聽月軒”,吩咐婢女送來點心和茶水,讓我胡亂的吃了一點。然後,又吩咐下人去鐵筆王子府上,說是表哥來了。叫哥哥過來敘敘舊。
然後烙碧就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聊着,我也只好一一的應答,幸好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例如我每天在山上都做些什麼,難不會天天習武之類的問題。我雖不熟悉他表哥的生活習性,但是聽他說他的四舅不愛做官,一心只想修道,而這個表哥也一直跟隨着他的父親在坦洲的兩林山,自然是每天除了習武修道,再也無其他事情可做了。
莫約一盞茶的時光。就聽見一個雄渾的男子的聲音在喚。“表哥,表哥!”。然後,我就看到了這個男子的身影。嘿,來人不是鐵筆王子是誰?但見他身着黃金色長衫,手拿紅色吊墜櫂子扇,斜插金釵,兩絡鬢髮垂在前胸,看見了我,滿面微笑的說:表哥,什麼時候到的?想不到時間若彈指般過的飛快,一晃我們已經有五年沒有見面了。
我也只好佯裝微笑,起身迎了上去,上下打量着他說:一別五年,想不到你也越發的英俊瀟灑了!
表哥,看不出來幾年沒見,你還是這般的調侃我?他笑着說,順便的拍了拍我的肩膀,邀我坐下,然後順勢坐在我的對面。同時轉頭對旁邊的烙碧說:二弟,海棠妹妹什麼時候過來啊?你給她說了沒?四舅家的西門鴻表哥來了?
剛剛叫下人通知去了,想不一會兒就到。烙碧說道。
表哥,這個海棠妹妹想必你是沒有見過的,是三年前父王在重臨山打獵時,偶然遇見的。父王看到她後,忽而發現長的很像是父王的那個在20年前離奇消失的妹妹(也就是姑丈),於是,被父王帶回了王宮,只是她已不記得生前事情,唯一隻知道自己叫海棠,所以被父王賜封爲海棠公主。
我也呵呵一笑,說道:想必定有一段淵源。
然後我陷入了一片沉思,西門鴻,哦,原來他這個表哥叫西門鴻。還有海棠公主?聽鐵筆王子這段敘述,想必是這個海棠公主樣子長的很像郾國國王的一個離散多年的妹妹。可是我見過這個海棠公主,樣子和我的妹妹也有些神似,假使這個海棠公主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那麼我母親難道就是?啊,我不敢想,難不會我還會是郾國人?
表哥,你在想什麼呢?鐵筆王子一句話把我從思緒拉了回來。
只是突然之間讓我想到了你們口中所說的海棠公主,莫非真是那20年前走失的姑姑的女兒?我問。
這也未可知,但是父王卻是很疼愛她。不管她是與不是,不過都是我們的妹妹。
看你們這麼疼愛她,我定要見一見了。我笑着說道。也就在此刻,聽到了一個清脆的聲音,然後就看到了海棠公主。但見她頭梳元寶髻,身穿淡綠色百褶裙,腳踩蓮步,慢慢的走了進來。
她走到我面前,微微的恭了恭身子,給我行禮。道了一聲,表哥。然後又看了看鐵筆王子和烙碧王子,說道:大哥,二哥,我聽下人說這是四舅家的表哥,我卻怎麼是從來都沒有見過呢?
烙碧笑了笑說:你這丫頭,纔來宮裡多久啊?我和表哥都已經有五年沒見了呢?你自然是沒見過了。
海棠憋了憋嘴,然後說道:知道了啦,對了,表哥,你這幾年在那去了呢?
我呀,我和家父在坦洲兩林山上修道學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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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道?修道是個什麼玩意兒?
這一句話直把我們三人逗哈哈大笑,海棠見我們三人這個樣子,跺了跺腳,憋着小嘴,彷彿是受人欺負了似的,有些委屈的說:你們不要笑了嘛,我也沒有修過道,自然是不知道是什麼了啦,看你們就只知道嘲笑我。說着說着,氣呼呼的就坐在了烙碧王子的旁邊。
好啦好啦,海棠妹妹,你表哥纔過來,你就這樣一幅表情,以後表哥可那還敢來?鐵筆王子麪帶笑容,哄着海棠。
我看着海棠公主這一舉一動,頗有些像小時候的海棠,這一瞬之間我不僅愣住了,然後就想起了海棠小時候的總總表情。她的眼睛,她調皮的樣子,她說話的樣子,在我腦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放,揮之不去。
表哥?修道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海棠雙眼看着有些走神的我,復又問道。
我被這一聲“表哥”叫喚,驚了一下,擡起頭,雙眼對上了她那雙晶瑩的眼眸,她的眸子中流露出期待和驚愕的神情,我微微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說:修道就是修道,你要我解釋還真不好解釋,其實就是每天靜坐沉思,然後呼吸天地浩然之氣,讓自己
的心境變的安靜平和。
那不是每天特別沒勁?海灘聽說修道就是每天盤膝而坐,吸收天地之氣。訕然的說。
這不是有勁沒勁的問題,這是一種境界,你這個鬼靈精怪的丫頭,自然是不懂得這些道理的了。鐵筆王子有些微微的責怪道。
哼,不懂就不懂了嘛,原以爲修道會是什麼有勁的事情呢,想不到這樣的索然無味,我看還是不知道的好。海棠公主臉上露出不屑的表情。
表哥,你初來京城,京城裡面可有很多好玩的東西,明天要不和我一起出去逛逛?海棠雙眉微蹙,復又對我說道。
呵呵,那自然是無比的好,到時候還要勞煩海棠表妹帶路了。我說完這句話,心裡暗忖:這樣更好,如果她明天邀我出去遊玩,還可以打聽些她的身世,好確認她到底是不是我要尋找我的妹妹?不過看她說話,一顰一笑之間,都是那麼的像小時候的海棠,天下這麼巧合的事情嗎?不不,定然不會,這其中定然有些緣由?
心裡百轉千回,想的事情終於有了些眉頭,於是忍不住就有了些小激動。
但是,我又在不斷的告誡自己,此時的我還得格外的小心,畢竟只是烙碧王子誤以爲我就是他四舅的表哥,但是卻不知道郾國的國王和王后是否分辨的出我的真假來?單憑剛剛我的言談舉止,他們定是不會懷疑我的,看來他們雖和這個表哥較好,但是卻因一別數年,諸多的細節自然也記得不是十分的清楚了。同時我還得感謝再世華佗的人皮面具和那瓶藥水,讓這張臉完美無瑕天衣無縫的粘合在我的臉上,讓我能這樣輕而易舉的混進王府,而且還多了一個“表哥”的身份。暗自想想,頗有些好笑。
二王子,大王和王后已經在“碧龍軒”等候。聽說是西門公子來了京城,速速請諸位過去,說是今晚要好好的款待西門公子咧?一個看似管家的人突然走了進來,對烙碧王子說道。
我一拍腦袋,裝作懊悔不及的的樣子,說了一句,剛只顧和兩位表弟和海棠表妹敘舊,倒是忘記了要去拜見姑父姑母了,真是罪過罪過。
鐵筆王子笑着說:不妨不妨,父王和母后也不會計較的了,想想那時候表哥最是調皮了,想不到去了幾年坦洲,越發變的文質彬彬的起來了?
烙碧王子也附和道:就是呀,表哥現在你現在越來越文質彬彬了呢,這咬文嚼字的功夫,比我大哥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貧嘴!鐵筆王子瞪了一眼烙碧王子,復又笑道,我又那咬文嚼字了,我還不是粗人一個!
好啦好啦,聽你們說話真累,還是快些走吧,免得父王母后等急了。海棠公主在後面催促,一副很着急的樣子。
說話之間,我們就在管家的引領下走出了王府,由於天色已晚,管家手提八角宮燈,在前面帶路。走了越十分鐘左右,來到了王宮門口,但見一扇硃紅色大門緩緩的敞開,兩旁守衛怒目圓瞪,見我們走進,身子更加是站的筆直,走進硃紅色大門,但見數座宮殿錯落有致的並排而立,碧瓦白牆,說不出的華麗壯美。
在那管家指引下,我們沿着宮中的曲折走廊又走了大約五分鐘,就來到了“碧龍軒”,碧龍軒坐落在直徑約有十米的湖旁,因爲天已經漸漸黑了下來,王宮中已經點上了各式宮燈。在宮燈的照耀之下,湖水碧波粼粼,隱約還可以看見綠茵茵的荷葉在湖水中隨着晚風搖曳起舞。
我視力本來就好,一眼就看到了碧龍軒中坐在圓桌旁的郾國國王和王后,那郾國國王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耳郭敦厚且肥大,鬚髯如戟,頭戴雙龍戲珠皇冠,身穿玉龍華衣,腰繫蟠龍腰帶。見我們過來朗聲笑道:哈哈,西門小侄兒?想不到四五年未見了,如今已經長的這般高了?
我走上前去,施了一禮,說:姑父,姑母,孩兒這廂有禮了。然後,就聽見了王后的聲音,那聲音溫柔且動聽。
西門侄兒,不用多禮,且不知道四哥他現在可好?在山上可沒少受苦吧?
我擡起頭,細看了一眼王妃,但見她臉上笑意盈盈,一臉的關切和慈祥,面頰雖然有着歲月風霜的侵蝕,但也掩蓋不到那風韻猶存徐良半老的絕世風情。
我凝神屏氣,說道:多謝姑母掛心,家父一心侵淫在修道之中,雖然山上越顯孤僻,但很是快樂。
這樣便好,哎,四哥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好好的官不做,卻偏偏喜歡修道,說是可以延年益壽,長生不老,可是這世上那又有上生不老之道呢?
我呵呵的陪笑了一聲。國王看着我們,說道:來過來,我們在這給你接風洗塵,然後讓海棠和烙碧明日帶着在這京城到處遊玩遊玩,轉悠轉悠。
嘿嘿,女兒早就和表哥商量好了,明天由我做嚮導呢?海棠公主眼睛一轉,笑
着說。
就你調皮。國王和王后同時笑道。然後相視而笑,我看着兩位這表情,也笑了起來。
我們依次坐下,就開始使用晚膳。晚膳卻十分的豐富,鮑魚龍蝦,諸多海鮮食物應有盡有。國王一直往我碗中夾菜,王后也看着我說:多吃一點,山上的日子比較清貧,定是沒有吃過這等豐富的晚膳。兩位王子更是輪番和我把盞,讓我一連飲了數杯。我微微推遲,但也不好不飲,不過幸好我還有些酒量,雖然有些輕飄飄的感覺,卻也沒醉。
自然,我自己也在一遍有一遍的提醒自己,叫自己要萬分的小心,免的出盡洋相,露出破綻。不過一切比我想象的順利,我的言辭和舉止都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當然,他們又怎麼會懷疑我這個西門侄兒會是假的呢?
這一頓飯只吃了大約有一個時辰,此時,天上已經是繁星點點,明月懸空。我看着這個美麗的夜晚,突然無比的羨慕,羨慕烙碧王子他們這帝王一家,能這麼幸福在一起用餐,一起賞月,一起開着玩笑。能每天開開心心幸福的在一起。
我思緒之間,悲傷神色溢於言表。
國王看我這個樣子,關切的問:西門侄子,你怎麼了,面露悲傷之色?
我一驚,不好,莫非露出了破綻?我腦海中搜尋很多可以搪瓷的詞語,卻一時之間也沒有找到。頓了頓,面帶愧色的說:看着這美麗的月色,突然想到了邊疆的將士,卻沒只能望月興嘆,不能歸家。於是纔有了剛剛的悲傷神色,還望姑父姑母見諒。
其實,我所這話是想讓這郾國國王能賞識我,好讓我能多留在這郾國京城。因爲這樣可以爲我爭取一些時間,一是用來查清海棠公主的身世,看她到底是否就是我的親妹妹,;二是我要和鐵筆王子漸漸熟悉,瞭解他的秉性,以便於我能順利的擄得了他,完成師父交給的任務。
哈哈,西門侄兒,你在此時想到的卻是邊疆的將士,以後定能成爲一個優秀將帥之才?你這次來京城後就留在我身邊如何,我定會好好培養你,讓你成爲我郾國的棟樑之才?
我雙手抱拳,向郾國國王施了一禮,正色的說:不滿姑父,此次我來京城就是有投靠姑父之意,我覺得我已經到了而立之年,男兒自當已國家大事爲重,不能浪費在山中虛度時光;我在坦洲時就和家父爭論,家父在早時還勸我和他一起修道,但是見我每天就只演習武術,知道是勸我不動的,於是自然作罷。直到近日,才許我下山,前來京城,投靠您?
表哥,你此話可當真?烙碧王子和鐵筆王子聽我如此說,自然是欣喜無比。於是不由自主的同時問道。
我點了點頭,然後就聽到了郾國國王略帶責備的神色看着兩位王子。說:西門侄兒此次入京是要爲國效力,施展抱負的。哪像你們一天只直到花天酒地,不務正業?
烙碧王子低着頭,鐵筆王子也低着頭,細細的聆聽着父親的教誨,大氣也不敢出。我看着氣氛不對,打着原湯說:姑父,是您要求他們太嚴格了,我看兩位表弟是十分用功的,剛剛我來時兩位表弟還在討論兵法呢!
兩位王子見我這麼說,都對我報之以感謝的神情,我微微一笑,示意不必感謝。海棠在一邊覺得特別的彆扭,忙拉着郾國國王的手說:父王,不要這麼嚴肅了啦,你看現在天已經黑了,你還要訓話,我只怕兩個哥哥要被你訓到天明呢?表哥初來乍到,肯定沒休息好呢?
也罷,烙碧,晚上西門侄子就宿你的府上,吩咐下人要好生照料。還有,你也只有20多天就要和項國的夢靈公主完婚了,也一天不要像個小孩一樣,不明事實,到處遊蕩了。還有鐵筆,爲父已經老了,以後這江山還不是要交與你打理,你需的好好用功學習政務啊。說罷,望着浩渺的夜空,映着淡淡的月光和這明亮的宮燈隱約可以看到他額上爬起的皺紋。
烙碧王子和鐵筆王子都大聲回答了聲“是”,然後就領着我往宮外走去。
一路上都各自無言,彷彿都各自隱藏着心事,良久,烙碧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對着天空嘆息道:哎,只希望這20多天能慢些到來,其實,我是多麼的想逃離,可是又怎麼能逃離出去?
海棠公主看到烙碧哥哥嘆息,問道:二哥,你是不是不想娶項國的夢靈公主?而鐵筆王子看着自己的二弟這樣的神情,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嘆了一口氣說:身於王族貴胄之家,我們也只能認命吧!
是呀,我都不知道那夢靈公主長的什麼樣子,又怎麼可能想娶她呢?但是父王已經決定了的事情,我又又怎麼能改變?
我看着烙碧這樣的神情,突然就想起了那晚我第一次到郾國來的時候,在客棧屋頂喝酒的場景。原來,他和我一樣,都有着別人無法言說的無奈和悲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