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畢竟是一段不堪的歷史,作爲一城之主的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臣民經歷過長達百年的苦難,他更不知道,他的至親曾爲了維護正義而浴血奮戰。他不但沒爲他的族人做過什麼,如今還在和平年代中享福,這讓他確感愧疚,只是低頭不語,臉色已然煞白。
冥靈再次環抱住英俊的男子,和藹道,“孩子,一切都過去了。現在的幻月城在你姐姐的治理下那是風調雨順,百姓安樂。不管曾經的它經歷過何種磨練,只要現在的它是安寧祥和的就好了。不管是我或是你祖父,我們都不會後悔,曾爲此付出過自己的一切,反而感到很欣慰。這次只要你將那個不知悔改的惡徒再次打入地獄,縱然龍鱗神魔力無邊,也無法讓他再恢復其身,血洗天下了。”
雲煥終於擡起了頭,他能聽見自己的煥之劍在劍鞘中錚然作響,他伸手摸着無形的冥靈,低語道,“曾祖父,這幾萬年,辛苦你了。爲了守住這座城池,你都不能迴歸故土。你放心吧,孩兒就是拼了命也要將十惡不赦之徒拿下,這裡可是和平年代,我豈能容他再回到陽界,禍害這裡善良的人們。”
正說着,天幕中疏朗的雲朵已經消逝,厚厚的棕色雲團遮住了半輪暖陽,城中的水倏忽不再清澈也不再凝碧。藍色的烈焰撲騰着華麗的白塔,被關於白塔中的邪靈在被束縛千年後終於得以解脫,它們張着嘴狂笑着從白塔中的小窗中躥了出來。
當年,天神將他們關於白塔,而如今,那個被名利所染的霍格爾破土而出,白色的右手幻化出一團烈焰,熊熊之火燃燒後破開了白塔封印,上千個邪靈由此獲得釋放。空氣中頓時瀰漫着團團黑氣,黑氣集聚,形成可怖的骷髏頭,向着雲煥撲去。
冥靈驚呼,“孩子,快拔劍!”
沒等冥靈的話說完,煥之劍已脫鞘,斬入天幕,隨着雲煥的隔空一劃,劍光交織,劍劍平展而開,一劍斜封。無數黑氣就此灰飛煙滅,只聽無數聲怪異的慘叫,邪靈們皆已毀滅於天地之間。一聲悶響,一切便又歸於寂靜。
劍光四射交織中,忽然迴盪起一聲厲咒,響徹了整個凝定的時空,已入魔道的霍格爾從幾千尺之下的泥土中持劍飛躍而出,遠處的黃沙飄散漫天,大理石鋪成的街道上全被層層鵝黃色的細沙所覆蓋,已然沒了之前的聖潔之韻。
城堡上掛着的幻月城銅鈴在肆虐的風中叮噹作響,像是奏出一曲萬世駭人的戰歌,戰歌震懾城池,如此一首驚世鎮魂曲引起千萬幻月城戰士的共鳴,他們像似在黃沙之中憤怒咆哮,拔劍而起,向着惡魔劈斬而去。
古老鐘樓上的鐘擺劇烈晃動,時空倒轉,曾經的血戰即將在如此和平的二十一世紀驚人上演,而這場穿越時空的終極之戰是以正義的名義向魔鬼發出的最後通牒,他們殘害滄海,隨意扼殺他人性命,攪起天下之腥風血雨,而他們的宿命是絕不會因時代的變遷而有絲毫改變的,因爲正義之人永遠存在。
霍格爾身形一變,猶如一道紅色厲電,劈開了死寂的天幕,入魔之後的他早已不成人樣,那雙妖異的紅色瞳孔中散發出一種蟄伏千年的恨意與殺氣。只要生靈與他對峙,便會被妖異的紅光所秒殺,令人瞬間窒息。
他駕馭着冥界火焰鳥在漫天黃沙中狂奔,空寂的城池之中響起了他狂妄的笑聲,“哥,真有你的,萬年之後你還是要與我作對,竟派了你的曾孫來對付我,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啊。不過,我先告訴你,傷了你的寶貝曾孫我可不管。凡擋我者,死!哈哈,我會將這萬年的屈辱通通還給你們,血債血償!”
雲煥登時踏空而行,毅然迴應着惡魔的嘲諷,“我雲煥是絕不會再讓你這等卑鄙小人禍害天下百姓的。”
話音未落,雲煥已揮劍朝霍格爾劈去,劍鋒穿越天際,一道銀光便閃爍而過。那劍光四處交織,在天幕中織成了最爲可怖的網,光如劍,亂光射入之處即可鮮血涔涔,血流不止。那便是煥之劍的厲害之處,以劍與光的合體,破除任何引線的招式。
此時,劍已消逝,唯有劍光亂躥,無形的劍光裡被注入了深厚的內力,如此神功確讓惡魔深受其害。劍鋒之外有骨骼碎裂的清晰響聲,胸口強烈的疼痛迅速蔓延開來,幾乎要把他的經脈化爲粉末。死亡的氣息飄散於黑暗之中,甚至那氣息也是黑色的。
然而,在與雲煥大戰的第一回合,霍格爾似乎對雲煥有了瞭如指掌的操控。他駕馭着火焰魔鳥從半空俯衝而下,瞬間他便幻化出無數柄帶毒的利劍,隨着他蒼白手指的翻轉,那些利劍齊刷刷的朝雲煥急飛而去。
火焰鳥在霍格爾的召喚下也從口中噴出一團團魔火,殷紅的火焰蔓延了庫木裡城的整個街區,連灰冷的天際也被高達數丈的魔火燒灼,猶如一輪血陽普照天際。
雲煥只得點足凌空,使出煥劍劍法,左右格擋着漫天向他撲來的利劍。那束煥之光仍然如游龍板旋舞於對方設下的劍陣之中,劍鋒凜冽,兩劍交織,擊出耀眼的電光,天際像是被電光所斬裂,沒了生氣。
黑暗裡的冥靈橫飛而起,想爲雲煥擋住那些利劍的攻擊,然而,密集而短小的利劍在穿透他無形的身體後再次向雲煥席捲而去。無奈的他也只有在暗處用嘶啞的聲音提醒着雲煥,讓他提防着四周急席而去的暗器。
英俊的男子在黑暗中發出淡淡的笑聲,“曾祖父,你放心,我雲煥是沒那麼容易被打敗的。”
說着,他一個周身的旋轉,層層藍光包圍着他。只見他的右手在一觸即碎的藍光中閃電般地擡起,立即揮劍,也只是一劍,對方所設下的劍陣就已被他攻破。毒劍灰溜溜的摔落在地。那是因爲,那致命的一劍之中集聚了雲煥所有的內力,再加之煥劍劍法最後一招,“煥九問”的使出,使一劍幻化出千萬柄無形之劍,再以千萬之劍合力之力,一齊破開劍陣,他的這一招可謂無人能敵。
以雲煥的年齡算,他並不具有擁有“煥九問”劍訣的資格,因爲幻月城很清楚的規定,皇室子弟年過而立之年纔可獲得“煥九問”的劍訣,由此練就千年神功。因爲“煥九問”需要練武者深厚的內力與武者對劍術精確的參透能力,二十出頭的青年自然不可能掌握其神劍劍訣之要領,如執意練就很有可能引火上身,走火入魔的。
但在先前形勢危急之下,長者通過幻月城將“煥九問”的劍訣告訴了雲煥,沒想到雲煥竟是天資過人,瞬間就已參透其要領,凝神運氣,拈訣揮劍,完美的使出了“煥九問”,輕易破除霍格爾所設下的毒劍劍陣。
霍格爾在城中憤怒咆哮,令人意外的是,一陣咆哮之後,他竟成了高達三米的巨人,那身高比阿凡達還高呢,額頭和脖子上的青筋不斷突兀而起,甚至能夠看清那些青筋在體內是錯亂交織的,極爲恐怖。
他飛揚的白髮在火焰裡飄舞,那些髮絲在被火燒灼之後,突變爲了成千上萬的銀索,那些銀索長達數米,它們蜿蜒着,纏繞住了雲煥,從他的腳趾到頭頂都被銀索瞬間死死纏住,絲絲怪異的寒氣讓人無法呼吸,死亡仿若近在咫尺。
這時,霍格爾一聲厲喝,火焰魔鳥像是被驚醒一樣,振動鮮紅的雙翼,向雲煥猛撲而去,火焰如龍蔓延全城。
雲煥臨危不亂,他提起一口氣,一掌打出,纏住他的銀索發出了細微的碎裂聲,但瞬間過後,那些銀索又恢復了原形,更爲緊密的纏住他。眼看那團焰火向自己飛撲而來,魔鳥嗅到了鮮血的美味兒,登時張開大口,試圖將眼前的男子從頭頂一一吞併,只留下他的殘骨,爲主人解除大患,同時自己也享受了美味,可謂一舉兩得,美事一樁。
這時,雲煥緊閉雙眼,嘴裡默默唸叨着神語,他的周身開始出現一圈淡淡的白光,那些白光在眨眼間就融化了銀索,使之成爲一堆滾燙的粉末沒入沙塵之中,再無聲息。
趁着最後的時機,雲煥凌空轉折,劍光如水銀潑地,在空中織起一個虛無的帷帳,激起千層黃沙,沙暴突襲,他卻能泰然的立於天地之間,手腕一翻,指間便流出了一抹雪亮冰冷的光,那一束集聚而起的光毫無阻攔地畫出了一條弧線,死死沒入霍格爾的喉頭。
霍格爾頓時一個踉蹌,只覺血氣倒衝,眼神凝重,殺氣並不曾放鬆半分。黑色粘稠的血翻涌如潮的從他脖子涔涔而下,割破肌膚的痛讓他痛苦難耐,他再次閃電般地飛身掠起,空洞的眼裡流露出一種深沉的憤怒。
然而他身形剛一動,全身筋脈盡斷,整個人轟然倒下,身子僵硬,一動都不能動,流出的血在地面蜿蜒,混合着沙塵。火焰魔鳥展翅咴咴地嘶鳴起來,撕破了寂靜的蒼穹,它燃燒着熊熊烈火的雙翼在天與地忽閃與擺動。塵埃喧囂着四散飛舞,帶去了死寂的氣息。
霍格爾的血水猶如浪一般灑在城牆之上,憤怒的咆哮變成了天地之間的主旋律。
如血般的殘陽普照天際,那遙遠的霞光就像一條了無盡頭的血路,數不勝數的俠義戰士已經隕落在這座驚世華麗的城池之中了。隨着光影忽明忽滅的離去,城池開始變得蕭颯,蕭颯到能聽到彼此起伏不定的心跳聲。
那一刻,世界都在漸漸的黯淡下去,氣數已盡的霍格爾彷彿睜開了緊閉的雙眼,他那雙紅色的眸子已變得黯淡無光,他登時看到了那爲之熟悉的地獄,他伸出滿是黑血的手,顫抖的握成拳狀,還想要揮拳擊向雲煥,然而,他入魔後凝聚而起的精氣已全數消失,他的身體在逐漸化爲黑煙,沒多久,他就魂飛魄散,化作縷縷黑煙消逝在了清冷的天幕之中。可他那狼嚎般的咆哮依然迴旋於天地,令人毛骨悚然。
微風四拂,吹走了一切邪惡之源,天地便也恢復了平靜。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天藍如水。天亮之後,生於黑暗境界的火焰魔鳥也隨主人而去,片片羽毛在紅色火焰中燃盡後,化爲粉末沒入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