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今年四十二歲,住在德克薩斯州,是一名出租車司機。和許多同齡人一樣,辛勞工作爲他所換回的,只能說是還算不錯的收入。威爾遜有一個漂亮的黑人妻子珍尼,兩個‘混’血小孩。珍尼沒有工作,靠着丈夫日復一日地出車,來維持家庭的全部開支。威爾遜爲人木訥老實,工作勤奮,幾乎熟識本地所有的荒僻道路,從來就不必爲了失業而犯愁。平靜安逸,‘波’瀾不驚的生活,在這個平凡家庭成員的心裡,正是幸福的基石。
今天,是個難得的休息日。威爾遜在臥室的‘牀’上‘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眼陽光明媚的窗外,懶洋洋地叫道:“親愛的,幾點了?”
與往常不同,已是兩個孩子的母親,身材卻依舊嬌小苗條的珍尼並沒有應聲而至,笑着給他一個輕‘吻’。屋子裡靜悄悄地一片,就只有電視機的聲音隱隱傳來。
“親愛的!珍尼?”威爾遜套上件外衣,搔了搔‘亂’蓬蓬的頭髮,睡眼惺忪地走出臥室。
客廳內的沙發上,兩個孩子一反常態地沒有在一起嬉戲玩耍,而是依偎在母親身旁安靜地注視着電視屏幕,臉蛋上帶着些許的驚懼茫然。而珍尼則身體僵硬地坐在孩子中間,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左手不斷地在‘胸’口划着十字。
威爾遜漫不經心地掃了眼電視上的槍戰畫面,略爲不快地道:“親愛的,沒聽見我叫你嗎?在中東這些事情每一天都會發生,有什麼好看的!”
“曼哈頓,這是曼哈頓正在發生的事情......”珍尼顫抖着嘴‘脣’道。
威爾遜大吃了一驚,愕然投去視線,卻恰好看到屏幕上的遠角鏡頭切換——幾名‘蒙’面男子執着衝鋒槍,正踏在一輛‘迷’彩‘色’的裝甲車頂部,掀開頂蓋對着車身內部瘋狂掃‘射’。由於環境中充斥着濃煙烈火,畫面顯得並不是十分清晰,但威爾遜還是一眼就認出了背景中矗立着的帝國大廈,頓時已是面如土‘色’。
由於攝影者身處高處的關係,鏡頭緩慢地將焦距拉遠,整個戰場逐漸呈現在屏幕之中。以帝國大廈爲中心,第五大道的街面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裝甲車的殘骸。更有幾堆噴發着滾滾烈焰的焦黑鋼鐵夾雜其中,已是殷紅如血的螺旋槳悽慘地豎直向天,似乎是在緬懷着曾經高飛的日子。
幾百具軍警着裝的屍體,僵硬木直地倒臥於血泊之中。攝像機如同一個毫無感情,卻克盡職守的記錄者,將所有的一切都忠實地呈現在觀衆面前。當知道眼前所見的,正是發生於身邊的真實事件時,血淋淋的場景以所有好萊塢***都不能比擬的衝擊力,震撼着每一個人的心靈。
隱隱的幾聲呼叫聲傳來,鏡頭突兀轉向,對準了第五大道的東側。威爾遜與珍尼同時被屏幕中顯示出的影像驚呆了,黑壓壓一片的‘蒙’面武裝者,正在如‘潮’水一般迅疾退去。狹長烏黑的衝鋒槍正隨着高速奔跑,在每個人的背後起伏不休。大約有近百支單兵火箭筒,偶爾在人羣中猙獰地探出軀體。每至一處與第五大道相‘交’的橫向道路,人‘潮’中就會分出一小部分,四散而去。即使是一個再不懂軍事的人,也可以看出這批數量龐大的恐怖分子雖然是在撤退,但卻井然有序,毫不慌‘亂’。再加上極少數疾馳的汽車頂窗上獰然探出的高‘射’機槍,讓人禁不住懷疑眼前這支千人規模的隊伍,究竟是恐怖組織,還是一支受過嚴格訓練的正規軍隊。
短暫的幾分鐘之內,最後一名武裝者的背影,亦已消失在第五大道盡頭。淒厲的警笛長鳴與隆隆爆破聲隱隱傳來,逐漸消失。帝國大廈的周遭,變得死寂一片。除了偶然間有着“噼啪”的爆裂聲沉悶響起,再無半點聲息。平日裡熱鬧喧囂的第五大道上靜悄寂然,看不到一個人影。沉默高聳的建築體佇立於死地兩側,冷冷注視着這血與火的華麗舞劇悄然謝幕,似是帶着一絲困‘惑’地,冷然地注視着。
“我們的軍隊在哪裡?”威爾遜走到妻子身邊,撫上了她冰涼的手掌,憤怒地道:“難道在我們的國家,就沒有人能阻止這些恐怖分子?”
“嗡嗡嗡”,如同無數只巨型馬蜂同時在振動翅翼一般,一股奇異的聲‘浪’隱約從電視中傳出。威爾遜將視線轉向屏幕,先是一怔,隨即面‘露’1 6 K小說網.電腦站www.1 6 喜‘色’地道:“他們來了!我就知道,任何人都不能在美國爲所‘欲’爲!”
大約三十餘架通體黑‘色’的“長弓阿帕奇”排成四個攻擊陣型,殺氣騰騰地自第五大道上空掠過。一點點刺目至極的光芒自機身各處冷然泛出,粗大橢圓的機載航炮似乎正在無聲獰笑。至第一條岔路時,機羣猛然拔起高度,其中四架轉向斜飛,疾掠向側方而去。
鏡頭此時緩緩拉低,一片無邊無際的鋼鐵洪流赫然而現。架設着7.62毫米輕機槍、Mk-19Mod3型榴彈發‘射’器、雙聯裝“陶”式導彈發‘射’器的悍馬吉普,‘蒙’套着暗綠‘色’帆布,滿載武裝士兵的軍用卡車,以及各種野戰車輛組成了一條浩然長河,在巨大沉悶的咆哮聲中迅疾淹沒了整條街道。曼哈頓,以第五大道爲圓心,似乎正在無聲無息之間,即將變爲殺戮戰場。
“***!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喜歡過這些大兵!去吧!戰士們,幹掉那些阿拉伯的小丑!”威爾遜神情亢奮地揮了揮拳頭,破天荒地罵了句粗話。
彷彿是魔王撒旦,並不是很樂意鬆脫已經按下的魔掌。就在威武雄壯的軍列車流,幾乎要將電視機前每個美國人的愛國熱情燒沸時,一連串沉悶的爆破聲獰然響起。由於音量調得略高,威爾遜家中頓時被這可怕的音‘波’所填滿‘激’‘蕩’,兩個孩子不約而同地將頭埋進了母親懷裡,膽怯地‘露’出半隻眼睛,偷***視着將要發生的一切。
“我的上帝!”一聲驚恐的低語隱隱傳出,似是那個不知名的,極其敬業的攝影師在失聲而呼。緊接着,屏幕上的畫面一陣天旋地轉,再次恢復平穩時已是對準了巍峨的帝國大廈,底層基體騰出大量黑煙,正在緩緩傾覆的帝國大廈!
“我的上帝!”威爾遜與妻子同時低聲而呼,兩人茫然地摟在了一起,戰慄着望向電視。如同一頭體型巨大,卻受到致命創傷的史前猛獁一般,帝國大廈斜斜地,緩慢地倒向側方。無數根鋼筋在同時扭曲、折斷,無數面玻璃亦在同時崩潰、碎裂,更有大面積的牆體在瞬間潰塌。所有的聲音‘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詭異而巨大的聲‘浪’。聽起來,恰似大廈於死亡前的呻‘吟’悲泣。
第五大道上仍未通過的車流已是方寸大‘亂’,多輛軍車同時加大馬力,倉皇之間狼狽地與搶路的同伴撞在了一起。所有的士兵都跳下了車,開始瘋狂地向遠處奔逃。在這無法抗拒,甚至是無法想象的龐然危機下,沒有人再能保持冷靜。畏縮與逃避,本就是深埋於骨髓中的人之本‘性’。於此時,更是已將靈魂全部吞噬。
“轟!!!”地動山搖般的大震中,帝國大廈的下半部終於撞上側方一幢16層高的樓房,後者頓時被壓折,坍塌。而因爲這記小小的外力碰撞,大廈軀幹在大約四十層的位置崩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整幢樓體在完全接觸到地面時,它的上半部突然反彈,在發出一聲尖利的折裂聲後與另一半身軀徹底分離,如同脫軌的火車般重重滾落到了第五大道中央。將近二十餘部未及馳離的軍車,當即被它壓在身下,無聲無息地被碾成了齏粉,
不僅是威爾遜一家,甚至是連攝影師也在這可怕的景象面前,失去了正常的思維能力,鏡頭一動不動地對準着大廈的殘體。陽光下,長長的塔尖天線仍然燦然流輝,不可方物,但卻斷爲了三截。悽美的,就像是被折裂的天使羽翼。
屏幕上的畫面突兀間被切換,‘女’播音員語聲略帶着一絲顫抖地播報道:“同胞們,您看到的,是曼哈頓正在發生的恐怖事件。與此同時,紐約的華盛頓廣場,舊金山的金‘門’橋,佛羅里達州的迪斯尼世界,密蘇里州的聖路易弧形拱‘門’,亞利桑那州的胡佛水壩等著名景點,均發生了連環爆炸事件。據保守估計,死亡人數超過萬人。美國正在遭受一場前所未有的,經過‘精’密策劃的恐怖襲擊......”
“天佑美國。”威爾遜無力地坐倒在沙發上,顫抖着將妻子和兩個孩子全部擁在懷裡。除了這句話,他根本想不出有任何東西能夠替代此時的心聲。
同一時刻,無數個家庭中的美國人,都和他一樣絕望地,喃喃地重複着這句話。平靜的生活於瞬間被摧毀,黑‘色’的恐怖‘浪’‘潮’已悄然襲來。此時,絕大多數的人就只能將‘精’神寄託,放在了上帝那裡。那位好戰的總統在大發雷霆之後,亦是獨自做起了禱告。企盼着高貴聖潔的神靈,能夠再次庇佑美利堅合衆國。儘管在不久以前,星條旗下的“正義之師”也曾入侵過某些小國,千百個家園在一夜之間被摧毀。無數的孩子和‘婦’‘女’遭到槍殺。但是,有誰會在乎?強權與弱勢,富有與貧窮,神靈自然是會站在前者這邊。當然,如果他存在的話。
此時的林野,身處於一輛普普通通的轎車後座上。漢默安靜地靠在他身邊,臉上似乎猶帶着一絲笑容,而身體卻早已冰冷。車開得很快,很平穩,正在馳出曼哈頓城區。包括駕駛員在內的兩名黑火漢子,帶着些許古怪的神‘色’,不時地自後視鏡內望向後排。自從在底層的大廳內找到林野後,他們的言行舉止就顯得頗爲不自在。
“我們走後,剩下的人怎麼辦?”林野傷口處的血液已經凝結,臉‘色’顯得極其蒼白。
開車的漢子笑了笑,道:“這些傢伙裡面,有些是寫字樓的高級文員,也有一部分是建築工地的工人。但全部都是經過黑火兄弟嚴格訓練過的好手,他們懂得如何照顧自己。再過幾個小時等天黑下來,這批人將會自己找到回去的偷渡點。”
林野皺眉道:“只怕是接下來的這段時間,紐約城將會被翻個底朝天。”
“林先生,整個美國的軍警現在恐怕都是分身乏術,即使是紐約方面想要各處搜捕,能‘抽’出的人數也是少得可憐。我們的人事先已經分好組,第五大道的各處岔道上都有汽車在等。火器等突圍後將被分批遺棄,不會出半點紕漏。”另一個漢子擰開收音機,淡淡地道:“在來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把圍在這個區域的警戒部隊全部‘蕩’平,出曼哈頓應該不是太困難的事。”
“最主要還是我們運氣好,一過來就接到了您。通知陳先生那日本小子的死訊後,他就立即命令撤退。短短几分鐘的事情,美國人想反應也沒那麼快的動作。”開車漢子語聲忽頓,極其尷尬地道:“那個......出發前我們偷襲了陳先生,上了十幾個人才把他老人家制住。沒辦法,他硬是要親自過來這邊。”
林野聽着收音機中正在播報的新聞,苦笑着搖了搖頭:“美國的確得‘亂’上好一陣子。”
轎車在一陣輕微的顛簸後,開進了曼哈頓南區的一條僻靜小路。這裡的環境很荒僻,建築稀少,道路一旁就是陡峭的山體。茂密青鬱的植被自高處延綿鋪下,在微風中輕柔起伏,甚是幽靜宜人。
大約行駛了十五分鐘後,轎車緩緩而停,前排一名漢子回首道:“林先生,到地方了。”
林野跨出車‘門’,將漢默負在背上,直腰時傷口再次迸裂,卻是連哼都不哼一聲。
“林先生,您等一下......”開車漢子忽將身體探出車窗,神‘色’羞慚地道:“前段時間我們一直誤會了您,請別放在心上!”
林野怔了一怔,展顏笑道:“我根本不記得有事情發生。”
“我去把車藏起來,一會就上來找您喝酒......不不,找您聊天。”漢子如釋重負地咧開了嘴,驅車遠去。
另一個漢子見林野‘胸’前正悄然滲出***殷紅,跨前一步道:“林先生,我來幫您揹他。”
“不用,如果可以的話,請你等我一會,我想把我朋友埋了。”林野舉目望向高處的山體,低低地道。
山上的土壤很柔軟,青草茂密,空氣中有着一種淡淡的芬芳味道。林野在一處地勢平整的山坡上頓住了腳步,將漢默輕放到草地上。默然佇立了一會,蹲下身開始刨坑,用他的雙手。
這裡除了陽光,青草,還有着低矮的灌木叢。一朵朵潔白無暇的野‘花’點綴其間,環境幽靜而柔美。從山坡直望下去,就是蔚藍‘色’的大海。層層海‘潮’柔和地捲上淺灘,如‘精’靈般歡快躍動的‘浪’‘花’,在陽光下閃耀着七彩絢爛的顏‘色’。
修長有力的手掌,深深地‘插’入黑‘色’的土壤中,將它們捧起,撥開。林野沉默地重複着動作,偶爾會轉過頭,看上一眼安然而睡的漢默。黑火的那名漢子在一旁怔怔地佇立了片刻,悶聲不響地蹲下幫忙。
土坑由一個籃球大小,漸漸拓寬,加深。等到接近完成時,兩人的指端,俱已是被土壤中的細小石子擦磨地鮮血淋漓。一點點溫熱赤紅的血液滴墜而下,無聲地融於泥土之中。
“我和他,正確地來說,就只認識了一天。”林野將漢默抱入寬闊狹深的坑內,理好他的衣襟,自語般低聲道:“彼此感覺卻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值得去信任託付。很奇怪,不是嗎?”
黑火漢子‘摸’出一盒煙,點燃三支倒‘插’入土裡,沙啞地道:“林先生,這一點都不奇怪。狼與狼纔會成爲朋友,要是土狗,只怕是還未近身就已被一口咬死!”
林野悵然不語,只是直直注視着漢默的臉龐。半晌之後,他緩緩扯下‘胸’前‘玉’墜,低聲道:“好朋友,我就只有這個能送給你,別嫌棄。”
赤紅如血的‘玉’墜帶着體溫,被塞進漢默冰冷僵硬的手掌中,似乎是‘欲’將這一點溫暖,傳遍他的全身。林野雙手連揮,不再稍停,片刻間已將土坑填滿。
“走吧,既然還活着,就總得去做些什麼!”林野霍然轉身,大踏步行遠。
黑火漢子神‘色’肅穆地擡手,對着這個簡陋的墓‘穴’敬禮。久久之後放下,疾步行去。
一陣清風突兀間拂過山嶺,將蔥鬱的灌木叢卷得簌簌而顫。一朵小小的,柔美的野‘花’輕盈‘蕩’起,在空中翻轉舞動,落於凸起的墓‘穴’之上。彷彿就連它亦是不耐寂寞,想與地下的那名男子做上片刻朋友。
在生命的茫茫長河中,隨着時間的流逝,有很多東西會逐漸沉澱,最終消失。但另外一些,則是終生難以磨滅。短暫卻永恆的友情,正是這其中之一。
黑火漢子引着林野一路直上,經過十幾處流動暗哨後,山體腹地中出現了一片密密的營帳。陳進生筆直佇立於賬羣前,沉默地注視着兩人。雪莉俏然立在一旁,神‘色’驚喜地揮動着手臂。
一聲清越的鳴聲震起,阿追遠遠飛來,徑直落到林野肩頭。林野撫上它的背羽,手背卻被鳥兒輕啄一口,不禁啞然失笑道:“小傢伙,這次很危險,你再怎麼生氣,我也是不能帶你去的。”
阿追也不知聽未聽懂,口中低低地“咕”了一聲,將頭偏向一旁,半眼也不瞧它的主人。
“你......你受傷了?”雪莉快步迎上,目光觸及林野‘胸’前,臉‘色’頓時大變。
林野愛憐地看着姑娘的面容,微笑道:“我不在的時候,你有沒有偷哭?”
雪莉臉上微微一紅,咬着嘴‘脣’道:“你老是這樣讓人擔心,還好意思問我......”
林野牽起她的手,走到陳進生的面前笑道:“進生叔,我回來了。”
陳進生面沉似水地橫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道:“不錯啊!還活着!”
林野身邊那名黑火漢子打了個寒戰,乾笑道:“嘿嘿,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情。陳先生,我......”
“你先滾蛋,一會再找你們幾個算帳!”陳進生冷着臉揮了揮手,打量了林野幾眼,皺眉道:“你傷得不輕,得找個醫生看一下。”
林野搖頭道:“進生叔,我沒事。到晚上還得進市區一趟,有個朋友在那邊。”
陳進生臉‘色’愈沉,伸手掀開他‘胸’前破裂的衣衫:“胡鬧!等傷好了再說!再差半點你還能站在這裡?!什麼朋友,我讓人接回來便是。”
“很古怪的一個人,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林野思忖了一會,緩緩道。
在與陳進生‘交’談了片刻後,林野跟雪莉一起,走進了她的帳篷。‘女’孩放下‘門’簾,將‘毛’巾浸溼了水,輕聲道:“你把衣服脫掉。”
林野乖乖照辦,阿追自他肩上飛到一旁,歪着腦袋定定注視着主人的奇怪舉止,顯得有些困‘惑’。
雪莉望着那處猙獰可怖的碩大傷口,輕輕擦拭起邊緣血跡,淚水已是奪眶而出。
“怎麼又哭了?傻孩子。”林野撫上她的頰邊,微笑着道。
“我認識你以來,你就一直是這個樣子。殺人,受傷,好幾次差點就......”雪莉直直注視着他的眼睛,哽咽着道:“你真的覺得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嗎?即使是不爲自己着想,難道就不能考慮下你身邊人的感受?”
林野默然片刻,低沉地道:“這種生活很快就會結束,但不是現在。”
雪莉將他背部的血跡亦細細拭淨,啞着聲音道:“我去找繃帶。”
林野忽伸手,將她擁進懷裡,溫和地道:“我保證,用不了多長時間。”
雪莉幽幽地嘆了口氣,靠上他堅實的肩膀,輕輕地道:“我會等你,哪怕沒有這一天,也會一直等下去。不管你會變成什麼樣,就算你是個殺人魔王也好,我也會在你身邊。因爲......因爲我愛你。”
林野靜靜地環抱着她,心中平安喜樂,柔情無限。直至此時,他才幡然醒悟,原來長久以來自己對這個‘女’孩的感情,並不僅僅是感‘激’憐惜。那一絲朦朧愛意,早已在他堅若磐石的心中悄然破土綻芽,現在,正溫柔地將他俘獲。
“喂!我說今天這是這麼了?是‘水牛比爾’重生了,還是外星人綁架了紐約市市長?”索爾斯亞望着夜幕籠罩下的窗戶,對外面呼嘯不斷的警笛聲大感好奇。
狹小昏暗的房間內,兩名石像般佇立在‘門’口的金髮青年對視了一眼,面無表情地保持着木立的姿勢,俱是半聲不作。
“我的上帝!你們是木頭人嗎?這個破地方沒有電視,沒有電話,甚至沒有指甲油!‘十字軍’這是要把我怎麼樣?別以爲救了我,你們就有這樣施虐的權利!我簡直快要發瘋了!早知道殺了我也不會向那條眼鏡蛇求救......咦?你們在聽嗎?沒有人告訴過你們,漠視一位‘女’士的話語是很不禮貌的嗎?”索爾斯亞氣咻咻地自窄‘牀’邊立起身,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別再說了,請你住嘴。”一名年輕人冷漠地道。
索爾斯亞愕然而立,隨即大爲興奮地走到他面前,驚疑不定地道:“天啊!我沒聽錯吧?你居然會說話!這可是一個星期以來,最令我感到驚訝的事情了!喂,小夥子,我身上有很多支票,能不能幫我去買些指甲油和護膚品?這裡的空氣乾燥得要命,灰塵又很多,我的皮膚都快角質化了!當然,作爲酬勞,零錢就不用找了。怎麼樣?你不說話,我可當是默許了哦!讓我來找找看,100萬,是不是太多了點?50萬,嗯,就是它了......”
“我受夠了,要不要殺掉他?”另一個年輕人臉部肌‘肉’‘抽’動了幾下,用德語低低地對同伴道。
索爾斯亞語聲忽止,滿面委屈地道:“我的話的確是多了一點,但也不至於讓你們這樣反感吧?行了,我知道該怎樣做了。”
兩名年輕人冷冷地看着他走回‘牀’邊,將頭埋進枕頭裡,頓時不約而同地長噓了一口氣。
“篤篤”,就在索爾斯亞考慮着是不是該用德文與兩個木頭人套近乎時,‘門’上輕輕響起了幾聲敲擊。
“誰?!”兩名年輕人一左一右疾靠到牆邊,其中一人低低問道。
“漢默的朋友。”‘門’外傳來一個溫和的回答。
索爾斯亞觸電般從‘牀’上彈了起來,緊張地望向‘門’口處。房‘門’在發出一陣細微的“咯咯”聲後,被向內擰開。昏暗的燈光映‘射’下,一名黑髮黑眸,身着全套黑‘色’野戰服的年輕人軍刀般‘挺’立在‘門’外。他的臉‘色’極其蒼白,嘴‘脣’上沒有半絲血‘色’,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塊恆古不化的堅冰。當看到房內唯一的黑人之後,他的眸子中卻帶上了一絲溫暖笑意。
“林?是你嗎?難道我剛纔已經被這兩個木頭人殺了?”索爾斯亞哆哆嗦嗦走近,試探着觸碰了一下林野,木然半晌後一把抱住他號啕大哭起來,“你不是鬼魂!你還沒有死!嗚嗚......我還以爲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是你!”兩個年輕人‘交’換了一個驚疑不定的眼神,臉上隱隱現出了敵意。
林野拍了拍索爾斯亞的肩膀,轉首淡淡地道:“漢默告訴了我這裡的地址,你們應該瞭解,如果不是自願,沒有人能從他那裡問出半點東西。”
十分鐘後,索爾斯亞靠在一輛疾馳中的舊款福特後座上,大大地伸了個懶腰:“真舒服,我都快悶死了!親愛的林,我就知道只要你還活着,總有一天會來救我的。”
“小蘭的幾個叔叔,還活着嗎?”林野注視着車窗外,幾部警車正迎面擦過。
索爾斯亞黯然道:“不知道,活下來的可能‘性’很小。船體***後不久我就掉到了海里,抱着半塊木板漂了好幾天,才被一艘路過的漁船救了起來。剛出紐約機場就被幾個黑幫分子抓住,他們有我的相片,我好象還聽到和中情局的人有些關係......”
“羅森。”林野淡淡地道。
索爾斯亞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道:“真的是他?我一直都在不斷地否定這個想法,他是我十幾年的老朋友,爲什麼要這樣做?!”
林野平靜地道:“在政客的眼裡,只有利益,沒有朋友。我雖然對他一直有防備之心,但沒想到他在巴赤和艾薇兒訂婚後還會這麼做。猛虎公司,已經不復存在了。”
“所有的人,你手下的那些野蠻人都死了?”索爾斯亞怔怔地道。
林野目光閃動:“房子塌成了廢墟,有一部分的人,被關在了某個地方,我正試圖把那裡找出來。”
索爾斯亞咬着手指想了一會,滿臉無奈地道:“林,現在的我一點辦法也沒有。羅森這個人我很瞭解,正如同對付你的方式一樣。我手下的那些線民要麼被幹掉,要麼就已經被他收羅了。”
林野沉聲道:“就像是你所說的,依你對他的瞭解,我的人最有可能被關在什麼地方?”
“這個就不好說了,美國這麼大,恐怕只有上帝才知道......”索爾斯亞語聲略頓,遲疑着道:“不過如果我是他,應該會選擇鹽湖城的那個監獄。那裡是最堅固的鋼鐵堡壘,有着森嚴到難以想象的武裝警戒,從來就沒有人能活着逃出來過。”
“你是說......”林野似是想起了什麼。
索爾斯亞緩緩點頭:“對,楊的老家,地獄四十一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