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風化作巨鳥,馱着雨晴,來到一處幽幽深谷。深谷之內,屋舍整齊,雞鳴狗叫,泉水菜園,生機盎然,宛若仙境。
十幾個小孩子衝過來將烈風團團圍住,歡快的嚷嚷起來:“阿翁阿翁,你怎麼好幾天不來看我們了?”
烈風親親這個,抱抱那個,眉歡眼笑道:“因爲阿翁給你們找阿母去了。來,看,這就是你們的阿母,雨晴阿母!快叫雨晴阿母好!”
雨晴一旁大爲驚訝。
跑來的孩子越來越多,涌向雨晴。問好聲此起彼伏“雨晴阿母好”,“雨晴阿母好”,“雨晴阿母好”……
“好,你們好……”望着孩子們天真無邪的小臉,雨晴眼笑眉舒。
一個十六歲上下的小姑娘從屋內出來道:“烈風哥哥,你回來了?”這小姑娘螓首蛾眉,剪水雙瞳,水靈秀氣,臉頰上一絲紅暈,笑起來兩個小酒窩。看到雨晴,小姑娘一怔。
烈風道:“青鸞,見過你雨晴大嫂!”
小姑娘青鸞臉色一變,隨即恢復神色道:“小妹青鸞,見過大嫂。”
烈風對雨晴道:“我帶你四處走一走,這深谷風景極好,我給它起了一個名字叫忘憂谷。放心,我設了結界,師傅找不到這裡的。”
兩人在幽谷中漫步。雨晴雙眉緊鎖道:“你養了這麼多的孩子,是爲了吃掉他們嗎?”
“哪有,怎麼會?”烈風道,“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收養他們,因爲他們都是可憐的戰爭遺孤。我說了,我不是什麼大魔頭。我幫師傅做壞事,也幫自己做好事,頂多算是亦正亦邪吧。”
“你做善事?收養他們?”雨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名鼎鼎的大魔頭烈風會發善心收養戰爭遺孤?
雨晴問道:“他們是三生三世的好人?
“哈哈,這個我還真沒給他們課過。”
“果真是亦正亦邪。”雨晴感嘆道。
烈風道:“平日裡青鸞照顧他們,給他們洗衣做飯,養雞種菜。你來了,正好幫幫她。”
“你爲什麼一開始不帶我來這裡?”
烈風道:“哈哈,這裡有一大幫孩子天天圍着你,你哪裡會有時間與我單獨相處?回頭啊,我給你蓋間小屋,你想靜一靜的時候,就躲在裡面打坐唸經好了。”
雨晴道:“看來,你是真不讓我離開,想把我留在這裡?”
“哈哈,你走了,我怎麼獨活?”
雨晴雙眉一皺道:“青鸞不是可以陪你嗎?你爲什麼不喜歡她?”
“她呀,黃毛丫頭。再說,她是神鳥,不是人類。”
雨晴道:“我比她大不了一、兩歲。”
烈風道:“你倆不一樣。”
雨晴道:“哪裡不一樣?”
烈風笑道:“你呀,心善善的,人傻傻的,腦袋笨笨的,長得倒還可以,但終究會變成老太婆的。總之跟我以前遇到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我就湊合湊合拿來當娘子吧。”
雨晴道:“你呀,油嘴滑舌。
烈風道:“你笑了?哈哈,你慢慢就會喜歡這裡,喜歡孩子們,喜歡我的。一會兒,我要出去,回來給你們捎些酒肉稻米。”
“又去偷嗎?”雨晴雙眉一挑。
烈風伸個懶腰道:“是去皇宮裡拿,反正都是民脂民膏。”
次日清晨,炊煙裊裊,雨晴與青鸞一起煮飯。青鸞問道:“雨晴大嫂,你是怎麼跟烈風哥哥認識的?”
雨晴想了想道:“一言難盡,就算是緣份吧。”
青鸞道:“大嫂你好福氣,可以嫁給烈風哥哥。”
雨晴心道,我倒覺得自己倒黴得很,那一晚怎麼就不多看一眼,背這魔頭走了那麼遠的路,如今還被困在這裡回不了玉華門。唉,師傅和師兄、師姐一定急壞了吧。
青鸞又道:“大嫂,烈風哥哥身世很可憐,你要好好疼他。”
雨晴問道:“他怎麼了?”
青鸞道:“我也不太清楚,他也只是偶爾提及,我只知道他是被家人拋棄的。”
雨晴道:“這他倒沒跟我說,只說想念自己的娘。青鸞,你認識窮奇嗎?”
青鸞道:“我正是被烈風哥哥從窮奇口中救下的。窮奇要吃掉我。烈風哥哥便把我帶到這裡來了。”
青鸞續道:“他很喜歡小孩子,這些沒爹沒孃的小孩子都是他陸陸續續救下的。他常帶好吃的、好玩的回來,還教孩子們讀書練武,從來不對孩子們亂髮脾氣。烈風哥哥是這個世上最好的人!”
雨晴道:“你不怕窮奇找到這裡嗎?
青鸞道:不怕。放心好了,烈風哥哥用他的長髮給這裡做了結界,即使窮奇也看不出破綻,除非有人剪掉烈風哥哥的長髮,可烈風哥哥的法力這麼高強,誰敢剪他的頭髮啊。”
雨晴道:“你一個人照顧這麼多的小孩,累不累?”
青鸞笑道:“大的可以幫忙幹活,也可以幫忙照看小的。他們都很聽話,大概因爲是孤兒吃過很多的苦,他們都很珍惜這個家!”
不知不覺中雨晴已在忘憂谷中待了三個月,每天忙忙碌碌時間自然過得飛快。每隔兩、三天烈風便回來住上一個晚上,纏着雨晴說上一籮筐的閒話。
這天烈風回來了,給孩子們帶來了各種皇宮裡的糖果、水果。雨晴和青鸞一起喂孩子們吃飯。烈風一邊笑眯眯看着雨晴,一邊負責給孩子們舀湯。孩子們歡聲笑語,阿翁、阿母、青鸞姐姐叫得格外親暱。雨晴忽然想,這樣的日子其實也不錯。她看着被孩子們逗得咯咯笑的青鸞,心想如果自己是她就好了,沒有玉華門的種種回憶,只有對烈風救命之恩的無限感激。
入夜,孩子們終於睡去。雨晴回到自己屋內,烈風道:“青鸞說,孩子們可喜歡聽你講故事呢。”
雨晴道:“他們很乖,很聽話。”
烈風問道:“喜歡我給你蓋的這間屋子嗎?
雨晴道:“喜歡,這裡很像我在玉華門的臥室,謝謝你了,烈風。”
烈風摸摸頭道:“確實蓋的有點像道觀。哈哈哈,你覺得這裡好,還是玉華門好?”
雨晴想了想:“這裡更好些吧。玉華門的生活太單調了。”
烈風道:“哈哈,我愛聽。你是爲了哄我開心才這麼說的吧?”
雨晴道:“沒有,我只是,照實說。”
“你能這麼說,我很開心。”烈風從身後抱住雨晴的腰。雨晴一顫,渾身酥軟。
烈風開心道:“你瞧,你是喜歡我的。雨晴,我們成親吧,生幾個小孩怎麼樣?”
“不可以!”雨晴道。
“爲什麼?”烈風道。
“除非你不再殺人!”雨晴道。
烈風臉色一變,鬆開雨晴道:“你還覺得我是個壞人?”
“窮奇的弟子,能逃得過清白嗎?”
“不要說我師傅壞話,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烈風道。
雨晴奇道:“救命恩人?”
烈風頓了頓,緩緩道:“十三歲那年,我就學會殺人了。我殺的第一個人,就是我的親哥哥。”
雨晴一驚道:“你說什麼?”
烈風的目光變得越來越冷,聲音也逐漸低沉:“當場,我的娘尖叫起來,然後使勁哀嚎。我雙手緊緊攥着那把殺過人的匕首,渾身發抖,他就倒在我的腳下,血流了一地,屋裡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我聽到有人高喊,要將我送官,砍我的頭顱!”
“你不是故意的,對嗎?”雨晴猶如身臨其境,聽得失了神。
“不知道,完全失控了。但我覺得痛快,以後再也不用受他的欺負了!我的阿姐,也可以瞑目了!但他們要把我綁起來,砍我的頭。我的娘只會哭泣,只會哀求,只會崩潰,而不說出全部的真相!她刺激了我,我狂笑起來,舉着匕首,準備大開殺戒,玉石俱焚!”烈風的眼框,紅了。
“這時候師傅來了,他帶走了我。他誇我是大英雄,給我糖果吃,給我燉野味吃。後來我就跟着師傅了。怎麼,怕了嗎?沒錯,我是殺人犯,是大惡魔,你說的沒錯。”
“你的阿姐怎麼了?”雨晴問道。
“她死了。她是怎麼死的,一直是家裡最大的謎團。其實,每個人都心知肚明,但誰也不肯說。娘也不敢說,反而罵阿姐是小賤人,該死的掃把星……”烈風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水霧。
“原來是有隱情……”雨晴嘆道。
“沒有什麼隱情!”烈風轉身狠狠擦一把眼淚,回頭斬釘截鐵的說道,“只有弱肉強食!只有任人宰割!我不喜歡示弱,不喜歡哀求,更不喜歡裝可憐、裝脆弱,統統沒有用,我只喜歡強大!所以長大以後,我發誓成爲強者,保護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雨晴,你願意做我愛的人嗎?你願意愛我嗎?”
“這……”雨晴道,“我還想聽更多你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