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一口稀飯噴到了鼻子裡,嗆到了嗓子眼裡,這滋味,不要再酸爽,陸寒筱從來沒有丟過這麼大的臉,她埋着頭在桌子底下,手在桌面上摸,她沒有摸到抽紙盒,一條溫熱的毛巾遞到她的手裡,一隻溫熱的大手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之前冷得掉冰渣子的聲音此時倒是格外溫和,責備道,“怎麼不慢一點!”
這是慢一點就能避免的嗎?
陸寒筱簡直是要哭了,她用毛巾捂着嘴臉,清了好半天嗓子眼,纔好轉過來,她一雙眼淚汪汪的了,哀怨地看着她的父親,她真是……,這是做父親該說的話嗎?見陳佑世根本沒這個覺悟,還在想要警告她,陸寒筱氣得瘋了,她覺得,這就是沒媽的壞處,好男人都是好女人調教出來的,她氣哼哼地道,“你都想些什麼?我只有十六歲!”
“你知道就好,我聽說過十八歲生孩子的,沒聽說過十六歲當媽的,你們最好給我安分點!”陳佑世說到最後,還有些兇狠的樣子。
陸寒筱真是被氣死了,她知道她這父親,書生頭腦,不會轉太多彎彎,但,能不能說這些話的時候,給她留點面子,不要當着三哥的面?
陸遙風也不說話,平時他要是看到陸寒筱生氣,或是被人氣,他一準兒不會這麼淡定,但這一次,他卻是隻顧着給陸寒筱端茶遞水,陳佑世說的話,他聽是聽到了,卻不置可否,也不插話。
陸寒筱覺得,跟她這書呆子父親再說下去,會把自己氣死,只好道,“知道了,您不是急着去信陽嗎?您要吃好了,我們就出發。”
她其實並沒有吃飽,只是,這飯,真不能吃下去了,再吃下去,還不定扯出什麼樣的話題出來。
“急什麼?”陸遙風卻不同意,他把自己面前的碗往前面一推,“你剛纔忙着打電話,又沒吃,先把早餐吃了。”
他邊說,掃了一眼陸寒筱面前喝了一半的小米粥,兩個蒸的嬰兒拳頭般大小的饅頭,那意思是,這些你要不吃完,就別想走。
陳佑世到底是疼女兒的,也跟着道,“先吃飽,信陽那邊如今通了高速,過去只要一兩個小時就夠了。你大伯說了,讓我們十一點前趕到就行了。”
大約是想讓他們過去吃中午飯,陳佑世心裡想。
陸遙風也跟着去,但他這一次,是爲別的事,到了信陽陳家附近的時候,他下了車,坐上了別的車,陸寒筱便和父親坐一輛車。
車緩緩駛進了信陽陳家所在的村落。信陽陳家的老宅子,其實是在山裡面,背靠大山,因爲太過偏僻,且信陽陳家在當地,一向都是樂善好施的名聲,做的又是治病救人的功德事,十年浩劫的時候,老宅子倒是保存了下來,連祠堂都完好無損。
整個一片村落的人,大多是陳氏,如今這大山附近的田莊,大多都是在種草藥,以往幾年,種的草藥都不愁賣,如今,是一年比一年難銷了。
人,都是這樣,升米恩,鬥米仇。
從前,靠着陳家種草藥發財的時候,這村裡的族人們對陳家倒是感恩載德,每逢了陳家的人回來,都是舉村相迎,生怕自己去慢了一步。而如今,生意不好做了,都在說,陳家自己的日子也沒見不好過,偏偏就忘了村裡的人,據說今年,上面收草藥的來,價格比以前又低了一層不說,還東挑西揀,只要好的,稍微次一點,都不要。
草藥不比別的,不是糧食作物,隨便拉到市場上都能賣出去的,哪怕價格低一點,總能銷完。也不是在古代,中草藥不怕沒人要,如今,世人都習慣用西藥,懂中醫的人都很少,誰會開中醫藥方?連熬藥用的罐子都難得買到,別說買草藥了。
也只有那些大藥廠,會收了草藥去,製成中成藥,放到藥店去賣。
隨着信陽陳家在合樸集團的話語權越來越小,如今,除了董事會的一些重大表決,陳家還有些微話語權之外,其他各大版塊的業務,基本上都沒有陳家的參與了。信陽陳家在合樸集團地位很尷尬,哪裡還有餘力來庇護族裡的這些人?
族裡的人,對信陽陳家的怨懟也越來越深。
信陽陳家的大房和二房每年在這個時候,都會回到信陽陳家來祭祖。
七月半,俗稱“鬼節”,正是國人們祭祖的日子。
陳家大房和二房便讓四房回來,說是一起祭祖,但陸寒筱卻覺得,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
她看到信陽陳家的老宅子越來越近了,前世小時候,她就在這宅子裡進進出出,和村裡的小夥伴們打打鬧鬧,後來,又在這裡認識了蕭家兄弟,最後,又在這裡認識了南馳景,她前世的未婚夫。
她如今,看到陳寧鳳陪着大房和二房的人站在門口,等着她和父親的到來。
她攙扶着陳佑世下車,陳佑世顯得格外激動,站在車邊上,把這老宅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陸寒筱就靜靜地陪站在旁邊,她給馮毅使了個眼色,讓他把車開走,看到大房和二房的人過來,她便輕輕地扯了扯父親,兩人朝着對面的人走過去。
“爸,二叔,您看五妹,是不是和死去的四妹格外像?連名字都是相同的。”
一見面,別的話沒有,陳寧鳳便成功地給陸寒筱拉了仇恨,她看到她前世今生的大伯和二伯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懼,雙雙把目光投放到自己身上,帶着嚴厲審視而又警惕的目光,甚至,陸寒筱分明看到,他們眼中竟然藏了絲絲的忌憚。
是忌憚她什麼呢?她有什麼好讓他們忌憚的?
陸寒筱不由得好笑,陳佑世讓她喊大房和二房,她便順從地喊了一聲,只聲音揚得有點高,帶了嘲諷,也不知道大房和二房的人有沒有聽出來,但陳寧鳳是聽明白了的,她深深地看了陸寒筱一眼,進去的時候,她落後幾步,拉了陸寒筱,用了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我不管你到底是誰,你要是想對我家人不利,我也不會讓你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