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旭飛終於反應過來,揚起手就要打唐寧夏,被秦宇哲攔了下來。
秦宇哲憋着這口氣已經很久,狠狠一拳砸到顧旭飛的臉上:“你想幹什麼你!”
顧旭飛知道自己打不過秦宇哲,且唐寧夏的幾個特種兵出身的保鏢就在會議室的門外,他也不敢再動手,“哼”了聲坐下來。
會議繼續。
接下來的會議進行得順利很多,雖然人人都對唐寧夏的能力抱着懷疑的態度,但是有秦宇哲幫她,其他股東也放下了心,打算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會議結束後,唐寧夏回了顧子寒的辦公室。
一切都還和以前一模一樣,好像下一秒顧子寒就會推開辦公室的門回來,坐下來批閱文件。
可是現在,換唐寧夏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唐寧夏知道,顧子寒不在了,他的心血,只能是她來繼續經營。她要守護他留下來的,不讓任何人奪走。
秦宇哲進來,身後跟着一男一女,說他們都是可以信得過的人,她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問他們,然後特助放下一大堆文件,說是需要她簽名的。
“籤吧,我都仔細看過了,沒問題。”秦宇哲用鼓勵的眼神看着唐寧夏,“寧夏,你一定要撐過去,像七年前那樣堅強。”
唐寧夏勉強牽了牽脣角,點頭。
接下來就是工作,唐寧夏處處都需要人來教,她虛心地學習,努力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兩個下屬也教得盡心盡力。
午餐是陳嫂送過來的,營養到位的湯,補品,陳嫂盯着她吃得一滴不剩,滿意地點點頭,又拉着她去休息。
到金融中心附近的一個公園逛了逛,又回來在休息室裡躺了半個小時,唐寧夏的休息時間纔算是結束了,又重新開始工作。
很多東西其實她根本不懂,碰上一些專業的東西她更是一竅不通,基本靠特助和兩個助理來幫助完成,會談之類的全部交給了秦宇哲,他忙得馬不停蹄。
下午三點有個會議,唐寧夏提前做了功課,但其實會議的時候真正拿主意的人還是秦宇哲,她依然半懂不懂。
下班後秦宇哲一分鐘都不讓她在公司多呆,催她趕快下班,公司有她就可以,她現在唯一需要上心的是把自己的狀態調整回來在投身工作。
她也想把狀態調整回來,可是她走到哪裡都曾經有過顧子寒的足跡,走到哪裡都會不經意間又想起顧子寒。
比如這個停車場。
這兩三年來,幾百個星期,顧子寒每天都要進出這個停車場十幾次,她在想,她踏出去的哪一步會和他的腳印重合?
她永遠也無法知道答案了,顧子寒留下的腳印早已被風吹散,找不到蹤跡,就像這個世界這麼大,她卻再也找不到顧子寒。
深秋的風很涼,無情地從唐寧夏的身上刮過去,她感受到了深深的涼意,抱緊自己,看向不遠處的馬路,路道兩邊的法國梧桐的葉子已經變成了金黃的顏色。
深秋的梧桐看在眼裡,有種難以言說的失落,唐寧夏想,如果顧子寒還在的話,也許這裡的景緻看在她眼裡又是另一番滋味。
可是他不在了,他永永遠遠地離開了,給她留下了一生的失落。
眼角滑落一滴淚水。
她真的,真的很想顧子寒。
一個星期後。
顧子寒下葬的日子。
週末,唐寧夏徹夜未眠,她很早就起牀,換上一身的黑衣,抱緊了顧子寒的骨灰盒。
他們說,人死後,入土爲安。所以,她必須要放手,讓顧子寒長眠在冰冷的底下,讓她從此真真正正的再也無法觸摸到他。
她捨不得,可是她只有一個選擇。
把骨灰盒放進墓穴的時候,唐寧夏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她撫着盒子不願意起身,不願意放手,甚至想就這樣躺下去陪着顧子寒。
可是最後,許慕茹上來把她帶走了。
風忽然颳了起來,揚起了那些要掩埋顧子寒的沙塵,唐寧夏擦掉眼淚,努力看清楚最後這一刻,可是很快又有淚水涌出來模糊了視線。
模模糊糊中,她只看見飛揚的塵土,掩埋了她最愛的人,而她無能爲力,只能看着他就這樣永遠躺在冰冷的地下。
結束的時候,很多人走過來,跟她說節哀,但是沒有一個人告訴她該怎麼樣才能節哀。
很久以後她只記得,這一天,晴,顧子寒在陰暗冰冷的底下長眠,她再也觸摸不到他的身體髮膚。
所有人都走光了,唐寧夏遲遲不願意離開,她一個人留在空曠的墓園,凝視着那塊墓碑。
墓碑上顧子寒的照片還很新,他微微笑着,彷彿下一秒就能從照片裡走出來,活生生地站到她的面前擁抱她。
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顧子寒的碑是她立的,以妻子的名義。
就像顧子寒所說的,只差一張證書她就是他的妻子了,而現在,那張證書已經變得不重要,她這一輩子只會是顧子寒的妻子,永遠是他的妻子。
時間漸漸接近中午,司機上來催唐寧夏:“太太,回去吧。風太大了,當心感冒。家裡只有你一個人了,小少爺還需要你的照顧,你可不能倒下啊。”
唐寧夏點點頭,抹掉了眼淚,跟着司機走下去。
回到了維多利亞山莊她就讓司機下班了,自己上樓拿了一樣東西,取了輛車直奔一家服裝店。
婚紗專賣店,一進門就被各種風格的婚紗環繞了,唐寧夏挑了一件簡單沒有拖尾的,讓店裡的人給自己化了一個淡妝,又上了車。
婚紗店的店員都奇怪地看着這個臉色不太好的女人上了一輛豪車,漸漸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內,猜測討論着這個奇怪的女人到底要去哪裡。
他們怎麼也沒有猜到,唐寧夏去的地方會是墓園。
車子停在馬路上,一身潔白的婚紗的唐寧夏一步一步地走向顧子寒。
不一會,她走到了顧子寒的墓碑前,揚起一個微笑,看着顧子寒的照片,說:“我們結婚吧。”
唐寧夏打開一個盒子,取出裡面顧子寒向她求婚的戒指,緩緩帶到了手上:“就算你沒有離開,這一輩子你也不會娶別的女人了。就算我最後沒有原諒你,這輩子我也不會嫁給別人。那我們爲什麼不結婚呢?”
她撫了撫手上的戒指,坐下來,靠在冰冷的墓碑上:“顧子寒,我……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她想顧子寒的脣角偶爾浮現出的淺淺笑意,想他的吻,想他的擁抱,關於他的一切,她都想。
可是,她從此只能也只能無止境地想念了。
顧子寒,已經再也不可能回到她的身旁。
從那天起那枚戒指就再也沒有離開過唐寧夏的手,她帶着它,接送睿睿,開會,處理文件,偶爾應酬,和……想念顧子寒。
一切都在慢慢好轉,秦宇哲給她請了老師,讓她從零開始學習國際金融和經濟,秦宇哲親自教她工商管理和處理一些事情的技巧。慢慢地,她掌握了不少,簡單的事情已經能夠自己處理,很多文件也能夠完全看懂,有些會議也完全可以主持了。
對顧子寒的想念也日漸氾濫。
她學習、工作、微笑、與人交談、握手,卻仍然停不下對顧子寒的想念。
那些日漸累積的想念像一條緩慢爬行的小蟲,慢慢地吞噬她的軀體,她活着,心卻已經是空的。
她知道,自己只需要熬到未出生的孩子長大成人就好。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去找顧子寒了。
這二十幾年的時間,她只能在無邊的思念中度過。
夜晚躺在牀上,她無時無刻不在想顧子寒,她閉上眼睛,抱緊自己,假裝正靠着他的胸口,聆聽着他的心跳聲,只有這樣才能短暫地睡上幾個小時。
第二天醒來,看着牀的另一邊空蕩蕩的,她伸手去摸,冷冰冰的沒有溫度,心臟又跟被刀絞一樣痛起來,她只能蜷縮在被子裡,抱緊了自己。
睿睿漸漸地意識到了什麼,終於在小半個月後扯着唐寧夏的袖口問:“媽咪,爲什麼爹地還不回來?爹地還在住院嗎?可是爲什麼我們不去看他?”
唐寧夏看着兒子的眼睛,“睿睿,爹地去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找到他。”
睿睿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媽咪,爹地是不是再也不回來了?”
唐寧夏無言以對,只能擁緊了兒子。
“爹地真的回不來了嗎?”睿睿哭得格外傷心,“我想要爹地,媽咪,我要去找爹地。我不要爹地回不了家了,我要去找他。”
唐寧夏也想,可是顧子寒在一個他們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她只能把兒子抱得緊緊的。
許久後。
睿睿終於哭得停了下來,他摸了摸臉上的淚水,看着唐寧夏:“媽咪,爹地說,如果他不能回家了,我要替他好好照顧你。”
唐寧夏知道這是顧子寒去把睿睿換回來的時候對他說的,拭去兒子臉上的淚水,牽了牽脣角。
母子,再一次相依爲命。
日子就這樣慢慢地流逝,唐寧夏的每一天都被思念拉得很漫長,又半個月後,米曉晨和顧旭飛鋃鐺入獄,因爲警方找到了他們綁架睿睿威脅顧子寒的證據。
兩個人都判了終生監禁。
朝着顧子寒開槍的犯人也找到了,本來就是個在逃的死刑犯,被警方在追捕的過程中擊斃了。
這樣,算是爲顧子寒逃回了一個公道,可是唐寧夏心底並沒有太大的波瀾。
顧子寒已經死了,別說是監禁米曉晨和顧旭飛一生,就是讓她在他們身上開個上百槍,她也還是不解恨。
只是,從這天起,秦宇哲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