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讓白浩南有點進退維谷的還是心態。
這一刻他終於有些想站在陽光底下了,或者說他其實一直是嚮往光明的,換做以前,再討厭嗑藥的也不會去多說什麼車牌號。
潛意識裡還是被那個逃亡的身份影響了。
特別是第二天這幾位警察所屬的分局專門送了張錦旗過來,感謝劉豪同志第一時間主動營救,並且通知醫院來急救,還提供了第一手的案情資料,到做錦旗的這會兒,那個肇事者已經被抓到了,確實是吸毒致幻,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現在據說是爹媽有點錢正在先賠償,秀兒的車已經送去修,摩托車賠新的,所有醫藥費承擔還有賠償,但撞傷了六人的事兒肯定跑不掉,有重症監護室的護士打電話過來說,中午那個肇事者的父母跑到幾位警察病房外面跪着:“早幹嘛去了,子不教父之過!”
好像就是斷腿警察說的那樣,他們對白浩南僅僅走到記錄在案的地步,連那份目擊口供上都只要他留下姓名和電話號碼,壓根兒就沒問他身份證號之類,不知道是因爲事情太突然還是忙亂了下,反正只要不到身份證這一步,白浩南看上去就不會暴露。
所以現在的劉豪劉教練就是得到一片讚揚的光明人物。
作爲附屬一院聘請的足球隊教練,居然得到外面警察局的感謝表揚,院裡面雖然不太在意這種小事,但也派了個分管後勤的領導來出場面的,劉豪同志一直都是我們培養的好同志之類。
花花轎子人擡人嘛,反正都沒有壞處的。
這是白浩南以前在俱樂部的時候很少感受到的,因爲他一直在老陳的羽翼下生活,那傢伙對他從來都是恨鐵不成鋼的捶打,懶散、雞賊、皮癢癢之類伴隨白浩南長大的標籤,讓他幾乎沒有得到過正面表揚,甚至連在球隊裡面爲了掩蓋他替老陳上半場觀察考察局面的安排,總是替補登場,讓俱樂部都不知道他實際上纔是老陳的核心。
這是個從小到大都沒有得到過正面表揚的孩子,他幾乎沒有體會過這種做點什麼被人表揚做得好的小小成就感,所以那最後一個球進了的時候,那種感覺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也不會後悔。
從內心來說他是多麼渴望被認可,可現在看似得到的一切,其實都是假的,隨時可能被戳穿的肥皂泡,哪怕不知道這個形容,白浩南也知道這一切隨時可能消失,現在笑眯眯的各位警察,只要發現自己身份是假的,隨時肯定翻臉把自己拘起來。
所以他有點說不出的難受,似乎有點扭曲,又有點不屑一顧,眼前這種生活不正是自己嚮往的麼,有美女泡,有球踢,還能養活自己,比在球隊的時候還要自在,可偏偏都是假的,多麼的讓自己有點惶惶不安啊,這是以前很少有的。
當然,最大的認可是姑娘,秀兒已經添油加醋的把豪哥臨危不亂的那些細節到處傳播了,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幫白浩南宣傳得好處,還是爲了特意彰顯自己跟白浩南的關係,隱隱的宣佈所有權,反正到下午幾乎所有來健身的護士都知道了,沒少跟白浩南嘻嘻哈哈,有幾位還偷偷踹他,然後訓練的時候青年醫師們也知道了這起案件,跟白浩南開玩笑問是不是要道喜之餘,還是有問那位大四女生分手了麼?
畢竟按照大多數人的正常概念,如果這樣高調的宣佈男女關係,一般還是意味着前面的感情已經結束了,哪有那麼明目張膽腳踏幾條船的。
這反而讓白浩南少了幾分獵豔的心情,訓練完畢以後不顧手機上秀兒發消息約他出去,自己開車回家了,當然還是那個喬瑩娜合租的房,只是一開門就有點詫異,整個房間被收拾一新,特別是白浩南的衣服。
順便說一句,從小都是集體生活的白浩南幾乎不會自己洗衣服,在體校那麼早跟女生廝混,就有小姑娘幫他洗衣服了,等到做了職業球員更是全部交給俱樂部後勤阿姨或者酒店來做這事兒,所以這一個多月,他不是經常買新衣服,就是拿到健身中心那邊找人洗,不是懶,是壓根兒就沒有自己洗的覺悟,屬於被人服侍慣了。
所以這屋裡就經常堆着穿過沒洗的髒衣服,起碼喬瑩娜走後一個多月的時間裡,這裡全都這樣,有洗衣機他都懶得弄,外加本來隨處可見的瓶裝水瓶,別指望浩南哥會自己燒水喝,從來都是買瓶裝水喝了瓶子隨手扔。
但現在都不見了,外面陽臺上掛着洗乾淨的,客廳沙發收拾後鋪上了新的防塵布,也等於是白浩南的新牀單,玻璃茶几這些都打掃乾淨能當鏡子使了。
白浩南第一反應是陳素芬這鬼丫頭回來了,以前在體校和俱樂部這貨都是這麼幹的,什麼時候不聲不響的回來把他所有私人物品,毫無隱私觀念的清理一遍,特別是某些好不容易收集到的rb科教片都給明目張膽的擺在桌上或者牀頭,再很嘲諷的擺兩盒紙巾在旁邊,煩得很。
不過接下來就嗅見廚房那邊有做菜的氣息,白浩南走到幾乎從未開過火的廚房,發現是喬瑩娜繫着圍裙,頭上戴着髮箍在忙碌,雖然有點生疏,但三四個菜已經在櫥櫃上擺開了,看見白浩南進來還有點驚喜:“你不是一般都在外面吃了纔回來麼。”
白浩南的迎接方式就是過去就掀了裙子,結果捱了一鍋鏟:“你能不能別一見面就跟個種豬似的!去洗手端菜!”
這貨聳聳肩照辦,然後居然說:“這是你自己形容自己是母豬……”
氣得喬瑩娜又給他一鍋鏟,這姑娘真的不是那種暴力型的,但現在就是牙癢癢的想打這傢伙,使勁深呼吸:“剛剛得到消息,下週有個選秀活動要到蓉都來海選,我要去報名,所以提前過來準備。”
白浩南吊兒郎當的聞聞湯菜味道,懷疑:“手藝還不錯,以前怎麼沒看你弄過?”
喬瑩娜終於不好意思:“我媽做的,其實我就是負責買個鍋跟鍋鏟加熱一下。”
白浩南瞭然的承擔了搬運工,把所有碗盤用一次層疊的方式端出去,喬瑩娜又忍不住想打他,但這回是比較歡快的那種:“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我看你好像天天都有回來,但沒把女人帶回來?”
結果白浩南沒讓她意外:“那必須的嘛,這住的地兒本來就是你跟陳素芬的,我算是借住,這暑假期間本來你們都可以退掉的,我再帶人來就有點過分了,在外面解決。”
喬瑩娜控制了筷子頭的運動:“聽你這個意思,夜夜笙歌哦?”
白浩南茫然:“啥?”
喬瑩娜纔想起他的文盲狀態:“有沒有想過長期的把這種帶隊的模式運行下去?”
白浩南愛抖機靈,但很少有心機:“有當然好咯,不過他們好像十月份比賽就結束了。”
醫科大女生還是要有長遠規劃的意識得多:“附屬一院是全世界都最大的醫院,一個月投資十來二十萬搞一支球隊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事情,關鍵在於你有羣衆基礎,是這些醫師要求你來帶隊的,所以你重點是要把這次比賽的成績搞好,其次就是搞出新的思路來。”
白浩南吃飯的時候其實不太愛說話,或者說除了撩妹,他本來話就不多:“你還懂足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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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瑩娜撥了撥發絲:“我不懂,但起碼從小到大在各級學校單位都有看過,現在足球愛好者多,整個醫科大有五所醫院,自己幾個學院大學生,現在醫科大被省大兼併以後,省大每年都有各院校之間的比賽,你把附一院的比賽成績搞好,主動要求帶醫科大的,學生們的羣衆基礎就更熱烈,差不多這一撥兒帶完就算收入少點,又到了成年職工隊要帶的時候,這樣一整年起碼有半數以上的時間都能在醫科大和附屬醫院帶隊,你不就成了正式人員,無論生活工作,哪怕你喜歡玩,也可以舒舒服服在蓉都過日子了。”
白浩南討論正事就像個悶葫蘆,或者他不喜歡說這個:“可惜我身份是假的,這個日子不可能過得長。”
喬瑩娜不做聲了,目光柔柔的看着這個男人,有些奇異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