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大低谷（四）
危機紀元34年，依雲第一次嘗試考取世界科學院認可的計算機博士學位。
考試在有攝像頭的密閉房間中進行，考生需穿戴V裝具，進入VR課堂。
對面的主臥，宋翔陪着女兒下象棋。
看着沒有以前那麼開朗的芸芸，父親心中五味雜陳，十分不好受。
監獄一樣的環境，太折磨人了，不，單論生存環境，甚至還沒有黃金時代的監獄好，那時起碼能看到藍天，出門不用帶着防毒面具。
當環境問題日益嚴重，人們失去了仰望星辰的能力，擡頭什麼都看不到。
當數據藍星被關閉，新生代失去了懷念過去的途徑，他們只能通過父母的口述，瞭解幾十年前那個幸福美好，屬於人類的黃金時代。
剛下完一盤棋，宋翔就聽到了急促的敲門聲，“曙光，是本社區的居民嗎？”
曙光：“是的。”
社區居民的話，可以直接開門。
微風時不時吹來些沙塵，宋翔囑咐：“芸芸，別取下防毒面具。”
天空烏雲密佈，空氣卻格外的燥熱，加上身處江邊，水汽很重，非常的悶。
如果水資源供給不上，小綠洲脆弱的生態系統，在幾個星期內就會徹底崩潰。
“翔子，不要生病！醫院有醫無藥，在醫院，我踏馬天天看到有人病死…”
從環境破壞的那一刻就開始了，這是不要命發展三十年後，剛剛顯露的後果。
……
“醫院現在治病不要錢，但緊缺的藥品都分配給了青年人、孩子，還有高學歷的人。
第二天，宋翔如約帶着芸芸來到長江邊上游玩。
“這些土豆直接送到工廠加工嗎？”
送走李福，宋翔陷入沉思。
這座城，可有兩千萬人口。
“這是史無前例的旱災，但人類文明已經不是曾經的孩童了。”
依雲連飯都顧不得吃了，驚恐的問。
……
不只缺少葡萄糖，血庫也枯竭了。
依雲點點頭：“一起努力吧，我們得儘快逃離，我有不好的預感。”
女兒出生後，宋翔就放棄了考博，因爲家中、社區搭建起來的小綠洲，讓他看到了自給自足生活下去的希望，但這點微不足道的希望剛剛被李福用無情的現實扯了個稀巴爛。
冰川融化，海平面上漲一米，全球平均氣溫升高至十八度，按理來說，應該發生水災纔對。
曙光接入軍政系統後，貪污幾乎沒有了。
看着渾濁的江面，宋翔發現水位好像比記憶中低了許多，他掏出手機查了查。
宋翔給妻子端來午飯，說：“沒事的，我們還有時間，今後我會跟你一起學習。”
“重量1:1.2換，你換完都沒問題。”
“再不跑就晚了？什麼意思？”
說着，他指了指身邊的一箱蔬菜。
“醫院沒有葡萄糖了，我老婆手術後吃不了飯，只能靠注射葡萄糖維持生命。”
門開了，李福焦急的說：“翔子，有土豆沒有？我拿白菜和西紅柿跟你換，你能換多少換多少，急用！救命用的！幫幫我吧！”
接下來的日子，宋翔每天都會來一次長江大橋，看一眼城市的生命線。
之後，他朝醫院趕去。
男人頭皮發麻的跑回了家，叫上依雲用準備好的器皿存水，然後將消息告知社區。
“有淨水廠，我們不怕水污染，但沒水了的話，淨水廠也造不出水！”
“請民衆不要驚慌，貨運列車每天會運輸總計一千萬噸的海水到各個缺水的城市。”
宋翔做出噤聲的手勢，小聲的說：“我有土豆，換多少？能告訴我原因嗎？”
宋翔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揉了揉女兒的腦袋，道：“沒問題。”
宋翔想了想上次下雨是什麼時候，好像是一個月前吧？下得很大，社區的地下農場差點都被淹了，聽說蜀州那邊還發生了泥石流。
“該死！怪不得糧食越來越少，城市小綠洲也需要消耗水資源啊！”
水一天比一天少，某一天，長江突然沒水了，宋翔根據昨天的徑流量判斷，應該是上流城市攔截了河水，或是泥石流堵住了河道。
土豆，學名馬鈴薯，是工業製取葡萄糖的重要原材料之一。
“對了，上游西北、西南、華中地區土地沙漠化極爲嚴重，沒有植被防止水土流失，降水再多，土地也存不住水，跟沙漠一樣！”
在憂慮中，這座城市迎來了審判。
“是啊，再不跑就晚了。”
他不知道，網上找不到消息。
想着，宋翔回望身後的高樓大廈，彷彿在看一個吃人的魔鬼。
芸芸跑出房間，望着紅色果子，滿是期待的說：“爸爸，中午我想吃西紅柿炒雞蛋！”
面對妻子的疑惑，宋翔將李福一家的事講了一遍，然後道：
“哪怕城市裡的小綠洲在保證自給自足的情況下向外輸出糧食，咱們國家整體上的糧食生產、消耗，也處於入不敷出的狀態。”
“上游鬧旱災了嗎？”
“很多人都被捨棄了，我們也沒有理由反駁，因爲治病不需要花錢了。”
聽到李福的話，宋翔意識到糧食問題更加嚴重了，他當即邀請鄰居進屋。
芸芸點點頭，倚着欄杆遙望江河，乖巧的問：“爸爸，你說河裡面有魚嗎？”
然後呢？會發生什麼！男人想都不敢想。
樓頂，一架貨運無人機停駐在這裡，氣喘吁吁的李福將兩公斤土豆塞進貨倉，待人遠離後，無人機起飛，前往城外的藥品加工廠。
“挖掘河道引海水倒灌內陸，各地做好淨水廠擴建、升級工作，以保證海水淡化工程能爲全民供給生活用水。”
“謝謝，謝謝…”
三個小時後，依雲從考場中出來，從臉上沮喪的神色可以看出，失敗了。
“糧食供給也陷入了惡循環，不，是早就陷入了惡循環。”
得到土豆後，李福鞠躬連連道謝。
“不知道，但應該沒有，化工污染太嚴重了，魚都被毒死了。”
李福點點頭：“是啊，收取成品的百分之二十作爲加工費、運輸費，幸好有曙光看着，不然我敢保證我連百分之二十的成品都拿不到。”
希望是後者。
宋翔端來一個箱子，將土豆拿出來稱重後交給李福，換來了較多的蔬菜。
十三億人一天的耗水量，僅僅是滿足喝水解渴的需求，也要兩百多萬噸的淡水，更別提小綠洲的耗水、工業用水。
“我市擁十億立方的地下水，在河道修達我市前，我市將依靠地下水渡過難關。”
也就是說，滿載海水的貨運列車只是經過這個重要的交通重鎮，卻不會留下一滴水。
“從今天起，家庭開啓智能用水，限量用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