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魔、魅魔、六位護堂羅漢和五六個分廬廬主的身影首先躍入我的眼簾,而在他們的身後,是如潮的血巾黑衣,以及邪靈教的一衆守衛。瞧這態勢,應該是在早就謀算着在這兒埋伏了。
邪靈總壇故所周知的向外通道,除了碼頭水道,別無他路,如果跳崖之後的我們真的還能夠得以生存,那麼逃出總壇的唯一途徑便也只有碼頭這一塊兒,此行並無僥倖,我們事先也有過心理準備,然而瞧見這一番人影綽綽上百號人,便能夠曉得邪靈教並沒有大面積地在總壇搜索,而是將最重要的力量放在了山門之前。
他們顯然也是在賭,如果中了,那便是一網打盡,不中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
指揮邪靈教的那人賭性很大,但他終究還是賭對了,當瞧見三個人影從黑暗中飛速奔向燈塔的時候,所有的埋伏也如期發動了,我甚至看到河面上還出現了魚頭幫的黑背龜甲船,魚頭幫幫主姚雪清在船頭肅立,手中兩把分水刺,目光遙遙看來。
隨着追兵越來越近,我知道這一路的奔逃,對於我來說也終於走到了盡頭。
不再有一劍悲歌的黃晨曲君、不再有幡然反轉的前女友,大家跑纔是真的死,而我,必須要像一個男人一樣,不再以逃來解決問題,而是要曉得去面對這洶涌而來的敵人,男人惟有一個字,那便是“戰”!想清楚了這一點,我朝着洛飛雨喊道:“右使,燈塔之上或有高手,拜託你護送小北前去,而我,就在這裡給你們爭取時間吧……”
洛小北一聽到我這話兒,不由得停止了腳步,回過頭來大喊道:“不,不可以!”
然而她的手很快便被洛飛雨抓住,連拉帶拽,朝着燈塔衝去,那大胸美女頭也不回地說道:“好,我知道,保重!”她說得灑脫,然而言語中卻有了幾分哽咽,似乎還有哭聲傳來,我的心中一暖,朝着不斷掙扎的洛小北喊道:“小北,記住你的任務,老蕭在外面等着進來支援呢!”
說着話,我的腳步放緩,瞧見洛氏姐妹通過百米石橋,撲向了那矗立在河中的燈塔。這個大陣中樞必是機關重重,而在水面上還有姚雪清這般能夠讓茅山水蠆長老甘拜下風、數十年來不曾踏足洞庭湖域的水戰高手,困難並不比我少許多,然而這些已經不再是我所需要考慮的範圍了,我轉過頭來,看到一衆邪靈教高層宛如黑潮一般狂撲而至,不知道爲何,胸腹中竟有一股氣息震盪不已,連那血液都彷彿燃燒了起來。
就在前日,某個出身低微、長相醜惡的老頭兒在這裡,一個人,一把劍,將勢力遍佈全國乃至東南亞的偌大邪靈教那高傲的面子,給狠狠踩在了腳下,無數心高氣傲的邪靈教總壇弟子躺倒在了血泊之中,許多被稱之爲傳奇的人物也都死在了那一柄碧綠石中劍下。
這情形已經不再是一段被人遺忘的歷史,而是深深地刻在了當時還只能算是旁觀者的我的腦海裡。
它形成了一股精神,一縷英魂,而如今,那個老頭兒已經躺在了邪靈峰上面,這裡的主角,終於輪到了我上場。
我陸左,出身卑微貧寒,少時流離失所,貧困潦倒,吃遍世間之苦,受盡天下之累,惟有憑着這一顆真心,倔強地活在了這個世間,沒有人看到我所吃過的苦楚,也沒有人能夠懂得我對於美好生活、對於愛情的期盼以及對未知的未來的惶恐,我擁有着一顆小人物的心,在這個世間卑微的活着,但是就在今天,在此刻,我要將面前這一堆在整個黑暗世界都有着重要地位的大人物,給幹倒、乾死,踩在腳下,再他媽狠狠地踩上一百腳,永世都不能翻身!
此心一涌,那氣血翻騰便如大海波濤,心腹之中的陰陽魚氣旋也彷彿打了雞血,瘋狂地轉動着。
我擡起頭,空中有尖利的呼嘯聲,那是聖女手下穴居人發射而來的符箭,這玩意的箭頭在陰寒之地經過無數年的祭煉,聚集了大量的陰氣,一旦觸地,那便是宛如迫擊炮的威力,我一聲冷笑,赤手空拳,不退反進,雙腿一蹬,便朝着這黑央央的人羣倒衝過去。
咚、咚、咚……
經過了一年多時光的沉澱,以及師叔祖許映愚的悉心指點,我已然將敦寨苗蠱傳承中的三大奇書《鎮壓山巒十二法門》、《正統巫藏-攜自然論述巫蠱/巫力上經》給通曉於心,此番衝鋒之時,在心中觀想那山巒如海之氣勢,每邁出一步,腳底下面的土地便隨着我的呼吸和腳步而顫抖。
地皮開始抖動起來,接着我如同一頭奔馬,狠狠地撞在了最前面的一個光頭大漢身上。
十八羅漢有十八張不同的面目,匆匆一瞥,自然也不曉得這人是誰,不過當我們兩個即將撞到一起的時候,我卻霍然發現這個傢伙其實就是上次在陰魔小院中瞧見到的那個眼高於頂的笑獅羅漢,此刻的他手上拿着一根魯智深常用的方便鏟。
這是一種集棍、叉、槍、刀於一身的綜合兵器,鏟頭長一尺八寸,代表十八重地獄,鏟葉尾端掛有兩環,代表着陰陽二氣,此外鏟頭褲端鐵環、鏟炳、鏟尾等處皆有尺寸講究,分別囊括了五行、三十三重天、八方、六合、三才三寶之意,乃蘊含至理的法器,端地厲害非凡。
笑獅羅漢能得此物,自然是一馬當先,氣吞萬里如虎,瞧見我轟然衝來,不慌不忙,將那方便鏟朝天舉起,整個空間的氣息都凝聚在了那鏟頂,然後向我轟然砸來。
此勢雖猛,然而我一旦進入戰鬥狀態,那全身精氣血也都攀至高峰,哪裡會怕這等攻擊,當下勁力一催,速度變又快了好幾分,人如閃電,趕在了這禿頭兒和尚將方便鏟即將砸下之際,直接撞入了他的懷中。
這大和尚坦胸露乳,胸口黑毛叢叢,盡顯男人本色,然而卻不料我速度竟然這般出奇的快,措手不及之下,竟然被我撞了一個正着,被我這堪比東風重型卡車的一撞,他的修爲便是再高,也受不住這兇險,直接朝着後方跌飛而去,胸口的骨頭一陣噼哩啪啦地響,也不曉得是碎了多少根。
我以笑獅羅漢的身體爲抵擋,直接撞入了前撲而來的洶涌人羣中,一擊得手倒也並不詫異,畢竟一來我的身手要遠遠超出這護堂羅漢,二來這些傢伙因爲強行提升實力,神魂殘缺,反應能力莫說遠遠不如十二魔星這等驚才絕豔之輩,便是一般的鴻廬廬主也是比不上的,這樣的傻大個兒只能嚇唬一下那些修爲沒有到達一定程度的人,正如洛飛雨先前所說,他們在高手的眼中,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我和笑獅羅漢這衝勢甚猛,一路撞倒了無數人,那骨折聲不絕於耳,當雙雙跌落在地上的時候,我身下這大漢口中血沫噴出,奄奄一息,早就已經是有進氣沒出氣了,而他手上那柄方便鏟也沒有了主人,恰好我手上又沒有稱手的兵器,當下便握起那雞卵粗的精鋼竿子來。
我稍微一提,感覺那方便鏟似乎有些沉甸甸的,不過倒也無礙,一鏟在手,我霍然跳了起來,一個烏龍盤頂,再一招橫斷巫山,便有一個血巾黑衣的腦袋給我搗碎,另外一個腰間被那鏟葉斬過,上下兩半身分離,噴出大量的鮮血和內臟來,而那人卻並沒有死去,哀聲哭嚎着,慘烈無比。
僅僅這兩式便讓洶涌而來的人潮頓住了腳步,濃烈的血腥味在碼頭上空翻騰起來,人們這才發現他們追擊的人並非是一個柔弱的獵物,而是如同黃晨曲君那般的殺神。不過這血腥僅僅只能嚇阻得了一時,邪靈教教徒最不怕的便是血腥與恐怖,在回過神來之後,無數瘋狂的吶喊聲便在我的耳邊響了起來,接着洶涌而來的人羣便將我給淹沒了。
面對着如潮的攻擊,我並不與之久戰,而是將那方便鏟揮舞得呼呼生風,將這一大羣人都給阻攔在了我這一截路上,而在我的身後,穴居人的符箭將那平地射得一個又一個的大坑驟起,卻也阻擋了不少人的去路。
我奮力拼殺着,也陸續有人死在我的鏟子之下,但是獨木難支,便是一字劍這般巔峰狀態的修爲也抵受不住洶涌的人潮,我雖然藉着長兵器之利擋住了大部分攻擊,但是當對方的高手壓上,我便不可避免地受了傷,而當地魔擠出人羣,手持一對虎頭鉤朝我拼來之時,我終於感到了巨大的壓力,步步後退,感覺自己彷彿下一秒就要死去。
然而我卻並沒有死,如疾風勁草,堅韌而存,以一己之力,擋住了包括地魔、魅魔這樣頂級高手在內的上百人的進攻。
就當我感覺自己頂不住了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清脆的劍嘯升起,而在敵人的後方,也出現了一絲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