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電話給我的是李家湖,他告訴我,他小叔今天晚上在香港半島酒店請我們吃飯。
這是一筆大生意,而且之前也答應過人家了,我和雜毛小道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連忙答應。如此一來,雜毛小道的計劃也就落空了,不過香港也不是什麼獵豔的好去處,他並沒有太放在心上,而且昨夜詛咒貓靈一事讓我們心中忌憚,於是老老實實返回酒店,不再外出。
閒着無事,雜毛小道便躲回房間裡,去給手上的幾個傢伙什篆刻上符文咒法,好賴總是有些效用,免得到時候抓瞎,我則打電話給顧老闆,說起章董的事情已經了結。他自然是連聲感謝,說到晚上的飯局,顧老闆一再叮囑,說李家湖的小叔,是個有名的收藏家,商界裡的人脈也多,若能讓他欠一份人情,到時候幫忙找尋麒麟胎的事情,也可以拜託於他。
我說那便好,多一個人,便多一分力量,像李家湖小叔這樣的強有力人士,自然越多越好。
下午五點鐘,李家湖派來司機,接我們到半島酒店。
預約的餐廳是半島酒店的嘉麟樓,自有人將我們帶入其中。因爲涉及到某些不想人知的秘密,這一次李太太沒有陪同,李家湖則已經在包廂裡等待我們的到來。李家湖的小叔名叫做李隆春,大他不過十三歲,正值盛年,是個日理萬機的人物,故而沒有到。 ”“
不過我們也不急,落座後,閒聊起這家有着近百年曆史的6星級酒店,所發生的趣事軼聞起來。
大概二十多分鐘,包廂的門被推開,一個長相與李家湖有着五分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便是李隆春,李家湖的小叔。我們站起來,還是一陣寒暄,說了一陣久仰的話語。或許接受的是西式教育,菜還沒有上桌,李隆春便直截了當地進入了今天談話的主題,說明了事由,問我們對這事情到底怎麼看?
他這般說,我們也不迴避,直接說這種可能是有的,而且也常有例子,但是具體的,卻需要見過他的兒子李致遠,再說。他點頭,說理當如此,請我們幫他這個忙,必有重謝,不過他有一個請求,就是整件事情,需要暗中調查,不能夠讓他的兒子知曉。
雜毛小道拍着胸脯說沒問題,是不是,貧道只需要一眼,便能夠看清。
李隆春將信將疑,草草用過餐,便喚來了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說是他的助理,這幾天但凡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他去辦。說完話,他便起身,與我們告辭離開。我們面面相覷,而李家湖則在一旁解釋,說最近國際金融形勢風雲變幻,他小叔忙得焦頭爛額,一直沒有時間。
即使今天這吃飯的幾十分鐘,也是好不容易擠出來的,這也體現了他對自己兒子的重視。
我低下頭,笑了笑,真的忙成了如此,難怪沒時間管教一下以前的那個紈絝子弟。
人這一輩子,若生活得不安寧,掙再多的錢,又有何用呢?
李家湖也很忙,他只是一個介紹人,既然大家談妥了,飯後便離開了。李隆春的助理姓鍾,是個近三十歲的男人,看着模樣很沉穩。他應該是李隆春的心腹,已經知道了老闆佈置的任務,問我們現在準備去哪裡?我並不想在香港呆太久,急着回去,便說擇日不如撞日,要不然,就今天吧。
鍾助理配有一輛黑色商務車,便載着我們前往李隆春的家裡。
路上的時候,鍾助理給我們介紹李致遠現在的情況:“李少現在在公司的投資部做項目經理,平日裡正常上班,下班後就去健身房和游泳館,偶爾會參加同事聚會,但是終會在晚上11點歸家,生活十分規律;李少沒有女友,但是最近在追求一個國中女老師,他沒有表明自己真實的家庭背景,只是以一個公司職員的身份在跟那個女孩子談戀愛……這跟他以前一擲千金、夜店泡妞的習性相差甚遠。”
我和雜毛小道靜靜聽着,感覺這小子有點像在演偶像劇。
貧窮貴公子麼?
鍾助理很坦然地跟我們說,他是李總的老部下了,李致遠以前的一干表現,着實讓人不齒。說實話,他在感情上來說,更喜歡現在這個開朗陽光、有上進心,也懂得關心別人感受的李家少爺。所謂丟魂一事,純屬子虛烏有,李總完全可以不用放在心上的。
我們都點頭,說希望如此。說着話,我們翻看着鍾助理給我們準備的資料,包括雙方當事人的照片。
到了李宅,鍾助理問我們如何去見李致遠呢?我們面面相覷,都沒有個好辦法,特別是雜毛小道一身青衫,走到路上都很扎眼了,再讓那李家少爺看到,擺明着是過來看相的,必然心生警惕。雖然很理解李隆春患得患失的心態,但是他給我們出的難題,倒是讓我們一陣頭疼。
最後沒了辦法,溝通了李隆春之後,裝扮成是上門找李隆春談生意的大陸客戶。
由於衣着問題,鍾助理捏着鼻子帶我們去附近的品牌店,置辦了兩身行頭,我和雜毛小道西裝革履地走進李家的時候,自覺形象都高大了許多。進門之前,雜毛小道依然唱誦了一段清睛明目咒,在眼皮上塗了舌苔涌出的津液。
在鍾助理的帶領下,我和雜毛小道來到了李宅一樓的客廳中。這家裡空蕩蕩,除了菲傭,沒看到其他人,冷清得很。沏茶稍歇,沒一會兒,才從二樓走下來一個高大而削瘦的年輕人,跟鍾助理打招呼。
他便是李致遠,我們需要鑑定的對象。
這個年輕人有着一頭濃密的黑髮,眼睛炯炯有神,打量着我們,然後疑問說公司的事情,怎麼不在辦公室裡解決,還往家裡面帶?鍾助理說這是來自洪山的重要客人,比較急,明天就要走,李總今天晚上在和銀行方面談事情,完了就往回趕,讓他把客人帶回家中,這樣顯得比較重視一點。
這解釋雖然牽強,但鍾助理終究是他老爸的心腹,李致遠聽完,熱忱地與我們一一握手,好是一陣寒暄。
我們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然後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跟照片上一樣,他生得一幅好面相:額頭寬而平,鼻樑高聳,臉頰削瘦,眼睛亮,精神抖擻。他並不是很健談,但是待人接物,文質彬彬,有禮數,大家風範。雜毛小道誇口說奪舍的魂魄,凝而不穩,一眼就能夠瞧出來,然而我平心靜氣,用鬼眼望氣,卻沒有發現出這年輕人有絲毫的異樣。
李致遠陪我們聊了幾句,因爲我們語焉不詳,只是應付他,他以爲我們工作上的事情不好講,便抱歉一聲,離開客廳,返回了樓上去,留下鍾助理陪着我們等候李隆春李總的到來。
見他上去,回到自己的房間,我問雜毛小道看出了什麼沒有?
他搖搖頭,說沒有。這位李少爺,身體健康得很,神情語態都很正常,也沒有出現魂魄不契合軀體的現象,和正常人一般無二。除了……咦,你家少爺有用什麼香水麼?
聽雜毛小道這麼說起,我也一聞,感覺空氣中果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檀香。
鍾助理聽聞,說李致遠自高燒退了之後,開始敬佛,去內地求來一尊佛像,祭拜於內室;一串小紫葉檀的手鍊,戴在手上;並且每日清晨晚間都焚香,初一十五都食齋飯,說是爲故去的母親祈福。李總是個天主教徒,拜上帝,但是李少爺有這份孝心,他卻是很感動的,也不干涉他的宗教信仰。
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心中有些生疑起來。
小紫葉檀香木,佛家謂之“栴檀”,是“與樂”、“給人愉悅”的意思,歷來都是安鎮心神、凝神靜氣的天然瑰寶、不二選擇;而每日的焚香禮佛,食齋飯,也是居士在家中修行的功課。這個李致遠平素是個花花公子,就算是有高人指點,也不會有耐心,做出如這般的舉動來。
有了他這些舉動,反而更加顯得可疑起來。
若不是神魂不穩,哪裡要做這些?
不過當着鍾助理的面,我和雜毛小道也不言語,心中記下便是。雜毛小道問鍾助理,說李少爺請的這佛,是什麼個樣子的?鍾助理回憶了一下,說是彌勒佛,就是那個袒胸露腹、喜笑顏開、手攜布袋席地而坐的胖菩薩,是尋常瓷制的,若說貴重,也值不了幾個錢,頂多幾百塊。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
那個“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便笑,笑世間可笑之人”的彌勒佛,是佛家賢劫第五尊佛,又名未來佛,在民間的名氣不比如來、觀音低,無論天南海北,在香火旺盛的寺院裡,總能夠看到這胖子憨態可掬的形象,民間的許多古董物件,也經常有他的造型,算得上是尋常。
該看的我們都看到了,有正常,也有疑點,知道這事情需要從長計議,我們便起身告辭。
在車裡換回衣服,前行不久,李隆春打電話到鍾助理手機上,問起結果。我們只說見過了,表面無恙,用望氣術看確實也沒有可疑的地方。不過這件事情,還是有值得商榷之處,需要仔細推敲。正說着話,車路過鬧市,我突然看到一個人,眼皮一跳。
咦,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