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發現這個不速之客的是小妖,她在聽到午後有一種鬼鬼祟祟的動靜,臉色一變,大叫一聲“有賊”,倏然就飛出了房間,而正在收拾行李的我則擡起頭來,正好碰到雜毛小道看來的目光,都叫不好。
我們先後跑到了房子後面,但見小妖正在和一個身穿黑色中山裝的男人在拼鬥,那個男人並不敵小妖這個潑辣的小狐媚子,節節敗退。看到這典型的黑中山裝,我先是一驚,又看這張臉,不由得笑了——竟然是楊操。
既然是楊操,那麼很明顯他對我們並不會存着別的什麼心思,眼瞅着自己快要掉溝裡面去了,楊操着急大喊:“嘿,陸左你管不管啊,再搞老子真急了!”
小妖一開始也是以爲來了對頭,後來發現是楊操,也就知道了對錯,不過還是依着性子一番敲打,見楊操真急了,這才收斂住手腳,叫聲說道:“原來是楊操大哥,怎麼偷偷摸摸地走了後門,害人家還以爲是遭了小偷呢……”
楊操只是在鬼城酆都與小妖見過面,但也知道這小姑娘心狠手辣,自己多半也惹不起,於是舉手投降,苦笑道:“你們現在的身份,你覺得我剛明正大闖進來,合適麼?”
我母親從堂屋走過來,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回頭招呼她,說剛剛來了一個朋友,沒事的,你們趕緊收拾行李,車子一會兒就到了。
我母親囑咐兩句,然後應聲離去。我們將楊操帶到了我的房間,剛一落座,他便疑問道:“怎麼,聽這意思你是要離開?”我點頭,說是,我父親生了病,我想帶他到醫療條件更好的地方去。
楊操恍然大悟,說你是要回南方省吧?
我遲疑了一下,沒有說話,楊操笑了,指着我說你小子還真的是夠謹慎的,那幹嘛昨天還那麼張揚,在靖州搞出那麼一檔子事情來?
我詫異,說不會吧,真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麼快就找上門來,你們的反應也太快了吧?
楊操跟我解釋,說他正好在我們市裡面辦事,然後聽到公安系統裡面的同志提了一嘴,就上了心,查了一會兒,就知道我們已經回家來了,於是這才忙不迭地跑過來見我。
我往外面看了一眼,說你一個人來的?
他笑了,說你也知道怕了吧?
他說完,伸出手來,說上次託趙興瑞帶給你們的人皮面具,還在麼?我點頭,說昨個兒還用呢,咋了?
楊操見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忍不住吐槽,說:“你們兩個混蛋這麼快就暴露了,還好老子這東西沒給人看過,要不然就給牽連了——不過我倒是跟陳老大搭上了線,升了官兒,現在也是受他所託,給你們兩個傢伙送來兩副新的面具和身份,讓你們小心點,不要再張揚了。”
我笑了,說你家壓箱底的東西還真多。
楊操不耐煩地說少廢話,把舊的給我,回收再利用。我點點頭,讓小妖去拿給他,楊操接過來,回頭望了一眼,問朵朵呢?我翻白眼,說白天啊,老大。
楊操將兩個黑色絨布袋遞給我們,說明了身份,然後跟我們交流了一番當時的情況,說到後來,他忍不住地舉起大拇指,贊服道:“你們兩個真是好樣的,連茅山幾個長老在你們面前都鎩羽而歸,看來以後老哥哥我,可就得跟你們混了。你們知道麼,聽說趙承風爲了你們的事情,都摔壞了五個杯子……”
雜毛小道灑然一笑,說果真?楊操哈哈笑,說坊間傳聞,坊間傳聞,我也是聽劉思麗提起的。
聊了不多時,楊操起身準備離開,說他也只是路過,可不敢久留,本來想着能夠喝一頓大酒,不過要看以後了——待到雲開霧散時,不醉不歸。他跟我們緊緊握手,說祝你們早日重歸陽光之下,不要再靠我這祖傳的小玩意,行走江湖。
對於楊操這及時送來的人皮面具,我們表示了感謝,然後將他送至了屋後,但見他身子一縱,跳過牆頭,不見了蹤影。
我們收拾妥當,接着就有電話進來了,電話那頭的是餘佳源,曾經的七劍之一,後來跟隨大師兄一起到了東南局,我與他有過幾面之緣,算不得熟悉,也說不上陌生。沒想到居然是他過來接我們,可見大師兄對我們,還是蠻重視的,又或者說他認爲能夠有資格參與進來的人,太少了。
我們自然不會讓他將車子開到我家門口來,徒惹議論,而是約定好地點,然後自行前去。
我父母離家,少不得要跟左右鄰里打一聲招呼,讓他們幫忙照看一二,如此又會囉嗦很久,我和雜毛小道便將楊操送來的面具戴上——這個兩張面具,一個是清秀的娘泡小白臉,一個是眼神呆滯的理工男,倘若戴上黑框眼鏡,只怕會更加地傳神。
拿了布袋裡面的身份證,我瞧見這小白臉叫做谷陸鴻,理工男叫做劉長亞,根據膚色,結果小白臉被雜毛小道給選中。收拾好東西,我們揹着包裹從後門溜出,然後在大敦子鎮外的兩公里處,找到了前來接應的餘佳源。
餘佳源和我同年,長相有些偏柔弱,像個女孩子,自號布魚道人,不過擅長文字更多餘道術,給我感覺似乎比董仲明,更加適合秘書職位。
我們上前握手,然後互道了一聲辛苦,問問大家近況,如是寒暄一番。
來的有兩輛車,另外一輛車裡的司機沉默不說話,軍人模樣,跟他打招呼,也只是靦腆的點點頭,餘佳源跟我們說介紹——鄭逸風,老鄭就是這個樣子,當兵當傻了。等了小半個小時,我父母姍姍前來,老鄭立刻開車過去,幫二老將行李放到車廂裡去。
人都到齊,便各自上了車,分乘兩車,離開晉平,朝着南方省行去。
這長路漫漫,其中艱辛自不必言,我們坐了十五個小時的車,在次日凌晨五點的時候,到了南方市。
因爲之前就已經聯繫好了地方,所以我們就沒有在市內作停留,而是直接前往軍醫院處。
餘佳源是個幹練精細的人才,到了醫院,因爲我們不方便出面,他便幫着我父親辦妥了所有的住院手續,然後陪同我父母專門去拜訪了醫院最著名的皮膚病專家黎君儀教授,在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覆之後,這才放寬心下來,又給我母親辦理了陪牀手續。
如此忙碌一早上,安頓好所有的一切之後,大家夥兒都是人困馬乏,我在瞭解了父親的病情還算安好,只需要在醫院裡慢慢治療,便可痊癒之後,跟我母親說了一聲,送走了餘佳源,然後在附近的酒店開了房間睡下。
到了傍晚的時候,我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是董仲明打來的,問我晚上有沒有空?若有,他過來接我,陳老大要跟我們見一面。
我匆匆洗漱完畢,然後又叫醒了隔壁房間的雜毛小道,和他剛剛吃完晚餐,董仲明就過來接我們了。東南局的總部在花都一處隱蔽的地段,不過大師兄沒有在那裡接待我們,而是讓董仲明直接將我們拉到了他的住處去。
大師兄調到東南局任帶頭大哥,在天星湖附近分到了一處宅院,那是民國時期的老建築,不過維修保養得當,所以還算是不錯。到了地方,我們下了車,在董仲明的帶領下來到這片民國時期的老宅子,但見整棟宅子都沉浸在黑暗中,唯有書房處,有昏黃的燈光傳過來。
我不由得八卦,問雜毛小道大師兄結婚了沒有,他搖頭,說沒有。
我奇怪,說茅山門下是可以娶妻生子的,爲何他不找一個呢?雜毛小道的臉色有點兒古怪,支支吾吾地說道:“你怎麼知道他沒有找,問那麼多幹嘛?”
說話間我們已經進了宅院,穿過黑暗的大廳,到了書房,推門而入,但見一箇中年男人正在一邊吃着泡麪,一邊看文件。
看這中年男人眉深目重,肩膀寬厚,正是那茅山宗外門弟子中的大師兄陳志程。
這個平日裡風光無限的男人見我們走進來,點了點頭,說你們先坐,我看完這份文件再說——吃飯了沒有,沒有的話,給你們也泡兩碗?董仲明一邊帶着我們到沙發區落座,一邊抱怨道:“陳老大,你又沒有吃飯啊?”
大師兄文件翻得飛快,一邊點頭說道:“唉,忙忘了,回來的時候才知道,結果尹悅這笨蛋又只會泡麪……”
董仲明嘆氣,攔住他伸往泡麪盒的手,說得,你們談事情,我去給你做個炒飯。
說完,他扭頭朝着門外大喊:“尹悅,你這個懶蟲在哪裡?”
大師兄也有點吃怕了泡麪,並不拒絕,飛快地瀏覽完文件,拿起桌子上面的簽字筆,在那文件上面重重地簽上了名字,然後朝着走出門口的董仲明喊道:“仲明,你一會兒幫我把桌子左邊的文件整理後發出去,特別是我剛剛籤的這一份,讓尹悅馬上送給東官小曹……”
說完這些,他站起身來,然後走到我們面前,拍了拍想要站起來打招呼的雜毛小道肩頭,讓他坐下,然後跟蹦躂出來的小妖和朵朵打招呼,說嗨,兩位小美女,最近過得不錯啊,越來越漂亮了……
小妖朵朵噘着嘴巴,說哪有,最近被人追殺得精神崩潰了!
大師兄慌忙摸了摸身上的一兜,然後拍拍手,說得,今天沒禮物,改天給你們吧。說完這話,他回過頭來瞧我和雜毛小道,笑了,說:“你們兩個,心裡面不會也有怨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