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爺不除,後患無窮,這是所有人都認同的道理,然而此人狡猾如狐,迅猛如虎,動若狡兔,靜若處子,凡事都是謀定而後動,俯仰世間,天下之事,門派興衰、王朝更替以及無數人的鮮血與性命,都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哪裡會讓我們抓住陣腳。
此番伏擊,小佛爺也是運籌帷幄,花盡心思,雖然因爲藏邊喇嘛和大師兄的即時介入而功虧一簣,但是最終還是跳出了包圍圈中,逃之夭夭,再無消息。
我探出身子去,看着這萬丈的懸崖,又看了一眼寶窟法王,曉得這老喇嘛不追過去,我們追殺而去也是枉然,說不得還給順道給反伏擊了——畢竟這一手玩得最溜的,便算得上是他小佛爺了。
小佛爺追之不及,但是其餘邪靈教徒卻也還有許多停留在密林之中,並沒有及時地撤離出去,撈不到大魚,小蝦米什麼的那也不要放過,這叫做打擊敵人的有生力量,畢竟在那些人裡面,不但有邪靈教這些年來積攥下來的精英高手,而且還有許多在死亡谷內苦修多年的修行者,若單論起來,或許不及我們,但是平均素質卻是要遠遠高出宗教局的行動總隊一頭。
這樣的敵人,消滅一個少一個,小佛爺那毀滅計劃也就少了許多助力,說不得還能夠捉到幾個相當於十二魔星這般的高層人物呢。
我們折回對岸繼續圍剿,而那寶窟法王似乎在與小佛爺的較量之中受了些傷,又或者不屑於與那些實力遠遜於自己的邪靈教衆交手,縱身一躍,飄然而走。不過寶窟法王離開了,江白他們倒也沒有一同走,有着這羣紅衣喇嘛壓陣,倒也平添了幾分助力,隨着以大師兄爲首的集結,密林中大多數離散的人員又都重歸了大部隊,而我和雜毛小道則與其他高手隊一起,朝着敵人發起了最後的進攻。
到了中午,邪靈教已經全面潰敗,再也形不成了集中的抵抗力量來。
而後的時間就基本上沒有了我們的事情,頭頂上不斷有直升飛機劃過天空,朝着那些試圖逃離的邪教分子追擊而去,更多的搜尋力量也交由了宗教局和相關軍隊來負責。
酣戰一夜,再加上一整個早晨,便是鐵打的漢子也有些扛不住,我和雜毛小道沒有再參與後續的行動,而是和其他人一起,被安排在了臨時搭建的指揮部附近,一個很簡單的帳篷中歇了下來,沒多久大師兄就找了過來,我們起身,問大師兄情況到底如何?
大師兄的臉色有些嚴肅,說已經確認了太師叔和其他師兄弟的遺體,剛剛也已經找人運過來了,東彪禪師和此行負責帶隊指揮的張副局長也找到了,全部都戰死,倒也壯烈。
東彪禪師不談,死得那是壯烈,自該歌頌,然而那個冷臉張局長就實在是有些讓大師兄惱火了,因爲此次慘敗,要不是因爲此人的貪功冒進,這麼多高手也不至於死在金沙江畔這茫茫密林當中,東彪禪師和茅山傳功長老也許久不會死了。
不過我們國家便是這樣,若人沒死,背黑鍋、頂大包兒那都是順理成章的事,而一旦死了,那便是壯烈犧牲,是烈士,基本上很難追究什麼,畢竟人這一死,那就是一了百了。死人往事已矣,然而活人卻還需要收拾殘局,聽說找到了傳功長老鄧震東的遺體,與我們一起在的小姑蕭應顏、李雲起等幾個茅山子弟都爬了起來,跟着往外面走去。
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受了些傷,有的甚至連爬起來都有些困難,不過卻依舊強撐着精神往外走,雜毛小道跟着大師兄一起領頭,出門就碰到了包子,這個沒心沒肺的熊孩子跟朵朵她們玩到了一起,竟然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掏出一個熊貓崽子來,抱在懷裡像洋娃娃一樣,嘻嘻笑鬧。
她的修爲也不算差,但一直都被小姑保護着,也不曉得自家師父已經隕落,這會兒還興奮地給我看懷裡的小熊貓呢,肥嘟嘟的包子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不過我們現在倒也沒有心思逗她,直接朝着停放屍體的地方走去。那是一個小山包後面,背陰,傳功長老被安置在一張擔架上面,白布蓋臉,至於旁邊的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的待遇,全部都摞在了一塊兒,讓人瞬間舉得那氣氛就低沉了下來。
包子那簡單幼稚的笑容在雜毛小道掀起了白布的一瞬間,就停滯了下來,原本仙風道骨的傳功長老此刻的模樣實在是有些慘不忍睹,那整個腦袋都癟了下去,身子彷彿乾屍一般,平白看了,那心就得嚇得跳個不停。
這是被金蠶蠱吸食腦漿之後的模樣,而包子卻從這醜陋乾屍的臉上認出了這是自家的師父來,將懷中那黑白分明、可愛萌態的小熊貓給直接扔在了一旁,顧不得那娃兒嗚咽,衝上前去,抱着自家的師父就嚎啕大哭起來,一邊哭還一邊喊道:“師父,師父,鳳鳳再也不偷吃雞腳了,不哭着鬧下山去了,也不趁你睡覺的時候揪你鬍子了,你快點醒過來啊,不要不理鳳鳳啊……”
包子稚嫩的聲音在這背影的小山包裡面回想着,我繃着臉,目光從傳功長老的屍身轉移到了旁邊,看到這一個又一個的屍體,想着在這些背後,是一個個家庭的破碎,悲歡離合,他們本來有權力生存在這個世界上,與我們曬同樣的陽光,呼吸同樣的空氣,然而此刻卻幽魂一縷歸地府,再無回返之期……
看着這些同門的屍體,雜毛小道的牙包穀咬得緊緊,咯咯直響,眼看着包子都差一點哭斷過氣去,去拉她的小姑也是垂淚成了淚人兒,他突然將雷罰倒轉過來,鋒利的劍刃朝着自己的手心一劃,那鮮血就直接順着劍鋒流了下來。
雜毛小道將這血抹在了自己的額頭上,恨意凜然地說道:“我蕭克明再次立願,一定要將小佛爺給斬殺掉,替太師叔報仇,如違此誓,魂不歸地府,永墜沉淪之中!”
他一時血氣上涌,發了血誓,旁邊的人也紛紛效仿,立志要除掉小佛爺,替那些慘死的同門以及戰友來報仇,羣情激憤,一時間倒也熱烈。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現在的小佛爺就是這樣,爲何本拉登能夠與稱霸全球的美國政府十年對抗,倒不是因爲他強大到足有抗衡一個超級強國,而是因爲他神出鬼沒,做事毫無底線,這纔是讓人頭疼的地方。氣憤可以煥發鬥志,但事情依舊還是要做的,大師兄深深地看了照顧包子的小姑蕭應顏一眼,然後拉着我和雜毛小道去一邊兒議事。
在小山包頂上,大師兄眯着眼睛去看那有些陰霾的天,然後對我們說起他已經跟魅魔談過了,在保證她的生命安全和自由的情況下,魅魔願意配合宗教局一切的行動和調查,不過她不相信別人,這事情需要我和雜毛小道來做一箇中人。
這事情並不困難,不過雜毛小道還是想摸一下底,問大師兄,倘若這次事情結束之後,他們到底打算如何處理魅魔?
大師兄沉默了一會兒,摸着下巴淡淡說道:“魅魔雖然是邪靈教中的重要骨幹,犯下的事情也數不勝數,但是命案倒也不多,而且她擅長的這種事情,其實還是有很多人感興趣的,所以她的結局,只要不作死,就不會死的……”
大師兄說得隱晦,不過所謂淫邪之事,世人皆以爲惡,但在一定級別的人看來卻並不算事,相反,有很多人還會趨之若鶩,樂此不疲,而魅魔一旦能夠把握住勢,說不定還能夠一飛沖天……
世事便是這樣,我們也無力改變,於是不談,大師兄看着離我十幾米遠外的龍哥一眼,低聲問道:“剛纔匆忙,忘記問你了,你那個朋友到底什麼來頭,我怎麼看着都一陣心慌?”
我也不瞞大師兄,將龍哥的來歷與他說起,聽聞龍哥這祭殿鎮守的身份,而且現在還成了我的隨身護衛,即便是看慣世情的大師兄,也大吃了一驚,憋了半天,將大拇指豎起來,艱難地說出了兩個字:“牛逼!”
大師兄一聲由衷的感嘆讓我志得意滿,而後的幹勁也不由得更加充足起來,我們在金沙江谷底待了三天,終於將遺留其間的邪靈教殘餘清完,不過最後一統計,發現邪靈教雖然元氣大傷,但還是有不少重要人物沒有落網,逍遙法外。
寶窟法王繼續追蹤,宗教局連軍隊加上直升飛機,還有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都用上了,卻依舊失去了小佛爺一衆人等的方向,而肥蟲子終於因爲吃得太多,又睡了過去。時間進入2012年的十二月,我們已經在西川待了好久,大師兄也轉道帝都,統領那防治邪靈教專項小組的工作,而正在我們毫無頭緒之時,我接到了遵義妖蛾的一個電話。